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系统终于回应了他，机械音显得有些没精打采。

　　[皮卡丘这个名字的确有点奇怪了。]

　　“倒不是这个，”沃伦弯唇笑了下，“你难道没注意使魔的名字吗？我们的厨师长给自己取名吸溜，甚至还有只使魔起的名字是小强呢。这种情况完全有可能是巧合。”

　　让他意识到问题的，其实是托克在刚到魔王宫时的行为。

　　那时托克离开巫妖族不久，仍是个被费科折磨得皮包骨头的小可怜，由于曾经被孤零零关押在阴暗洞窟中的经历，总是躲在魔王宫大厅的角落里，不愿跟任何人接触，就连对话都变得相当艰难，

　　这让沃伦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系统。

　　当然，系统比起那时的托克要好上不少，会用各种借口来遮掩自己的真实情绪，但依旧暴躁、时不时自闭、很难正常交流。

　　“更重要的是，”沃伦苦笑着叹了口气，“虽然我没有无法跟别人交流的问题，但我能感觉到自己对黑暗或幽闭环境的恐惧，以及在身边没有其他人时，脑海中疯狂尖叫的警报。当初前往史莱姆族的山洞时，我差点就直接落荒而逃了。”

　　尤其是系统离开去升级的那段时间，沃伦甚至养成了每天到茶馆喝茶聊天的习惯——他根本目的并不是去跟众魔族交流，而是他压根无法忍受独自呆

　　在魔王宫时的那种悄然无声的寂静。

　　“哪怕记忆可以忘却，这种下意识的反应是做不了假的，”他说，“这让我忍不住去想，你跟我到底有怎样的关联。”

　　系统沉默地看着他。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再推脱显然已经没了意义，片刻的哑然后，魔王冕蓦然震动了下，无数星芒从魔王冕的上方涌出，逐渐汇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好吧。]

　　系统说，这次没有再使用机械音，清亮好听的声音在沃伦耳边响起，。

　　沃伦花费了几秒钟时间分辨系统的音色，然后意识到这种声音跟自己的完全相同。

　　[我或许该想到的，我即使没有了记忆，也不可能被隐瞒太长时间——即使隐瞒事实的人就是另一个自己。]

　　哪怕早就有所猜测，在得知真相的瞬间，沃伦还是忍不住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后退一步，抬头看向魔王冕上方幻化出的人影。

　　这人影也正垂眸看着沃伦，凌乱的黑色头发披散着，黑色眼睛里映出沃伦震惊的神色，而那张脸庞和五官同样与沃伦一般无二。

　　[你的身体是我抽取了魔域的部分规则力量，按照我们原本的模样捏出来的。]

　　看到沃伦眼底的惊讶，系统淡淡解释。

　　[因为魔族的样貌都比较奇特，做魔王又得有足够的气场，所以我把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改了。]

　　沃伦眉梢微挑，撇嘴：“别找理由，魔域里黑发黑眼的魔族也不少。你其实就是觉得银色长发比较帅气吧？”

　　[你要是不喜欢，随时可以换回黑色——再说了，我们都是同一个人，你敢说你不觉得银色和紫色的搭配很好看？]

　　系统努力按捺了下，没忍住，抱着手臂嘲讽起来。

　　好不容易才把语气调整为历尽千帆的沧桑前辈，这下又变回了从前那个经常跟沃伦互怼到跳脚或者缩进魔王冕里自闭的暴躁系统。

　　沃伦歪了下脑袋，唇角微弯，见系统恢复了平时的状态，拎着魔王冕在指尖转了一圈：“所以五年前，我自己分出了全部的记忆和一部分灵魂，给自己设立了个拯救魔域的任务，然后把毫无魔力还带着诅咒debuff的身体扔给了我自己？”

　　系统无言地点了点头。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说这种话，”沃伦低声嘟囔，“但我真的是疯了。你伪装成系统时明明有魔力，甚至还能使用精湛的灵魂魔法，哪怕分出一小半给我，开局也不至于那么艰难啊。”

　　[当时前任魔王还没有死透，我的魔力里混杂着前任魔王的灵魂碎片。]

　　系统简短地解释道。

　　[如果直接把魔力过渡给你，很有可能导致我们捏造的躯壳被前任魔王侵占，那时候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

　　在沃伦轰轰烈烈搞魔域基建的时候，他也没闲着，除了准备抽卡的卡牌资料，就是在努力消磨前任魔王剩下的灵魂碎片，吞噬和净化前任魔王的魔法力量，并尝试跟魔域的世界意识达成更深度的合作。

　　而沃伦将魔域建设得越发欣欣向荣，魔域的世界意识对他的亲近度也就越高，系统的进度自然变快。

　　在魔族盛宴结束后不久，至暗不死菇被魔族的信仰与团结力量催发生长，他也终于拿到了世界意识的最终权限，不仅最终成功将前任魔王的所有灵魂碎片都消灭，也获得了更改世界规则的能力，从而让系统开启了全新的mod模组板块。

　　“难怪魔域边缘的屏障那么容易就被打碎了，”沃伦郁闷道，“我就觉得一个失控的火球魔法不可能有太强大的威力，果然是你在捣鬼。”

　　[没错，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

　　系统避重就轻地说，顿了顿，又宽慰似的补充一句。

　　[放心，我们两个是同一个人，我不会害你的。]

　　“所以你不打算跟我融合吗？”沃伦挑眉，“或者至少告诉我从前发生过什么？”

　　[我以为你早就已经推断出来了？]

　　或许是说话的时间太长，已经超过了系统能忍受的阈值，又或许是即将谈论的话题是系统此生都不想再回忆的事情，他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

　　[我们就是预言水晶所说的那个异世之魂——现在想想，那个预言真是该死的准确——千年前，前任魔王为了打破屏障，利用魔域世界意识的漏洞来到地球，把我们抓回去做研究。]

　　[长话短说，一千年后，他死了，我们活下来，成为了魔域的下一任魔王。]

　　“长话短说？”沃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至少说些关键信息好吧，比如八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系统冷酷地说。

　　[我会把剩下记忆中有用的部分都制作成卡牌，其他的就直接抛弃。如果你不想再次变成我这样的人，就忍住你那旺盛的好奇心吧。]

　　系统说完，看到沃伦一瞬间睁大的眼睛，自认为已经说服了他，满意地点点头，身影闪烁了下，荧光再次散开，重新飘落回魔王冕中。

　　沃伦叹了口气。像是个妥协的信号。

　　他走进洞穴中，打开随身空间，拿出软床、书桌、秋千椅、挂毯等等日用家具，把冷清的洞穴布置得井井有条，最后用保护魔法封住洞口，脚步一转，坐在椅子上，端详着手中的魔王冕。

　　然后他手指用力，强烈的破坏魔法毫无保留地冲击到魔王冕上，几乎是瞬间就将魔王冕毁成两半。

　　系统在魔王冕里装着的无数宝物哗啦啦涌出来，把不算大的洞穴堆得满满当当，沃伦完全没注意，精准地捕捉到试图逃窜的系统，一手抓住，直接强行融合。

　　“无论我的过去有多糟糕，我都不想丢弃那部分的自己，”他说，唇角微微勾起，“也绝不会忘记我是魔域的王。”

　　作者有话说：

　　没错，开头的魔核部分是系统的锅（点头.GIF）绝对不是作者搞了个很麻烦的设定然后自己把它忘掉了！绝对不是（抱头鼠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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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第 151 章（三更合一）

　　◎你永远无法摧毁我的自由意志◎

　　星光涌入的刹那, 记忆尚未回归，铺天盖地的绝望情绪就险些把沃伦压垮。

　　他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 在混杂着惊惧、悲伤、疲惫与无望的情绪冲击中, 第一反应居然是在庆幸自己提前坐在了椅子上。

　　如果他现在是站着的，必然已经很狼狈地摔倒在地了。

　　深深吸一口气，沃伦用力闭了下眼睛, 思维沉入灵魂深处，缓慢感受着自己与系统那部分灵魂的融合。

　　被沃伦突如其来的行动惊到, 系统没能摧毁那部分记忆, 只来得及把记忆织成薄茧, 努力跟自己的灵魂分隔开，用一种循序渐进的模式，很缓慢地涌入脑海。

　　五年前。反叛之战。

　　在血狼族长用猝不及防的一刀把前任魔王的魔力击散时，沃伦看准机会，从前任魔王脑海中的精神囚笼内部开始了自己的最后一次反扑。

　　在前任魔王不可置信的怒吼声中，沃伦拿到前任魔王的身体控制权，褫夺了他的全部魔力, 迅速为自己捏出新的躯壳，然后回身一刀, 砍掉试图杀掉自己的血狼族长的头颅。

　　明知前任魔王即使活着也很难给自己造成太大的威胁，沃伦依旧毫不犹豫地切割掉自己的一部分灵魂, 就像是感觉不到灵魂撕裂的痛苦那般，用这部分灵魂编织出细密的魔法网，将前任魔王残存的灵魂碎片全部困住。

　　他没有第一时间前往魔王宫, 举办魔王的加冕仪式, 甚至没有为自己终于恢复的自由感叹片刻, 而是径直冲到魔域的天空之上, 循着当初前任魔王跨世界捕获自己时利用的那条世界意识的漏洞，试图回到地球，重归原本的那条正确的时间线。

　　可他与魔域的联系已经太深了。

　　他修习过诅咒魔法，精通灵魂魔法，连魂魄都有一部分与前任魔王交缠不清。

　　出身于地球的孩子不再被地球的世界意识接纳，反而被当做入侵的外来者加以排斥，在世界外徘徊几圈后，沃伦意识到自己此生都再也没了回到地球的可能。

　　沃伦本想就此结束这一切，就这样带着前任魔王那肮脏的灵魂一同走向毁灭，转身离开时，地球的世界意识忽然触及了他。

　　温柔的母亲为流落在外的孩子送上最后的馈赠。

　　一盒永远都吃不完的巧克力。

　　带着这盒巧克力回到魔域，沃伦把分割出的那部分灵魂塞进魔王冕中，收起前任魔王全部的宝物，设计好卡牌系统以及最开始的几张卡牌，认真地把巧克力的品质改成最高级别的SSR，然后抹去了自己全部的记忆。

　　这将是新的开始，沃伦想，或许以一个崭新、自由的身份重新接纳魔域，他也有可能获得不同的人生。

　　……

　　六年前。魔族盛宴。

　　距离又一次的逃跑失败已经过了将近百年，沃伦终于恢复了元气，先前被惩戒到遍体鳞伤的灵魂也重新聚集起力量。他依旧被魔王关押在脑海深处的精神囚笼里，但已经能够谨慎地通过魔王的记忆观察外界情况。

　　他看到前来拜见魔王的巫妖族，奴颜婢膝、谄媚奉承，向魔王保证作为魔域四大族之一的巫妖族将永远是魔王的左臂右膀。

　　沃伦心情平静地无视了巫妖族，甚至没费心去找巫妖族长皮卡丘的踪迹，转而关注到血狼族那只被宠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少族长。

　　只要稍微使一些手段，血狼族必然会跟魔王决裂。

　　沃伦这样想着，还没动手，就看到一只聪明大胆的梦魇魔行动起来，成功挑唆起魔王对血狼族少族长的不满情绪。

　　虽然觉得以魔王的智商应该发现不了梦魇魔的手段，但沃伦还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偷偷地给魔王的记忆做了点无伤大雅的修改，保证了那只梦魇魔的安全。

　　这才不是为了保护梦魇魔，沃伦对自己说，只不过是一次对灵魂魔法使用方法的训练罢了。

　　……

　　一百年前，魔王宫。

　　在蓝火魂灵灯的灼烧下，沃伦其实很难计算准确的时间，他只能通过魔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次数推断如今的年月。

　　幸运的是，虽然这种折磨持续了数百年，但他并非毫无准备，当初那场成功的逃离，让他得以私藏了不少魔龙的珍宝，并在魔王宫周围留下暗手。

　　只是如果要避开魔王的耳目，他必须找到合适的魔族，暂时寄居在那位魔族的身体中，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和力量去祛除魔王留在自己灵魂上的魔法烙印。

　　八百年前，他费尽全力才隐藏起巫妖族长皮卡丘与自己的关系，即使被前任魔王撕开灵魂寻找记忆碎片，也始终把这段记忆护得严严实实，就是为了等待这次永久逃离魔域的机会。

　　早在当时就跟皮卡丘约定过这一天，不久前的魔族盛宴还瞥见过巫妖的身影，沃伦对此有着充足的信心，也已经准备好数种帮助皮卡丘隐藏身份、防止魔王迁怒巫妖族的方法。

　　他在无数次被烧灼后，已经可以抵御蓝火魂灵灯的侵蚀，但依旧强迫自己忍耐着这仿若无边无际的痛苦，从而让魔王对自己放松警惕，继续研究如何利用自己破开魔域屏障这千年来都没什么进展的事情。

　　离开魔王宫的过程跟预想的差不多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