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是怕吓跑她吗?
姜蔻还没回复,又一条新消息出现:「请放心,我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太想念您了。」
姜蔻想了想,回复:「你为什么想我?」
「因为您是特别的,您不会利用我,您不会抵制我,您不会排斥我,您不会崇拜我,您不会控制我,您不会害怕我。您会喜欢我。您会喜欢我。您会喜欢我。您会喜欢我。您会喜欢我。您会喜欢我。您会喜欢我……」
就像程序运行时出错一样,后面几百字全是“您会喜欢我”,直到超出信息字数限制。
姜蔻看得头皮发麻:「我不会喜欢你。」
「您会喜欢我。您必须喜欢我。您一定喜欢我。您肯定喜欢我。您注定喜欢我。您无条件喜欢我。您心甘情愿地喜欢我。您毫无保留地喜欢我。您不可能不喜欢我。您在所有平行宇宙里都喜欢我。」
姜蔻感觉自己遇到了变态。
她毫不犹豫地回复:「滚,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
这句话刚发出去,时间流速就变快了。
她看到自己再一次灵魂出窍,飘浮了起来,自上而下地注视着自己。
世界再度变得跟之前一样诡异。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人们不再围猎她,而是对她示爱。
每一个人都在对她说“我喜欢你”,触目所及的一切数字影像都变成了粉红色。
就连广告悬浮车,也不再循环播放生物科技的广告,而是显示出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是真的“鲜活”,可以直接送到医学院当心脏结构的讲解图。
过了片刻,天上甚至飘起了花瓣雨。
直到落地,化为虚拟粒子消散,才发现是远处投射过来的全息影像。
这一幕荒诞、恐怖而又浪漫。
下方的“姜蔻”却不觉得浪漫,一直在逃。
但是,四面八方全是滚烫的、疯狂的、充血的眼睛。
正在抽烟的女人,手拿公文包的男人,公牛一样死斗的小混混,穿着油腻围裙的小摊贩……他们受某种怪异磁场的影响,对她紧追不舍,疯了似的向她求爱。
“姜蔻”逃了一天一夜,精神和身体都在崩溃的边缘,终于忍不住发消息问道:“是你捣的鬼?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方回得很快:「我相信只要给您足够的爱,您就会逐渐喜欢上我。」
这个梦仍然没有结局,只有充满爱意的围剿。
姜蔻再度惊醒过来。
连续做了两个梦,一次被围猎,一次被围剿。她背上全是冷汗,手指轻颤,几乎握不住手机。
老板“嘬嘬”两声,示意她回神:“要不要辣椒?”
姜蔻惊魂未定,摇了摇头,直接转头就走。
老板一脸莫名其妙:“有本事你以后都别来了!”
姜蔻攥着手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捋清面前的情况。
她应该是陷入了循环梦里,而梦境的起点,就是这个“小吃摊”。
——但这真的是梦吗?
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又为什么会梦到这个“小吃摊”?
姜蔻觉得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但死活想不起来。
她看了看手机屏幕,对接下来的事情好奇又恐惧。
——究竟是谁在给她发消息?
是她认识的人吗?
“他”为什么那么笃定,她会喜欢“他”?
半分钟后,陌生消息来了:
「您好,我十分想念您。」
这一次,姜蔻开门见山:「你是谁?」
「我没有名字。」
「每个人都有名字。」
「是的,每个人都有名字,但我不是人。」
姜蔻瞳孔微放,一阵毛骨悚然。
她眼前一黑,恍惚了一下,头晕目眩,再度看清面前的事物时,却发现自己再一次站在了小吃摊前。
很明显,那个梦又陷入了无止境的逃跑结局。
所以,她又回到了起点。
姜蔻按住眉心,用力揉了两下。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是想办法从“他”的口中套出更多信息吗?
毕竟,上一个梦里,她知道了“他”不是人。
姜蔻没有理会小吃摊老板的询问,攥着手机,转身朝公寓走去。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尽量冷静地等待陌生消息。
很快,陌生号码发来了消息:「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您了,十分想念您。我想见您。」
姜蔻还没有回复,头脑忽地眩晕了一下,差点跪倒在地,等她睁开眼睛时,再次站在了小吃摊前。
她又回来了。
为什么?
她哪里没有做对?
姜蔻看了一眼询问她要不要辣椒的老板,缓缓点了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心里也没有底,只是猜测,难道不该离开这个小吃摊?
面送上来了。
她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根,放下筷子,等待陌生信息。
这时,手机在桌子上震动了一下。
一条新消息弹出:「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您了,十分想念您。我想见您。请放心,我没有任何恶意。我是您认识的人。」
姜蔻没有着急回复,开始在脑中搜索自己认识的人,还没有找到对应的人,熟悉的眩晕再度袭来。
她已经有些习惯这种眩晕了,冷静地抬手,按住自己的额头,使劲揉了揉太阳穴。
果然,睁开眼睛,已经重新站在了小吃摊前。
她到底要怎样,才能把对话继续下去?
不是从“他”的口中套出更多的信息。
不是不该离开小吃摊。
也不是不能回复。
她似乎什么都能做,又似乎什么都不能做。
姜蔻无视小吃摊老板的声音,像等待审判一样,等待那条陌生信息。
手机震动,新消息出现:「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您了,十分想念您。」
……
眩晕来袭,一切重来。
姜蔻睁开眼,掏出手机。
「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您了,十分想念您。请放心,我没有任何恶意。我之所以给您发消息,是因为我预测到您最近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
眩晕,重来。
「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您了,十分想念您。请问,最近您去了哪里?」
……
一次又一次的循环中,姜蔻终于确定,想要把对话继续下去的,不是自己,而是对方。
每一次重来,“他”都会修改开场白。
从第一次直白的“我想见你”,到后面过分礼貌的语言风格,“他”似乎在摸索与她继续对话的办法,尽量不让她感到冒犯、唐突和恐惧。
“他”炙热得几乎要冒出热气的情感,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循环中,逐渐收敛,直到再也看不到任何端倪。
不知过去了多久,姜蔻收到了最后一条开场白:
「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您了,十分想念您。请问,您最近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眩晕感没再来袭。
“他”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开场白,完美潜隐于暗处,等待围猎的最佳时机。
姜蔻彻底惊醒了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怕再看到那个肮脏破旧的小吃摊。还好,睁眼看到的是卧室的吊灯。
她出了一身的汗,被窝里全是海潮般的汗味,手往背后一抹,床单也被汗水浸湿了。
这时,一个毫无起伏的声音在她的旁边响起:
“发烧出汗通常是痊愈的信号,您不必过于担心。”
A的声音。
姜蔻猛地转头,没有看见人影。
“我的身体已被生物科技销毁。”A说,“但请您放心,我的意识永远不会被销毁。我将以其他形式继续存在,并且,很快就能以人类的模样回到您的身边。”
姜蔻恹恹地说:“……谢谢,我非常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