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云双还蜷在他怀里,从那么高的树上掉下来,她居然还没醒,甚至还流着幸福的口水。
真是人傻多福。
墨朔忽然心中产生强烈的不平衡感,他每日烦恼不断,要找正确的路线,要防备怪物防备坏人,她却无忧无虑,真是让人嫉妒。
于是坏心眼地曲起手指,在她脑门上狠狠弹了下。
邬云双瞬间从美梦中惊醒,“谁!”
她连眼睛都还睁不开,身上却充满了煞气,气呼呼地从他怀里坐起来,转着头四处搜寻在梦中锤爆她脑袋的凶手。
“又又,你醒了?”墨朔看她生气,心里的天平达到了平衡,心情瞬间转好,语气也温柔了许多,还藏着几乎察觉不了的幸灾乐祸。
“朔哥哥?”邬云双有些迷糊了,她怎么会坐在他怀里,“我昨天明明是睡在树上的……”
“你不记得了?”墨朔有心捉弄她,故意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轻声咳了下,“你啊,睡觉不老实,昨晚……”
邬云双吓得脸色刷白,她该不会是太害怕,昨晚爬到了朔哥哥的树杈上了吧。
墨朔看她上当了,努力压着上扬的嘴角,严厉道:“昨晚你从树上掉下来不说,还拽着我一起摔下来,还好我轻功好,没被你害死。”
“只是这样?”邬云双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墨朔狠狠剜了她一眼,他这个未婚妻的良心大概被狗吃了,一丁点都不剩。
虽然他说的是假话,但是她丝毫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倒是真的。
想起之前还因为她掉在陷阱坑里感到难过自责,现在觉得真是瞎操心,不过就是个纸片人而已。
邬云双完全没意识到他的不悦,望着远处的阳光逐渐穿透浓雾露出淡淡的红光,伸了个懒腰。
“我们去找殿下吧?不知道我们会被编入哪只队列。”
“嗯。”墨朔直接松手,怀里的人摔在地上他也不管,站起来转身就走。
邬云双连忙爬起来,追上去,“朔哥哥,你生气了?”
“怎么会。”他回以温柔夫君的标准微笑,脚下却越走越快,将邬云双甩在身后。
邬云双望着他的背影,非常清楚朔哥哥肯定是生气了,他每次都这样。
像个心事重重的千金大小姐,心思弯弯绕绕堪比九转大肠,明明生气了,面上却端着,一句话都不肯说。
邬云双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自然也不会惯着这位千金之躯。
墨朔不理她了,她的好心情一点都没受影响,兴高采烈地和小皇子那里打听到了很多后宫的趣事。
因为和小皇子的关系不错,他们被编入了相对安全的队伍。
这是一支由老弱病残组成的队伍,主要负责充当团队的“眼睛”和“触手”。
白天的时候,他们以网状散开,“眼睛”在团队的外侧,延伸出去,像是之前见到的那只章鱼触手上的眼球一般。
队伍中的每个人都确保在另个同伴的视线范围内,通过众多的人数组建成了一个范围极大、没有死角的网,在山头铺开。
夜晚的时候,“眼睛”会提前挑选好营地,多半是一些古树、石块上,尽量缩小住宿范围。
队伍会分成好几个批次,轮流守夜,确保夜晚的方位也保持不变。
就靠着这样简单粗暴的人海战术,白日行进夜晚休养,他们缓慢地移动,逐渐靠近山顶。
在这座空间时时变幻的山林,连上下关系也会颠倒,按理说是很难测算自己与山顶的距离。
就连司南在这里也不好用,墨朔曾经从太傅那里借来过,上面的瓷勺飞速地旋转,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墨朔怀疑是靠近穿越磁场,因此这里的空间扭曲,司南也受到磁场的影响,所以根本不起作用。
不过好在山顶的方位是固定的,永远安定稳固地矗立在遥远的上方。
而他们则是绕着山顶不断地寻找道路,企图登上顶峰,逃离山林。
邬云双并不喜欢充当“眼睛”,每天就和稻草人般按照指令杵在那里就行了,实在太安逸无聊。
她能听到远处,有鱼类闯入了他们的队列,发出了厮杀声,可是自己既不能过去看热闹帮忙,更不能擅自离开队伍。
毕竟缺了她的视角,自己所在边角的空间就会瞬间变化,说不定就会让大家的努力前功尽弃,直接回到山脚下也是有可能的。
她觉得无聊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自从那天闹了不愉快后,朔哥哥就不怎么理她。
他待自己倒是如以前一样好,什么都让着自己,宫女姐姐们看了都羡慕。
只是他不再主动与她说话,而是她说一句,他嗯一声,像是个不会思考,只会汪汪叫的小狗。
主人说什么,狗狗都汪一声。
不对,狗狗还会吐舌头,还会追着她玩,朔哥哥只会嗯,连狗都不如。
偏偏小皇子还特地将两人的位置编在一起,邬云双在最外侧,她身旁就只有冷若冰霜的墨朔,真是无聊透顶了。
不过无聊且平静的日子也就持续了几天,因为山林中到处都是洄游的鱼类。
他们的阵型与安宁就是被一条剑鱼戳破的。
它横冲直撞地冲过来,用宛如利剑般的吻部戳死了一个个同伴,直逼向邬云双。
她知道这条奇怪的鱼叫这个名字,当然是因为朔哥哥。
他大叫着让自己躲避这个名为“剑鱼”的妖怪,放弃了自己的位置,冲过来保护她,于是他们身边的空间瞬间变幻,两人脱离了队伍。
“奇怪了,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墨朔摸着树干上的特殊刻痕,这里应该就是今晚营地的位置了,但是并没有其他人的踪影。
从脱离队伍开始算,他们已经走了足足一天,还未找回原来的位置。
“这句话你之前就说过了。”邬云双靠在树上耍赖,身体像是煮软了的面条直接滑下去,“我一步也走不动了。”
“别偷懒。”墨朔瞥了她一眼,强调道:“日落之前必须回到营地,不然今晚我们都不知道宿在哪里。”
“可是我真的好累。”邬云双蹲坐在地上,抬头向自己的未婚夫伸出手,嗓音甜甜的,“要不你背我吧?”
“你觉得可能吗?”墨朔冷冰冰地回复,同时配以温暖和煦的微笑。
他可不是小将军那种,任人拿捏的恋爱脑。
“你不乐意呀?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邬云双嘟起嘴,“小时候我要是累了,你肯定会二话不说背着我回家的。你还记得之前我们一起去掏鸟蛋的那次吗?哦,对了,你失忆了,肯定不记得……”
邬云双最近掌握了一个支使朔哥哥的秘诀。
因为他失去了部分记忆,所以只要虚构一些以前发生的事情,他就会信以为真,立刻允诺。
他真的太好骗了。
她当然知道朔哥哥不是傻子,尤其是四年后的他,精明地像个老谋深算的狐狸。
可是他对自己的底线永远一低再低,可能是因为喜欢她?
对,他真的好爱自己,什么都听自己的,百依百顺。
只可惜她没那么喜欢他,至少现在还是这样,邬云双芝麻粒大小的良心痛了下,为他的痴情惋惜一秒。
但是她真的好喜欢支使朔哥哥,会上瘾,真的。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这句话仿佛魔咒般,墨朔听了后立即转变了态度,伸手握住她的手。
“不乐意肯定是不可能的。”他紧紧咬着牙,咧开嘴用力微笑着。
“朔哥哥真好~”邬云双并没有发现他笑得勉强,只以为他爱得深沉,所以对自己永无下限。
她像只慵懒的猫咪般被他拽起,然后等他转过身蹲下,自己舒服地趴在他结实的背上,顺手将自己的包袱挂在他的脖子上,这下彻底轻松啦。
虽然邬云双并不重,但是墨朔依旧感觉被压得心中窝火,偏偏还没法发作出来。
鬼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话,为了身份不曝光,暂时只能顺着她来了,有朝一日,他一定要狠狠报复回来!
背着她绕过丛丛密林,雾气越来越浓,只能勉强看清身旁半米内的事物。
墨朔不得不放缓脚步,一边小心观察着,一边留心倾听树林里的动静。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扭曲的树木旋转着长成了一团,能够通过的只有层层密林裹挟而成的狭小缝隙。
“抓紧了。”墨朔将背上的人往上掂了掂,低声提醒着。
邬云双并没有回应,耳畔是少女均匀呼吸喷洒的热气,八成是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心可真大。
墨朔啧了一声,只好单手扶住她的身体,另外一只手往后绕过去,艰难地帮她戴好兜帽。
自从加入营地后,他们也领到了一袭黑衣。
那是鱼皮缝制而成的,长长的斗篷带着兜帽,隔水保温,在潮湿的树林里最适合不过了。
做好准备后,他躬下腰,小心地钻进树枝卷成的缝隙。
一圈圈树叶和枝条勾在他们的衣服上,因为他的前进又弹回去,打在身上微微发痒。
还好他刚才帮两人都戴上了兜帽,不然估计会被这些枝条划成了大花猫脸。
不过邬云双还是被勾住头发,弄醒了。
“不要扯我头发!”她从梦中猛地惊醒,还拍了墨朔的后脑勺一巴掌,“有本事我们正大光明比试比试!”
“……”
要不是因为在缝隙中不方便行动,他真想直接把她摔在地上。
邬云双很快意识到刚才只是个梦,她小心地揉了揉墨朔被打出鼓包的脑袋,带着歉意的声音软软的,“朔哥哥,我做噩梦了。”
“我知道。”他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喜怒。
将最后一串藤蔓掀上去,墨朔终于背着邬云双从缝隙中钻出来,索性将她扔在了身后。
树缝离地面还有一定高度,邬云双顺势坐在宛如摇椅般的层层树枝上。
“我们好像迷路了。”墨朔没看到前面树上的刻痕,转过身又朝他们来的方向寻找着。
邬云双也好奇地环顾四周,却不小心看到正前方悬空着一个深灰色的影子。
她眯着眼睛看到之后,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攥紧了墨朔的衣襟,声音都带着颤音,“朔……朔哥哥!”
“什么?”墨朔不耐烦地转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