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搬家活儿
九月三十日,周五,国庆长假前一天。
安姐皱眉盯着电脑屏幕上总办的回复琢磨了会儿,又噼里啪啦地敲起键盘。
老魏端着茶走进办公室,见安姐又继续在电脑前奋战,便走过来看情况:“怎么说,老安,总办那边松口没?”
“编外合同条款定下了,但在待遇上有争议,我还在争取。”安姐头也没回,板着脸凝重地打字。
“我真就不明白了,早些时候连那些个江湖骗子都肯大大方方的给待遇,怎么这会子倒是挑拣起来了?”老魏不满地道,“怎么说小季也算是特殊人才吧,就算是背景上有点小瑕疵,特事特办又怎么了?”
七部不是过家家的地方,任何一次出勤都是在生死线上游走;安姐和老魏动了招揽人才的心思,但也不能是让季思情吃亏受苦来了——哪怕争取不到正职待遇,次一级的副职待遇也是要努努力的,不然哪有脸把人家招进来?
安姐摇摇头,蛋疼地道:“其实也不怪总办那边卡得紧,主要这段时间全国各地都有‘人身异化’案例上报,咱们内部像你一样的例子也不少。人事部给我透了个底,光这半个月递交到总办来‘特事特办’的申请就有二百多条……就这情形,总办也为难。”
老魏:“……”
好吧……正国地大物博人才众多,能用肉眼观测到高能体、能用非常规手段驱逐高能体的特殊人才到了应该冒出来的时候,就能一茬茬地冒出来,这确实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如果季思情这个能拿塑料板击退僵尸的“特殊才能”真是举国上下独一份儿,那早前他俩把情况上报上去的时候,这小姑娘老早被请去总办协助科研所的爸爸们搞研究了。
老魏为难地道:“那总得有个说法吧?怎么说小季都是有心效力国家的特殊人才,不能让人家寒了心吧?”
“我现在跟总办沟通提的就是这个情况。”安姐点头道,“小季自愿充当编外人员不在乎待遇是她有觉悟,但咱们并不能真这么干,没有逮着老实人欺负的道理。”
“就这个理,你多重点跟总办那群坐办公室的好好说道说道。”老魏道,“咱们国内目前情况还不算太紧急,M国那边可是好多地方都有兵荒马乱的迹象了。现在这世界越来越光怪陆离,谁都不知道往后会变成什么样,不尽可能把人才都留在国内,难不成还等着别人来挖墙脚不成?”
安姐好笑地摇摇头,老魏就是改不了这性子,这话怎么能往上说呢,就算是实情,那也犯了态度不端正的错误,只得道:“行了老魏,这事不用你操心,小季该有的待遇我会帮她争取,你先回去吧,啊,国庆几天好好陪陪老婆孩子。”
老魏“嘿”了一声,倒也没继续多说,收拾东西下了班。
正国国内的异常事件确实正处于逐渐提升状态,不过大面儿上还是可控的;贵安市这六百多万人的三线城市近期就没发生过什么特殊事件,安姐和老魏两外勤都比较空闲,安姐还能有功夫跟总办人事部慢慢儿的扯嘴皮官司。
不过正国之外的地方,就不好说了。
老魏从瓦当区驱车返回娄湖区,进了家门就看见上初中的一双儿女凑在电脑前,正叽叽呱呱着什么丧尸、生化危机。
老魏换了拖鞋进屋,还以为他仍然在干刑警的儿子便嚷嚷起来:“老爸老爸,网上说M国好几个州在闹丧尸,连视频都放出来了,是不是真的啊?”
“咋咋呼呼什么呢,作业都做完了?”老魏板脸道。
儿子不吭声了,女儿又扑了过来:“爸爸,M国是不是真的有生化危机呀?会传到咱们这儿来吗?”
“什么生化危机,你俩以为拍电影呢。”老魏呵斥,“别玩了,都写作业去,我丑话说在前头啊,谁要写不完作业,明天可别想出去玩啊。”
把儿女都赶回房间写作业,老魏走到放在客厅的电脑前。
屏幕上,正播放留学生发在中文网上的M国“僵尸大片”现场视频,模糊的画面中,能看见类人形的生物以别扭的姿势扑进一座农场的粮仓里。
老魏面无表情操作鼠标点击了举报。
正国国内,目前能确定僵尸化的案例,只有半个月前发生在本市东明区的那一起,还被热心见义勇为的季思情帮忙解决了。
M国的僵尸事件,就多到离谱、多到完全超现实,哪怕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也会因为过于离奇而让人半信半疑的程度……
究其原因,地广人稀的M国不仅没有墓地不足、必须强制推行火化的困扰,还有会对尸体做全套防腐处理才下葬的传统。
搁以前这种传统倒也没什么毛病,但在全球异态化的现在吧……可就要了老命了。
老魏举报视频没有成功,再一刷新,原来这视频已经被网站下架。
身为正国人的老魏完全没有替大洋对面的国家操心的意思,又刷了下一双儿女浏览的中文网站,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违规未处理的视频,便关上电脑,进厨房去做饭。
另一边,被安姐交代过“等消息”后就一直在老老实实等安排的季思情,正趁着等餐的间隙跟老妈打电话。
“国庆期间的客单应该能比较多,我就不回去了……诶,老妈你注意点儿身体,不用那么早出摊……景区你就别去了吧,竞争大,摊位费又高……我晓得的,我没乱花钱,都省着的呢。我这边出餐了,我先挂了啊。”
挂了电话,季思情小跑进店内,从店家那儿领了餐,骑上小电瓶往客户家里送。
跑腿的客单没外卖员那么多,相对的送餐时间也就不那么紧迫,但为了能在高峰期多送几单,季思情也是努力地缩短着客单时间、争取能多赚那么几十块钱。
忙过送餐晚高峰,季思情就不在步行街周围蹲点了,转移阵地到了东明大厦附近的酒吧街。
这是经常碰面的跑腿前辈分享给她的经验,每逢节假日的晚上,酒吧区这边的客单都会比较多。
到八、九点左右,季思情就渐渐来了生意……给酒吧喝酒的顾客跑腿代买各种小吃,又或是给在别的地方撸宵夜的顾客送扎啤精酿过去。
忙到十点过后,就到了代驾高峰期,只可惜这钱季思情赚不着,她只有在镇上摆摊时考的三轮车驾照,不能开四轮的车上路。
“算了,也不可能什么钱都让我挣了。”季思情遗憾地叹了口气,蹲在路边刷着微信群等活。
她最近加进了本市的跑腿群,群里哪个区的跑腿员都有,经常会有人在群里分享来不及跑的客单,运气好时能捡上一两单的漏。
除了分享客单,跑腿员们也会在群里吐槽难缠的客人、哪个地方在查酒驾、哪个路段在抓不戴头盔的,哪家超市或卖场在搞特价甩卖,哪个APP能薅羊毛……等等杂七杂八的信息。
正刷着群聊消息看能不能捡漏,季思情见到有个ID叫“炮哥”的跑腿员在群里发了条信息:“昨晚上东明区北郊西王山那边有个司机被抢劫的捅死了,晚上跑那附近的兄弟小心点。”
这条消息一出,正潜水等活干的跑腿员纷纷冒了出来:
“这年头居然还有抢劫的?”
“抢劫就算了怎么还带杀人的,太凶残了吧!”
“人抓到没有?监控没拍到?”
刷过去一堆闲话,那个ID叫“炮哥”的跑腿员又再次发言:“没呢,被抢的那驾驶员把车开进往老煤渣厂去的那条土路上去了,那地方连路灯都没有,哪来的监控。”
“老煤渣厂都关了多少年了,怎么还有往哪边去的。”
“该不会是跑过去野钓的吧。”
“那一代哪有地方钓鱼啊,野钓也应该走大宝山那边啊。”
“大晚上的往那种鬼都没有一个的地方跑,偏偏还能遇到抢劫的,也是该了这司机遭这一劫了。”
季思情看了会儿群聊,没有插嘴。
她往北郊去得少,就算过去走的也是大宝山那边的省道,怎么都不太可能走老早关门倒闭的老煤渣厂那条路——那地方也没有客单给她接。
正看着其他人聊天打发时间,又一名ID叫“小蜜蜂”的跑腿员在群里说话:“有没有在东明大厦附近的兄弟接活做?来个能干重活的。”
“有有有!”正等着捡漏的季思情连忙大爆手速发出信息,“我在隔壁酒吧街,哪个地方?”
小蜜蜂也很爽快,直接给季思情发了个小区定位。
汪官屯小区距离东明大厦不到一百米,离酒吧街也就三百多米距离,季思情骑着小电瓶没两分钟就赶到了地方。
“哟,妹子来得真快。”群里昵称叫小蜜蜂的跑腿员在小区大门那等着,见到季思情就挥手招呼,“电瓶车停这,先上车。”
季思情从善如流停好车,跟着小蜜蜂和另一个中年妇女上了面包车。
三人坐稳,中年妇女发动车子,跟季思情一块儿坐在后排的小蜜蜂就开始介绍道:“这位是肖姨,找咱俩是来帮忙搬家的,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来不及请搬家公司,咱俩得辛苦点,妹子你没问题吧?”
“那肯定没问题。”季思情立即道。
小蜜蜂一笑,又朝开车的雇主道:“肖姨你放心,思情妹子挺能干的,我跟她合作过几回了,绝不会误事。”
“小张你找来的人,我肯定放心。”肖姨回头朝季思情笑了下,转过脸去认真开车。
几分钟后,面包车开到了距离季思情住的安居园小区挺近的一条老街上。
肖姨把车停在一座自建的老民房前,喊丈夫开了门,招呼两人动手。
跟两名跑腿员一起搬的,还有肖姨和她丈夫。
等四人把老房子里的行李搬上面包车、家具家电抬到另一辆皮卡上,都快到深夜十一点了。
装得满满当当的两辆车开出老街,开回汪官屯小区,停在一栋十二层高的住宅楼楼下,四人又开始忙活着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抬进电梯,搬到六楼的一套房子里。
折腾到快十二点终于把活儿干完,肖姨给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的两人发了钱,感激地送两人出门。
“不用送了肖姨,我们自己下去就行。”两人客气地对雇主道谢,走到电梯前摁下按钮。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乌压压的一大伙人气势汹汹地从电梯里冲了出来。
小蜜蜂和季思情两个还没弄明白发生了啥,这伙人便越过了茫然无措的两人,冲向肖姨家。
季思情一脸懵逼地回头,震惊地看见……人群中有两个泼辣的妇女二话不说揪住没来得及关上门的肖姨,当场撕打起来。
季思情:“(゜ロ゜)??”
第20章 游园NPC
满是污言秽语的咒骂和凄厉的惨叫声充斥整条走廊,被吓到不知所措的俩跑腿员齐齐打了个激灵,忙不迭跑上前去拉架。
刚付钱给他俩的雇主肖姨被人抓着头发往门上撞,肖姨的老公也被几个男人围着踹,别说小蜜蜂,就算是见过(僵尸)大场面的季思情都给这种过激的冲突搞得头皮发麻——要不管一管,没准儿真要打出人命来。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要出事了啊,姨妈婶子些,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季思情奋力挤进人堆里,张开胳膊把肖姨的头抱住。
小蜜蜂也努力地扎进男人堆里,把肖姨的老公往墙角里推。
幸亏他两个都年轻力壮、块头又大,虽然挨了不少推攘拳脚,好歹算是把肖姨两口子护住了;等被吵醒的隔壁邻居叫来了值班的物业保安,众人合力之下,才算把这闹哄哄的一大群人拉开。
这期间,全程帮忙劝架拉架的俩跑腿员简直给折腾得心力交瘁……
而这,还没完……即使有季思情帮忙拉架依然挂了彩的肖姨哭哭啼啼的要报警,打了她的妇女也完全不认为自己这边有错,当着一帮邻居和小区保安的面儿,这群人又推推攘攘地闹着去派出所讲理。
季思情和小蜜蜂俩跑腿员作为肖姨和她丈夫被殴打的证人,暂时没法甩手走人,只得都跟着去派出所调解。
然后吧……两个本来就累得不行的跑腿员,就听这帮人在派出所的调解室里吵了一个多小时的架。
凌晨两点,这俩难兄难妹恍恍惚惚地从调解室里出来,四只眼睛都是青的。
“对不起了思情妹子,我自个儿倒霉把你也捎带上了。”小蜜蜂歉意地道,“早晓得不喊你过来,害你受罪。”
“怪不着你,张哥,你好心带我赚钱来着,谁会想到能遇到这种事啊。”季思情龇牙咧嘴地摸了下嘴角上的淤青,“你别往心里去,这回最多只能算咱俩倒霉到一起去了。”
“嗨,这都什么破事。”小蜜蜂揉了揉平白挨了顿踹的屁股,哭笑不得地道,“以往只在电视节目里见过争抢亲属遗产打破头的,没想到这趟让咱俩见了个现场。得了,咱们走咱们的,他们自家的事情让他们自个儿拉扯去。”
季思情用力点头。
搁调解室里听吵架的功夫,她算是被动了解了这破事儿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帮一见面就打生打死的人,全是一家人,都姓肖。
汪官屯这个回迁安置房小区里那套房子是肖姨她三哥的,她三哥无妻无子,惨遭横祸死亡后她就急着搬进来住,抢占哥哥的遗产。
然后吧,肖姨的大哥和二姐知道了消息,就急匆匆领着人从娄湖区赶过来教训人了——那两个打肖姨打得特别狠、揪着她的头发去撞门的妇女,分别是肖姨的二姐和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