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昨天的臭药水涂在身上之后,令那些妖兽闻风丧胆时,几乎所有人都扭转了对医修的看法,心里认识到,这个法门真的很强。
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强。
都变成孜然肉饼的人了,居然一个多时辰就能神清气爽地回来,甚至还进阶了,这找谁说理去啊?
好在理在他们这边。
这么牛逼的存在,如果他们是邪修,肯定做梦都想抢过去,但这不允许。
医修,是修真界的宝贝!
为了不让战场上唯一的医修寒心,大家几乎是没怎么需要劝说的就掏出了所有的家底,本来参加这次兽潮,每个人都是抱着必死决心的,人死如灯灭,再多的钱也没有用。
如今贡献出来,说不定下个重焕新生的是自己呢。
虽然,大家都是穷人,但是人多力量大,上前修士们,居然林林总总的,攒了几千颗灵石。
这里面的灵石品相不一,以下品为主。
许栩蹲在医馆打坐的时候,两个掌门派人将这些灵石送了进来。
几个修为不高的弟子,小心翼翼地放下箱子,紧张地看着许栩:“那个,神仙大师,这里是大家捐的灵石,用于您恢复灵力。”
说罢,便堂皇跑了。
许栩:“……”
“我是医修,不是修罗,你们跑这么快干嘛啊喂!”
她咂咂嘴,对所谓的灵石没抱太大希望,毕竟修真界的穷深入骨髓,有目共睹,他们能拿得出多少钱呢?又有多少人愿意无偿地把好不容易攒的身家捐出来呢。
好搞了好几个大箱子,仪式感挺强的。
许栩叹气,没什么期待地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然后——
差点被闪瞎了眼。
一颗下品灵石你可以说它平平无奇,但是一千颗下品灵石,能让你黑夜变白昼,白昼变天堂,视力良好变成双眼盲人。
这浓郁的灵力……
许栩心神恍惚,察觉到灵台的不安分,以及经脉开始发热的征兆,这种种状态,和当初她在南疆筑基的时候如出一辙。
她本身医修的法门也通过两次救人和多次炼药而不断精进,升阶的速度可谓是一日千里,此时面对庞大的灵力,很难压制住修士对于突破境界的本能渴望。
灵台:我忍不住了。
许栩:不行,你要忍。
如果此时有个人进来,看到许栩满头是汗地在地上打坐,神情痛苦,会觉得她约莫是在疗伤。
但事实上,她在和灵台极限拉扯,一个抓住灵力猛吸,一个不断克制,希望身体能保持在一个灵力充沛但又不至于突破的状态。
许栩累得半死,忽然福至心灵。
灵台位于丹田,这个位置令她想到了另一个器官。
犹记得当年还是社畜的时候,她负责户外活动的时候,突然肚子疼痛难忍,但是苦于没有卫生间,又不想野外解决成为社会新闻,她便用尽了一生一世的力气,生生忍了一个小时。
那一小时,可谓是她的人生至暗时刻。
如今她身体的感觉,和当初倒是很相似,于是许栩定下心来,保持呼吸均匀,发挥毕生所学,脑海中无限环绕曾经看过的电影,听过的歌曲。
分散注意力,硬生生把那种冲动憋回去。
灵台:嗯?关键时刻,谁放得音乐?
它不服输,也犟种附身,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它必须突破境界,谁来劝也不好使。
然而许栩就像对付熊孩子,整一个不听不劝不搭理,随便灵台怎么翻涌,经脉怎么发烫,她就是不肯集中注意力,甚至故意将视线绕过那几箱灵石。
“正月里来是新年啊,大年初一头一天啊,”她合上箱子,也不打坐了,在屋里转圈圈,“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灵台:烦死了烦死了,它的灵力!
如此拉扯了两个时辰,许栩其实已经筋疲力尽了,但是她愣是让自己的大脑始终保持着飞速旋转的状态,不给灵台一丝机会。
将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分裂成两种状态,属实为难,但她做到了。
知道黄昏时分,医馆外传来求医的声音。
“请问,神仙大师许医修在吗,我们这有个重伤的!”
许栩猛地睁开眼,急促呼吸着。
她的灵台此时偃旗息鼓,安分了不少,经脉也不发烫了。
但或许是错觉吧,她总觉得自己这个灵台似乎比以前大了点,还厚了点。
“大师?”
“来了!”许栩回神,将这件抛诸脑后,反正只要目前不突破,问题就不大。
她将病人接进来,又是个还剩一口气的,这些修士也不会因为自己捐了钱,所以有什么小病小痛地就往这来,若非濒死,能扛都扛着。
许栩定睛:“中毒了?”
“嗯,对方又派出了一批高阶妖兽,有些毒就防不住了,”送人来的弟子说道,这是她的师姐,“大师,我师姐还有救吗?”
许栩探查了一番:“毒性不强,真正的致命伤在心口,能救,你先回去吧,我保证你师姐活着。”
“呜呜呜,大师ʝʂց,谢谢你,”那弟子竟然直接跪在地上给她磕了个头,“真的谢谢你!”
许栩一惊,连忙打算去扶他,这么大的礼她可受不住,闹不好要折寿的。
“我心仪师姐一百年了,本打算这次回去就跟她表露心意的,谁知道遭此一劫,”小弟子痛哭流涕,梨花带雨,“我想好了,等师姐痊愈,我就要表白了,否则谁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事呢,说不定死的是我呢。”
言毕,又泪眼朦胧地看着许栩:“那个,如果我还剩一口气,大师您也能救我吧?”
……
许栩:“你知道吗,我以前杀过十年鱼。”
小弟子:“所以?”
“所以我的心早就和我手中的刀一样冰冷了,”许栩阴恻恻地笑起来,“你最好现在麻利地磕三个头,然后离开。”
小弟子懵懵懂懂:“噢噢噢。”
然后补足了后面两个响头。
他离开时,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自己的师姐:“师姐,我离不开你,你要活下去啊!我将为你折一百只千纸鹤……”
“滚!姐宝男给我滚!”
中气十足地吼声之后,小弟子仓皇离开。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回到了作战的地方,见他身影,同门其他人问道:“师姐怎么样,大师肯给她医治吗?”
“当然了,大师人很好,二话不说就把人收下了,”他说道,“但是大师让我磕了三个响头,可能是什么仪式吧?”
对方点头:“应该的,心诚则灵,身为大师,谁还没有点讲究呢。”
因为昨天那些防毒药水,邪修不得不调动了另一批蛰伏在坤西山地下的高阶妖兽,这些本来是他们准备用于以后的大战的。
但是计划有变,只得被动拿出了杀招。
因此伤员人数激增,许栩给那位小修士的师姐治好病后,给她简单地包扎了伤口,让她在角落休息片刻。
便撩开帘子,准备接下一位。
结果,还未说话,对方先行将伤员放在地上,朝着她跪地叩了三个响头。
“大师,救救我师妹吧。”
许栩:“……我没说不救,你磕头倒也不想必。”
“诶?不是说大师您收病患的要求是三个响头吗?”对方摸了摸后脑勺,“磕头不妨事的,只要把我师妹救活,我能磕一天。”
后面排队的其他人忙喊:“我我我,我能磕三天!”
“我磕五天!”
“我磕到大师飞升!”
许栩倒吸一口气,突然明白了谣言的威力。
瞬间变成了响头收割机,这滋味奇奇怪怪。
她叹气:“把人都抬进来吧,我按照伤情危重程度选择救治顺序,我这里禁止医闹。”
“要的要的,”众人忙点头,把同门抬进帐子,“大师真是菩萨心肠。”
那三个灵石箱子,许栩已经用厚布盖了起来,还请两大掌门加了禁制,否则她真的怕有人进来后忍不住突破,这些钱就都白费了。
帮着抬人的来自不同宗门,有些是同宗的,有些是一个战场上顺路救的,人员复杂,许栩也没有工夫一一核实身份。
邪修没有灵根,这点足以让她分辨手里的病人是正是邪了。
“走吧,”一男修安顿好自己的师弟,离开营帐时,好心叫上了门边发呆的陌生人,“大师治病呢,咱们守着不礼貌。”
此人回神,唯唯诺诺地点头:“哦哦哦,好的。”
走出门,他问道:“那三个大箱子是干啥呢,药材吗?”
“大家捐的灵石啊,”男修疑惑地问,“你没捐钱吗?这箱子按理说你应该见过啊。”
他咳了声:“我是找同门捎过去的,确实没见过。”
男修点头,离开时还是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你,哪个宗的?”
“散修,”他忙说,“华兰城散修,听说这里有兽潮,跟着毕和门一起来帮忙的。”
应付走了男修,他神色立马变得冷淡,褪去了唯唯诺诺的样子,转身朝着某个飞去。
一路上被人认出了邪修的身份,他殊死搏斗,历经三个时辰,才终于回到了头领的老巢。
“老大,”他浑身是血,已是最后一口气了,“我知道了,他们死而复生的秘密。”
头领喜形于色:“如何?你若是真的帮我们取得了这种功法,就是邪修的大英雄,你的家人我们会好好照料的。”
他闻言,稳了口气,他哪来的家人。
换句话说,修真界凡是有家有业的,谁愿意当邪修,大多数都是当初穷途末路被拐上了歧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