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怎么了嘛,脸色很差。”
郑松捏捏眉心,嗅着妻子的香气,把脸埋进她的肩窝:“最近事情很多,有点累。对了,昨天你陪爸妈到医院检查,爸爸身体怎么样?”
温惠跟他仔细说了一遍。
郑松说:“惠惠。平时代我多到爸妈那里陪着。他们就我一个孩子,我工作忙,只好辛苦你了。”
温惠眉眼低垂,绞着手指。
郑松皱眉,语气有些躁:“我妈就是那个性格,她年纪大,有些想法确实很难为你。但我们是小辈,平时听着、附和着就行,别跟妈闹矛盾。你听话。”
温惠说:“好啦。我知道了。我能跟妈妈闹什么矛盾啊,她是为了我们好。”
郑松满意地摸摸她的头发。
温惠起身,试探地说:“家里没有水果了。我想去超市,你要去吗?”
郑松打开电脑:“有工作。你自己去吧,注意安全,别坐公交车,最近出事多。”他的注意力已经被电脑弹出的文件吸引,他继续说:“到了超市给我发条信息。”
温惠应下。
超市里的蔬菜水果很新鲜。虽然蓝城市外正在遭受着未知病毒的折磨,但蓝城市内有一套完整的食物结构,从粮食水果的种植到培育,蓝城市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温惠结完账。
超市推车里盛满食品,温惠把它们分门别类,装了两个袋子,推着车子顺着人潮走向超市门口。
温惠没有到家门口的小超市购物,而是打车来到本市种类丰富的特意为精英人士提供服务的超市。偌大的超市只有零星几人,温惠在心底盘算着还需要购买什么东西,脚步忽然一顿。
砰砰砰——
枪如雨下。
尖叫声此起彼伏。
温惠避开人群密集的超市,就是怕撞到危害公共安全的事件,短短的一周内,明面播报的事件就有两例。
一例是公交车抢劫纵火。
还有一例是“疯狗”咬人事件。
蓝城市在城市的外面建造了供于外地人暂时歇脚的安全区,在确保他们健康的前提下才能进入蓝城。就在安全区里,忽然有人发疯似的攻击周围的人群。
最后不得不被击毙。
这两例事件就发生在几天前。
温惠慌张地随着人潮往后退,果断地丢弃碍事的推车,旁边有位女生被冲撞到摔倒,温惠咬咬牙,贴着走道的墙壁,将女生牵起来,两人扶持着往里面逃。
温惠回头看了一眼。
敞开的超市门口露出持枪人的脸,像是生了脓疮一样,裸露在外的皮肉溃烂。
她心底怦怦乱跳!这是什么?得了严重的皮肤病吗?
逃到二楼。
温惠撑着腰喘气,她有些回不过神。
旁边的女生倒是比温惠镇静。她家虽然是蓝城市的,但是她在外地上大学,疾病发生的时候,她就坐着高铁回到蓝城市,可惜还是被拦在外面,等待检查完身体状况才能进入,于是她很不幸地目睹了“‘疯狗’咬人事件”。
“……当时那群人和超市门外的这群人症状一模一样。脸部生长脓疮,情绪激动,行为狂躁。本以为来到蓝城就安全了,没想到竟然又倒霉的碰见这种事!他们疯起来见谁都咬!”
幸运的是,这种疾病的传染性不强。不幸的是,一旦被咬中非死即残。他们的牙齿在那一刻爆发的咬合力惊人,堪比猛兽的利齿。
温惠想到之前她参加的救援。
他们的目的地就在蓝城的附近,一座小型的城镇。到了那里的时候,清晰地看到天空被一团混浊的乌云遮挡,这个城镇在暴雨过后,大范围地出现了呕吐、恶心、高热的症状。所幸当前的医疗手段完全可以治愈。
但是公司的其他同事没有温惠幸运。
公司里组织了两组救援队伍,另外一组所在的城市经济水平高、人口密集,同事们当时抽签选取的时候都愿意去这个城市。觉得那里医疗水平先进,来到那里肯定清闲,但没想到这个城市后来被封锁。同事们废了很多心思才回到蓝城市,据他们说的是,这个城市的科学家把天空掉落的肉团带回实验室研究,后来不知怎么的,实验室爆炸,整个城市被感染了未知病毒。
“……虽然很多人不相信,但是我信!那团乌云出现的很奇怪嘛。我偷偷告诉你,我爸爸是蓝城市的生物学教授,他有内部消息。A城的那场导致全城人口感染的爆炸,是因为实验室把那团未知的物种弄死了,那东西死前忽然释放出毒素,整个实验室的参与人员都被感染成那副样子了……”
女生用嘴撇了撇超市门外的方向。
超市内有人立马反驳:“小姑娘不要危言耸听!新闻都播报啦,这群人感染了病毒,就跟狂犬病似的,咬人!别扯什么未知物种,那都是编出来骗人的嘛……”
超市里骤然分出几波人开始争吵。
温惠蜷缩在角落,脸色惨白,她不想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狂犬病或者毒素感染,她只想回家,回到郑松的身边,早在和超市门口那群长着脓疮的人对视的时候,她的腿就开始发软,能逃到二楼,只是强撑。
二楼的楼梯口被挡住。
温惠缩进人群,颤抖着掏出手机,拨打郑松的电话——
这是她在蓝城市唯一能够依靠的人。
他是自己的丈夫。
电话传出“嘟嘟嘟”的响声。
温惠的唇苍白,她不停地按手机。
直到电话接通——
“郑松,我……”
“我被临时召回工作室,现在没在家,老师就在我旁边,电话响了我没接就是有事在忙!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别再给我打了,等我忙完再给你回过去……”
“郑松……”外面好可怕,她可能都回不了家了。
“好了!我先挂了,”
温惠感觉自己的心泡在冰凉的冷水中,又酸又涨,彻骨的冰凉将她淹没。
她使劲把自己缩向墙角,紧攥手机,周围有人在哭,她没忍,眼泪落下,过了好一会儿,警笛声响起,她睁大眼睛望向玻璃窗外。
“砰砰砰”。
温惠亲眼目睹那群堵在门口的人被拖走。
惊骇得连眼泪都愣住了,要掉不掉地沾在眼睫。
一楼的情况惨不忍睹。
温惠闭着眼睛没敢看。
但鼻息间涌入的味道提醒她在这里发生过一场惨不忍睹的血腥事件。幸存的人被救援队带到隔离区,检查身体状况,有无感染的情况,直到天黑,他们才被允许回家。
离开隔离区。温惠敞开手机,盯着通话信息,时间停留在四个小时前,和郑松的通话只有不到一分钟,期间她被关到隔离区,其实就是钢板隔出的窄小空间,郑松一通电话都没有打,她抿着唇,眼眶通红。
或许运气实在不算好。这个时间点的车很难打,好不容易停下一辆,被后面的人抢走了。温惠瘪着嘴站在马路边,她正委屈呢,在和郑松的关系里,她确实是处于下位者,可她也有情绪需要宣泄,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持热情。
可这个时间点不给郑松打电话,她就只能步行回家。夜晚的蓝城市充满了未知的危险。更何况白天的见闻使温惠觉得,隐蔽的角落无处不藏匿着感染的人。
她抱紧双臂,捏着手机。
刚要按下通话。
屏幕亮起来。
是郑松打给她的。
那一瞬间,她的心情又好起来。
她迅速按下接听:“郑松……”
那边响起令她安心的温柔语气:“惠惠,你在哪里呢。天很晚了,外面不安全的。”
温惠忍着哭腔:“我打不到车,你能来接我吗?”
那边沉默片刻。
温惠的心提起来。
他要是拒绝,要是拒绝——
“你在哪里呢,位置告诉我。”
温惠告诉他地点,抱着双臂站在路灯底下,道路来来往往的车辆寥寥无几,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早已经在网络上发酵,她无聊地滑动手机,借以安抚狂乱不安的心跳。
直到轿车的引擎声响起。
她看到熟悉的轿车向她驶来,那辆车的走向实在不算安全,歪歪扭扭,在离着温惠几十米的距离,骤然停下。
第170章 丈夫7
白日里精神萎靡的郑松, 在夜晚的时候宛若一颗成熟的果实,精神饱满,透过面料的褶皱处隐隐窥见男人蓄满肌肉的手臂线条, 他握着方向盘, 在郑松的记忆里搜索技巧,很快,便生疏地启动轿车。
郑松的体型偏瘦, 尺寸合适的西装裹着他的身体,在此刻竟然有崩裂的迹象。被包裹住的手臂、脚踝, 乃至脖颈的两侧,青色脉络清晰可见。
郑松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一餐。他吃掉了郑松,相应的就可以变成他的样子。他在他生活的世界里,凶猛迅捷,是那里生活的物种惧怕的存在, 那里的物种都逃不过他的捕猎。
位于食物链顶端的他可以随意选取食物,因此他特别注重食物的口感。他不喜欢“郑松”这类食物的味道, 但他很饿,只能勉强吃掉填饱肚子。
这里日夜交替。白日里的阳光含有某种元素,这种元素使他昏昏欲睡,体内残留的意识在白天重新夺回身体的使用权,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郑松驾驶轿车,通过导航的指导, 来到温惠所在的位置。他当然可以随意调取脑海的记忆, 但是白天的记忆没有丝毫吸引力。况且, 他现在很饿。勉强将车停在路边, 专注地望着路灯下抱臂站立的温惠,他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唇角, 敞开车门,朝着温惠走去。
“惠惠,我来接你了呢。”
路灯下的温惠,有股脆弱的美丽,像是一朵飘落的花瓣,像是一盏澄澈的琉璃瓶。温惠抱住微冷的手臂,明明是夏季,她却觉得身体发冷,哪怕看到郑松也没有好转。
她应了一声,朝着郑松走去。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只是轻轻地看了他一眼,就朝着前方的轿车走去。
郑松微张的手臂在半空停滞,他面露不解,疑惑地望着温惠的背影,旋即跟上她的脚步。
关闭车门,车厢里只有两人。温惠清楚郑松的性格,两人就算是恋爱期间,闹矛盾低头的永远都是她。她知道郑松工作忙,当时事发的时候,他在和老师开会,可她还是免不了心生委屈,因此安静地坐着,想着独自消化情绪。
“很晚了,外面不安全。”郑松凝神望着温惠,她的眼睫浓密得像把小扇子,坠着莹润的泪珠,暖黄的阅读灯将温惠腮边的泪痕清晰映照。他侧起身子,问:“惠惠。你怎么没有回家呢。”
温惠的委屈泛滥,她想起干净的手机界面,郑松在开完会之后没有给她打过一通电话,想到这件事,她就委屈得不行,眼睛里裹着的泪珠涌出来。
她一面擦着,一面说:“没什么事,我们回家吧。你还没有吃晚饭,我回家就做。”
郑松的眼里露出些微的慌张,泪珠由她的脸颊滑落,在坠落地面的瞬间,猩红血肉弥漫而出,铺满整个车厢的底部,将咸涩的泪珠统统接住。
“惠惠。你要告诉我。”
他怎么可以用这样温柔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