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终于愿意搭理自己,长渊回答得也很快:“这两个代表着一个是主魂,代表着天道给予她的命,如今没了,自然无法往生;地魂则是一个人生来所有能力,她的聪慧程度,她的性情都由此决定。”
一个人存在的最重要的两样东西都被人抽走了,她便不知不觉成了厉鬼,也能说得通。
此时,这边到达乾元门的小队已经就位。
他们一路寻寻觅觅,也没找到那三个凡人。
“没事,”卫恒大大咧咧地说,“咱们这一路以来抓了三只鬼,我瞧着也没什么危险的,兴许他们走岔了路,届时宫婢会把他们送回来的。”
人生自有因果,他们是来幻境的修士,对别人也不应干涉过多。
那三只鬼由他们装在了芥子囊里,等着待会儿回去找长渊想想办法,实际上都是些丢了魂魄的鬼,脑袋不怎么清明,也确实没什么害人的把戏,多是冒出来吓唬吓唬人,但也不至于把人活活吓死呀。
他们站在乾元门,没看到女鬼说的这里的恶鬼。
“原来捉鬼那么没意思,”小九兴致缺缺地抽着身上的平安扣,“我还以为会像话本里似的,需要九死一生,大战一场才行呢。”
霍蕊好笑地看着她:“到底是凡人死后所变,能有多厉害,咱们是修士,捉起来可不就是轻轻松松吗?”
“但若是那些术士来就不一定了,他们应当真的要九死一生才能打得过。”
枫眠痴迷地看着霍蕊,心想她要是这么温柔地跟自己说话多话,他怕是要激动的好几天睡不着觉。
思及于此,他当即出了个馊主意:“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刺激,不如我们来讲鬼故事吧。”
他知道很多可怕的民间秘闻,都是修真界这些人接触不到的,届时他讲得生动恐怖一些,将阿蕊吓得躲进他的怀里。
鬼故事不就是这个作用吗!
小九忙捧场地点头:“好呀好呀,我最喜欢听鬼故事了。”
身为曾经的凡人,枫眠自然是最先开始讲的。
他清了清嗓子,说起了儿时在清平王都里听过的无头女尸的故事。
“话说,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准备去值夜的宫女拎着她的灯笼,行走在狭窄的甬道,此时,她路过了正关押着妃子的冷宫。”
“她听到有人在ʝʂց低声哭泣,可能是哪个妃子吧,毕竟身处冷宫的人命运已定,任谁都会在深夜哭泣哀悼一番的,于是她没当回事,继续往前走。”
“可她离冷宫越来越远了,那声音却越来越近,好像就在她的耳边,在她的脑后,紧紧跟随着,宫女顿时浑身冷汗,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回头,老人家说过,人的魂灯在肩膀上,在深夜回头,就会被鬼附身。”
“可是有一只手此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喊着,让她等一等,回头看看,她不听,只低着头不停地往前走,身后的声音逐渐变大,最后成了尖叫,不断让她回头,可她谨记着,死活不肯回头看看。”
“突然,身后的声音戛然而止,宫女终于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走得够远了,马上就要到值夜的宫殿了,那里想必就彻底安全了。”
“但就在这时,她的灯笼忽然熄灭了。”
“一道月光族之下,与她几乎贴上的距离,不知怎么冒出了个人,但,又算不上是个人。”
“因为,她、没、有、头……”
枫眠讲故事是有一套的,声情并茂,就连向来觉得他聒噪的霍蕊都听得津津有味,更别提鬼故事爱好者小九了。
“头”字刚念完,还不等他继续讲,只听到乾元门的院子里一道鬼嚎,随即穿着宦臣服装的男鬼连滚带爬地从树上掉了下来,哭着大喊:“别过来,别过来呜呜呜呜。”
“你们别讲了行吗,太可怕了,我最怕鬼了!”
跟着他从树上跳下来的卫恒此时一只手还抬着,很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发现他在树上趴着,我就想跟他打个招呼来着。”
“谁知道,一拍他的肩膀,他就吓成这样了。”
鬼被鬼故事吓到了。
几人眼睛充满了迷茫,这真的是外界传闻的恶鬼吗?
不是他们吓死了宫婢,是宫婢把他们吓死还差不多吧。
一晚上抓了四只鬼,但是怎么处理,这是个难题。
“我来吧,”长渊主动请缨,“我之前在皈因寺得到过主持长老的檀木珠,他说用烈火炙烤后,将珠子打入恶鬼身体之中,也许可以送他们往生,这种方法对执念过深的厉鬼无用,但这几只都是没什么本事的小鬼,可以试试。”
四只鬼瑟瑟发抖:好哇好哇,送他们走之前还得羞辱一番是吧。
修真界也曾恶鬼当道,但是修士们抓他们也是易如反掌,最后全部交由皈因寺处置,能往生的就送去往生,还有一些大鬼实在送不走的,就封印在万古楼了。
他燃起一簇火焰,将檀木珠扔进去后,本来黯淡无光的木质珠子忽然绽放光华,将火焰通通吃进身体。
随即,便像能看到似的,主动飞到了四只恶鬼前面。
不知道为何,当看着它的时候,恶鬼们心中变得无比平静,他们再也不挣扎,心中那些雾气笼罩的哀怨也飘忽忽地散去。
长渊指尖一道灵力袭来,珠子挨个打入他们体内,三两眼之间,便魂魄飞散向地下浸入,前往轮回了。
只是可惜了,他们丢了两魂,即便轮回,下辈子非傻即残。
“究竟是谁把他们害死了?”许栩打抱不平地说,“他们做了鬼之后也只想过要吓唬人玩,并无歹毒之心,可见活着的时候也并不是那等恶人。”
几人赞同地点头:“总觉得王都里有点不对劲,你四姨选我们来除鬼这件事就已经很离谱了。”
白天唯一没通过的长渊眉头紧皱:“看来我们还不能离开王都。”
天光破晓,金光普照。
凤岭王都被晕上一层光时,院子里的大家还未散去,昨天司乙的跟班小臣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院子门口。
他和这几人的眼神相对,有些尴尬。
什么话都没撂下,脚步慌乱地跑走了。
此时,猪猪睡了个自然醒,肩上扛着头顶一个大包萎靡不振地疾影出来,呆呆地问:“嗯?你们都站在这里干什么?”
疾影看向许栩的眼神带着一丝害怕。
他现在恐锅了。
没多久,昨天给他们领路的宫婢又面无表情地出现了,今日只她一人了,但许栩眼尖地发现,她大概哭过。
发髻也不似昨天盘的那么精致,耳后耷拉下几缕碎发。
“大人们,”她鼻音略重道,“国师大人正在乾元门等着各位。”
随着她一同去往老地方,抓到鬼的八人组,现在是七人组了,长渊早早隐匿了行踪,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跟着。
“你说,会不会给咱们奖励一大堆金元宝?”小九兴冲冲地问。
卫恒倒是不在意:“金子对咱们来说也没用啊,不如给我个官当当,比如什么澡堂总管啥的。”
抱着无限的憧憬踏进院子。
只见司乙已经等在院中,看到他们的时候,神情不明,总之不是很开心。
许栩挺开心的,朝他挥挥手,热情地打招呼:“四姨!早上好啊!”
四姨,司乙往前趔趄了一步,对她突然的认亲表示不想接受。
还不等他张嘴,几人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司乙的身后除了两三个跟班以外,地上好像还放着什么,盖了几张白布。
饶是对人间再不熟悉,这意味什么大家也心知肚明。
看他们神色大变,司乙也没多说话,只嘴唇微不可察地勾起,招呼手下:“去,把布揭开。”
一张张的布下,不是别人。
赫然就是昨天失踪的三个凡人,还有给他们领路的另一个宫婢!
第63章
四人死状可怖,尤其是那位宫婢,昨天还是不食人间烟火高贵清冷的模样,如今躺在地上,半张脸被人撕碎,另外半张脸上,她的眼睛还透着惊恐,没来得及闭上。
另外三人缺胳膊少腿,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人。
许栩站在那里,呆愣了许久,他们的血液已经干涸了,在伤口处凝固着,身上的衣服都是血渍。
片刻之后,她弯着腰开始干呕。
卫恒立刻将她拉到身后,昨天他还跟这几人搭过话,虽然并不熟悉,但也绝对算不上陌生人。
生龙活虎的人现在残破地躺在地上,他心里也难受得很。
并且因此怀疑自己,如果昨晚他们能够再认真地去寻找这三个人,是不是结局会变得不一样?
“如此可见,那些恶鬼当真残暴可恨啊,”司乙语气平淡,眼神却盯着他们七个,“你们倒是很幸运啊,毫发无伤?”
卫恒从怀里掏出了四簇黑发:“我们昨晚捉到了四只鬼,如今已经送去往生,这些头发可做证据。”
司乙的属下过来接住,然后呈回去给他看。
称不上年迈的国师身形却并不灵敏,他缓慢地抬起手拈起来细细观察,甚至不嫌脏地放到鼻尖闻了闻。
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
“既然鬼捉到了,那你们就领了赏金离开吧。”
“那这些人呢?”许栩指着地上的尸体,声音还颤抖着,“他们怎么死的就不管了吗?兴许,兴许还有鬼没抓住呢?”
她想不通,昨晚到底是在哪里,在什么时间,这几个人被杀了,还没有一点声响,女鬼说他们出去了,自己当时怎么就没问清楚呢。
真是懊恼。
在场所有的人心里都怀着愧疚,总觉得这次的惨案和自己昨晚的疏忽分不开关系,自然也不想就这么离开。
而司乙那双浑浊的眼睛却直直望着许栩道:“你们不是抓住鬼了吗?”
他似笑非笑,神情晦暗不明。
“那你们真的觉得,这些人的死是鬼做的?”
这么说……
昆仑宗的人都瞧着他,心知他肯定是知道点什么。
但是司乙显然没有跟他们多说的意思,挥挥手:“走吧,你们的任务就是捉鬼,鬼捉到了就赶紧离开吧。”
他嘱咐那位宫婢:“亲自送他们出王都。”
宫婢的眼神落在同伴的尸体上一瞬,便立刻地收敛了情绪:“遵命。”
反正他们在凡人的都城可以来去自由,走就走,大不了等会儿隐匿身形后再回来呗。
反正这王都,他们是留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