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奇怪。”
童暖暖盯着那扇窗,眉头皱得紧紧的。
方婷问她哪儿奇怪。
她说不上来。
方婷“切”了一声,推她出去,“咱们今晚总该有个地方睡嘛,几天没睡,困死老子了。”
她打着哈欠,拿扫帚挥了屋里的蜘蛛网。
几人开始整理房间。
纪媛生坐在外面,盯住樟树的目光挪了挪,往木屋侧面盯去。
侧面那棵樟树,足有百米高,巨大的树冠将将把木屋笼罩在它的阴影里,像守护国民的骑士,又像恶魔挥起的镰刀。
那把镰刀,在纪媛生看过去时,动了动。
不是风吹而动,是犹如见面点头那般,礼貌性地点了一次头。
第64章
樟树遮盖,树下的天空黑得尤为早。
不到四点钟,金阳还未变夕阳,木屋周边全黑透了。
童暖暖几人打扫完卫生,抬头一看,视野黑黑一片,仿佛晚上八九点。
她去点油灯,昏黄的光线晕亮客厅。
陈小年洗干净手,累得瘫倒在厚重的沙发里。周洁婕单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埋头枕在手臂里睡觉。童暖暖坐在小方桌边喝水。方巧把脏兮兮的帕子随手一扔,双手撑着窗棱,整个人仰头深深呼吸,呼了一大口凉气,她“嘭”地关上窗户,双手抱臂坐进老人椅里,问:“方婷她们还没回来?”
打扫卫生的时候,她们寻思着没棉被,晚上睡觉冷。方婷便带着汤贝贝和朱朵单出去找干柴。
这一去有两个小时了。
“可能走得远。”
童暖暖说。
“我们来的时候,路上连一片叶子都没有……”
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
几人脸色骤然古怪——只要是山是树,怎么可能没有落叶?
“纪媛生!”
方巧突然奔出去,所有人都跟着跑出去,周洁婕也被惊醒了。
她们推开门,那被她们遗忘在屋檐下的纪媛生早不见身影,之前被她坐过的地面冰冷一片。
几人顿时傻住了。
方婷离开前还在说晚上睡觉要把纪媛生绑在身上,省得趁她们睡觉偷偷溜走。
一语成谶,纪媛生当真趁她们不注意跑了。
谁——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浑身是伤,腿都站不直的人会跑。
“一定跑不远,我们四周找找。”
周洁婕说着,将自己的蛇往前一送,蛇滑下台阶,往前游,一路游一路“嘶嘶”叫,就像在和谁说话。
四面昏黑一片,隐隐约约看得见树的形状,高高大大的立着,偶尔树叶晃晃。
几个人带着自己的蛇,分别往木屋的四面散去。
陈小年走了两步,回头叫大家:“我们还是别走太远了,实在找不到就等月月来。”
她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却没有人回应她。
陈小年看她们,所有人的背影,全看不见了。
树下黑,但也没有黑到完全看不见的程度,至少她还能看清樟树高大的轮廓,和风吹过摇晃的树枝。
风……
不知道是不是树林太茂密的缘故,陈小年一点风也没有感受到。
恐慌从心脏处蔓延,她环视黑暗暗的四周,再也走不出一步。
忽然,她不想去找纪媛生了。她们带着纪媛生唯一的目的,便是去海边。如今纪媛生跑了,这么黑,怎么找?纪媛生比她们熟悉山路啊。
离开木屋,她们连木屋往哪面开都不知道。
陈小年收回脚,往木屋回去。刚一转身,撞上坚硬的东西,发出的“嘎吱”声吓得她破嗓尖叫:“啊啊啊!!!”
人直接跌坐在地上。
爬行的黑曼巴听见声音,掉头爬回来,缠上她的脚。冰凉的蠕动的触感让本来惊吓过度的陈小年更加感到恐怖,脚下意识地就一蹬,将黑曼巴甩下去。
黑曼巴掉在地上,不解地“嘶嘶”叫。
寂静的树林,蛇的嘶嘶,一堆看不清楚的坚硬的东西横在身前——陈小年吓得魂魄都要散了!
木屋周围是空旷的山地,哪里来的坚硬东西!再硬不过树干,但她才走出木屋不到二十步!
木屋四面放射性出去一百米才有树……
陈小年惊恐地抬头去辨认那个坚硬的东西,甫一抬头,一颗漆黑的挂满头发的头从那坚硬的东西后面探出来,陈小年心脏急促地一搏,差点晕过去。在晕过去之前,她堪堪发现那乌团团的头发是卷的,像方婷的卷发。
紧接着,那颗头“嘿”了一声,卷发往身后一甩,露出方婷笑嘻嘻的奸计得逞的脸。
“方婷!!!!”
陈小年几近咬牙切齿地吼。
她敢保证,自己一辈子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方婷是头一个!恨得她当场站起来,扑上去捶方婷。
方婷早有预料,掉头就跑。
那堆快把陈小年吓到没命的东西没有方婷的支撑,轰然倒地——是一堆干柴——砸在地上“哗哗啦啦”散开,绊了陈小年好几脚。
陈小年被绊得摔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方婷跑进木屋,她气红了眼,快要哭出来了,胸口不断地起伏。
朱朵单和汤贝贝背着另两捆柴回来,朱朵单扬声说:“方婷,你总吓人,小年胆子小,万一吓出事来怎么办?”
朱朵单解下干柴,靠在屋檐下的廊里,手在裤子上拍了拍,走过来扶陈小年。
陈小年顺着她的手站起来,被朱朵单扶进木屋里去。朱朵单说:“方婷有时候超级讨厌,我们去捡柴她也这样,从背后吓我和贝贝,我俩都被她吓到不怕了。”
陈小年没应声,低着头,坐进沙发里。
朱朵单叫了她好几声,她也不应,她就呆呆坐在那里,双手紧紧揪住衣摆。
朱朵单只好去找方婷,方婷大口大口灌着水,问她:“干嘛?”
朱朵单推她出去,方婷一瞧,一乐,“诶!你胆子不是挺大嘛,比小月儿胆子大啊,真吓到你了啊?”
“对不起嘛。”方婷走过去坐在陈小年身边,抬手搂住陈小年的肩膀,“我就是无聊嘛,不找点事做总觉得这儿鬼里鬼气的,好小年,我错了好嘛,以后不吓你了嘛,你说两句话说两句话。”
陈小年愤怒地拂开她的手,起身就往卧室里走,方婷追上去,卧室的门在方婷鼻子前“嘭”地关上,方婷吃了闭门羹也不气馁,隔着门“小年小年”地叫。
朱朵单看得尴尬,她觉得方婷像一个左拥右抱的渣男,见一个哄一个。今天下午还在哄她和汤贝贝,一模一样的话术和不要脸。
不想听不想看,她走出木屋,和汤贝贝一起将散在地上的枯柴捡回来,折断了放进壁炉里。
汤贝贝小声问:“暖暖去哪里了?”
朱朵单摇摇头。
她们把柴火点燃了。
方婷在门外总叫不应陈小年,唉声叹气地坐过来烤火。
木屋比外面黑得快,也冷得快。方婷搓着手,大声叫:“小年快出来烤火,我烤面包给你吃,你在里面不冷嘛!”
没人应。
方婷不解,悄声和她们说:“小年咋突然不经吓,当初她一个人去地下迷宫也没这么害怕啊。”
“以前我们不也经常这样玩嘛。”
方婷撇嘴。
“她也吓过我啊。”
朱朵单说:“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过觉,本来心理压力大,你把她吓崩溃了。”
方婷“哦”,往裤子里掏了掏,掏出一颗糖来,“等我再去哄哄她。”
哄到方巧几人回来,也不见陈小年应方婷一声。方婷无功而返,坐在壁炉前开始思考人生。
方巧说:“纪媛生跑了。我们没找到。”
方婷骤然惊醒,“难过我说回来少了什么东西,小兔崽子腿不行还跑得贼溜快,我就说和她做交易不行嘛,她狡诈得很。”
她捡了一根燃烧的木头,往木屋外走,“我出去碰碰她。”
童暖暖叫她:“早点回来。”
方婷应了一声,大步出去。
童暖暖往屋里看了一圈,没有看见陈小年,问:“小年呢?”
朱朵单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童暖暖叹口气,去卧室门外叫陈小年。没人应她。童暖暖把耳朵贴到门上,屋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过一会儿,又有点蛇的嘶嘶声,好像是陈小年的蛇。
只要人在房间里便行,她回到壁炉前,朱朵单问她怎么样。童暖暖说:“好像睡着了,下午打扫卫生太累了,让她睡会,吃饭时候再叫她。”
几人交谈的声音便压低了,小声地说着话。
童暖暖和汤贝贝去烧水,一大盆一大盆地烧,烧热了,几人轮流端去浴室简单洗洗。
屋里的五人洗完了,方婷骂骂咧咧地回来,手里提着一根烧焦的木棍,一脸愤怒,就像出门和人打架打输了似的。
童暖暖诧异:“找到了?”
方婷很不爽,“没找到,腿残了还跑得跟兔子似的。等我找到她,一定给她打断腿,竟然敢欺骗老子千辛万苦将她背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