“天啊……竟有这么美丽的衣裳……”一旁的仙子惊叹道。
另一名仙人附和:“这么美的仙衣,才配得上神女呀。”
青厌:?
此次丧葬,是以祭奠三位古神的名义持办,能前来祭拜的也不是寻常仙人。比如等级最低的妖仙,不管是什么修为境界都是没有资格前来参加的。
小仙们围在新的神女墓外讨论,好奇会是如何的场景,议论纷纷。
“听说今天所有仙尊境以上的都会来参加葬礼,岂不是能见到清尘仙尊了?”
“对哦!哎呀,早知道我就把夜明珠戴上了,快看看我脸上胭脂还有吗?”
清尘除了朝会很少能见到他,大多数时间都在云兮宫清修,偶尔会去听泉山讲无情道,但因为名额有限,筛选也严格,没有几个人能听上的。
然而小仙们一直等,等到连天帝都已经来,等到祭奠仪式都开始了,都没等到他的人影。
天帝拾阶而上,站在高台上,酾酒道:“天地混沌,清浊二气,化生万物。上古三神共掌三界五行,至高神凌崖为开辟修仙之路归墟与天地同在,才有修行之路,得道成仙之法,才有天界根本;次神青厌虽定制天规执掌天道数万年,却冥顽不灵,因逆反天道被玄薇尊神所杀,封印于神女墓中。玄薇先帝顺应天道,变更秩序,才有今日天界繁荣,却自行入世落凡尘,不知去向。”
天帝高声道:“至今,三神不复,我等更该担起重任,维持三界平衡,庇佑苍生太平。”
好一个庇佑苍生,只见了庇佑亲属。
群仙纷纷附和,说诸多冠冕堂皇的话。
待天帝发言结束,便到了群仙依次祭奠神女的环节,又说了许多空话,听着都觉得烦。
按照地位来说,清尘位列仙尊之首,第一个上前祭奠的就该是他。
天帝视线扫过,沉声道:“清尘,为何不见清尘?”
无人应答,群仙纷纷观望,谁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缺席,诸多猜测窃窃私语。
临时出现变数,天帝担心是不是走露了消息,但见万舟并无异常,猜想清尘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没来,治一个不敬先神的罪便是了。
“万舟。”清尘没来,流程还是要继续,天帝便让万舟开始。
青厌来到自己的衣冠冢前,才站定就看见边上蹿出来两排天兵,向她行礼说:“元帅!我等随时待命,只要你一声令下,便攻下天帝夺位,届时三界由你与冥君共掌,切勿忘记我们的功劳!”
青厌:“……”
你们可以再假一点的。
闻言,群仙惊骇,指着青厌说:“万舟?你这是做什么,竟趁着神女葬仪叛乱,不敬先神不敬天帝,恐要遭天谴!”
天帝连忙惊呼,道:“来人!护驾!”
很快,护驾的天兵们便来到场地中,数量上就已经分出胜负来。而看似站在青厌这边的“叛军”们,无形间已经将青厌半包围,天帝只需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些“叛军”又会幡然醒悟,联手拿下万舟这个叛徒。
青厌实在是受不了后辈们如此蠢钝的手段,干脆将计就计,施法篡改了“叛军”们的记忆,让他们真的变成叛军。
然后向前一步,横眉展臂,手中出现一柄缨枪。
她冷笑道:“看样子陛下早已知晓我有叛乱之心,既有防备,我也不会作瓮中之鳖。”
“你果然与冥君勾结!”天帝怒吼一声,“万舟祸乱三界,图谋破坏三界秩序平衡,杀无赦!”
青厌早有准备,反驳说:“老贼,我不过是想要夺回旧爱,你竟给我扣如此罪名!无非是怕自己所为被群臣耻笑失了威信,你敢与我决斗吗?今日,我一定要让你知道,谁才是最爱她的人!”
天帝:???
万舟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拦住他!”天帝下令,有这么多的天兵天将在,还能怕他一个万舟?
一名素红仙衣的仙君与青厌对阵,此人修为实力在万舟之上,是四大元帅之首赤竹。
万舟排兵布阵自有一套,颇为出色,但单论自身修为,是比不过的。
“万舟,快快束手就擒吧。”赤竹颇为自信,连兵器都不曾亮出。
“少废话!”青厌故作鲁莽与他相斗,不到十个回合便故意败阵退到衣冠冢前。
她按在衣冠冢的石棺上,以绝望的语调向神女求助,说:“神女在上,晚辈万舟……心有挚爱被天帝横刀夺爱,尽忠职守万年误会。下属士兵同情我助我夺回旧爱,却被天帝污蔑谋逆,求神女做主!”
群仙看着万舟,几分同情又有几分嘲弄。
万舟这是疯魔了吗?居然向神女求助情爱之事,人人都知晓神女青厌最厌恶的便是仙人凡心,他该庆幸神女已经化墟,否则听到这话必定重重惩罚。
然而,谁也没想到,神女衣冠冢居然有了回应。
一道微光如水面波纹以石棺为中心向四周铺开,速度逐渐变快,变作一道巨大的力量将群仙天兵们尽数排斥远离,就连元帅之首的赤竹也毫无抵挡之力。
随后,神女墓周围出现一圈屏障,让群仙无法进入其中。
屏障中只剩天帝和万舟。
外面的仙人们纷纷议论。
“怎么会这样?神女不是化墟了吗?”
“先前人间就有传闻,说神女化墟而去却有遗憾,落泪成潭等候继承遗志之人……”
“此事我也有听闻,并派遣了弟子前去查看,只有一缕虚影,而且后来就消失不见了。”
他们是亲眼看见神女被天道打散化墟的,她再厉害也不可能对抗天道吧?如果她有对抗天道之力,又怎还会含恨化墟去呢。
“看样子人间传闻有几分真,神女在三界中残留了遗憾。”
“人间的虚影消失不见,是因衣冠冢建成吧,便附着于此。”
“好了,先别说了,如果真有神女残力在,我等赶紧破除屏障护驾才是。”
一众仙人被隔绝在外,合理突围试图救驾。
屏障之中。
天帝拉开距离,说:“万舟,朕平日里待你不薄,许你不跪特权,放任你诸多过错,你竟与冥君勾结欲图谋反!”他坚持认为自己没猜错。
青厌缓缓飘近,问:“陛下这么认为的话,投降不就是了?”
见万舟有神女残力相助,天帝又退了两步,保持着面上的尊严,说:“我乃三界之主,岂有投降的道理?”
“当初仙魔大战时,你写了降书吗?”
“……”天帝没有否认,面上因恼怒而泛红,咬牙道,“你的修为不比我高多少。”
话罢,便向青厌袭去,想趁其不备占得先机。
然而只是一个眼神投来,天帝便动弹不得,这种似乎在什么时候感受过的恐惧感,让他产生一丝退意。
“万舟……你要夺回的旧爱是谁?哪位天妃是你挚爱,我让给你便是。”
堂堂三界之主,为苟活竟要以天妃交换。就算是人间寻常农人猎户,都不会如此软弱无骨气。
青厌缓缓道:“我的挚爱,是万物苍生。”
话音落地,她放下了刚才“为爱痴狂”的模样,一双眼眸里不再是伪装出来的愤怒,而是深深地怜悯。
“万物苍生?哈哈,你?你当你是谁,有什么能耐爱万物苍生?只有三界之主,我,才能提万物苍生!”天帝嗤笑,笑万舟不知天高地厚,“我乃天命所定,就算神女残力助你,此举也是违逆天道!”
“违逆天道?不,是天道逆我。”青厌平静道来,周身金光一阵,显现出真身来。
彩团光气,霞衣三色,裙点微光,璎珞环佩垂丝绦。晕彩披帛朝暮色,发髻斜梳,飞凤衔珠缀流苏;
脚下祥云淡五色,莲花鞋首缠金丝,层云作裾山水蔽,一支点金玉如意搭在腕上,光相普照,无情双眸慈悲色。
“神女?!你……你不是化墟了吗?”天帝惊恐万分,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仰视,话问出的瞬间就把前几日的巧合明了。
不是邪魔混入天界,不是有人勾结幽冥,是神女不曾离开,设下的种种考验。
“我若归去,天道如何归正。”
天帝抬头看向她,强撑着心态说:“神女,自我登天位起,天条便是如此。我种种所为,皆为天条允许。”
“从来如此,就对吗?”青厌垂眸下视,“你身为天帝,明知不公,为何不能有所主张?”
“不公?我从未觉得不公。”天帝试图站起来,但强大的威压让他继续保持着跪姿,“天道授我天位,我所决断,便是天意。我在位两万年,人间不是好好的吗?”
好好的?
“人间每几千年便因仙魔之乱而覆灭,你敢说好好的?”
“他们死去便入轮回,魂魄尚在,又到人间生活,周而复始天地循环,怎不算好好的?”天帝反驳,“人间覆灭,但常有仙人入凡维持,我所治下,三界平衡,难道是过错?”
青厌难以置信这话是从天帝的嘴里说出来,问:“难道,要凡人魂魄灰飞烟灭,才算过错?若非人间屡次覆灭,人早已有自治之能。”
她那般向往所窥见的五千年后,哪怕知晓那时候的凡人对仙人并无多少敬畏尊敬,她仍旧向往。
万物万类,活着太过简单,即便死去,来生仍旧是“活着”的。
唯有前进,是高于活着。从钻木取火到火折存火,从独木过河到造舟渡海,从地穴生存到可起高楼,都是生命在向上蓬发。
而一次次的覆灭,让人间停步不前。让他们还要将希望寄托于神灵,遇到灾难只会跪地祈求,求神灵不要降罪,他们会更虔诚的供奉。
“自治?脆弱卑微的凡人如何自治,若无我等庇佑,不知陷入多少劫难。”
青厌反问:“你庇佑了吗?你只庇佑了自己亲近之人。”
多说无益,死不悔改。
但她尚不能将他贬下凡尘,正如他所说,是天道所授的天位,一旦天帝陨落更替,恐怕如今倾斜的天道又要有所举措。
青厌从手上摘下一个玉镯,轻轻一扔,那玉镯便变大成一个圈,将天帝套住,消失在了镯子之中。
她抬手将镯子重新戴上,可以看到一个金色的光点在其中缓缓流动。每流动一圈,便是一劫,让他保留完整记忆,在镯中的虚幻世界饱受苦难。
第一劫,他化作大地泥土,受万物践踏,接受世间一切污秽,而只能默默无言,尽数接受。
屏障外。
众人所见与实际却是完全不同的,他们看见的不是神女现出真身,而是为爱痴狂的万舟元帅正与天帝斗法。万舟实力逊色许多,节节败退,嘴里呼喊着挚爱的名字,天妃梦溪。
“原来如此……那事已经久远,我还以为万舟已经放下了。”正在合力突破结界的仙尊们纷纷感叹了起来。
“这么多年见他颇为风流,还以为早就忘怀……没想到,万舟还是个痴情种啊。”
南舍仙君曾经提过,万舟与一位天妃眉目传情,是因万舟与她的爱人几分相似,他们原本是两情相悦,还得了天帝赐婚。
但在婚宴上,天帝看中了梦溪仙子,便豪取抢夺设以毒计。
两人自认为真爱无悔,接受了天帝所说的考验,结果那位男仙被害失了仙骨,伤心自绝。梦溪誓死不从,被天帝消去了过往记忆强娶。
至于万舟,喜爱是有一点喜爱,也只有一点,远不止于挚爱的地步。
只不过仙人们并不知晓,见他如今为此忤逆天帝,自然觉得是用情至深多年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