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卑鄙小人负心人有什么区别……
黑曼巴沉下头,脸颊贴在瓷砖上,冰冰凉凉的温度像它的心脏,除了冷,还有些涩涩的酸胀。
蛇群说它爬行快,说它灵活又有毒性,轻易不会被吃掉。
被人选来当游戏伙伴,它有些雀跃,想证明自己是不是真的如蛇群传说的那样。
实际是,它连一头巨蟒都打不过。
它知道自己受伤太重,尽管现在不死,也会逐渐衰竭。它死了,属于它的女生也会被……
它紧紧贴着地,茫然无措又感到沮丧和难过,还有一些自己不愿意察觉的不甘心。
但它实在没有办法了……内脏破裂,背脊断裂,无法爬行,体内的能量在一点一点消耗,它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消逝……是临近死亡……
它张开颊窝,探出蛇信,用仅剩不多的感知能力去感受她的气息,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展厅里回荡着Snake最后落下来的笑声,许清月猝然出声:“Snake。”
“——我用干粮换个条件。”
“换条件?”
Snake发出长长的“嗯”声。
“有趣。”
“第一次,有人对我说,想交换条件。”
他嗤笑。
“我不是商人。”
许清月更是笑到离谱。
“你不是商人,开拍卖会做什么?办游戏做什么?”
她一字不顿。
“我用干粮换医好黑曼巴。”
陈小年停下哭泣,呆滞地仰望她。方婷扯她的手,“疯了,换条蛇就好了,干粮啊!三十天的啊!”
许清月坚定地望着他,半步不让。
“哦……”
尾音拖得长长的,Snake饶有兴趣地俯视她。
许久,他没有下一句话,只是俯视她,像视频卡了顿,一动不动地俯视她。
但许清月知道他在看,他在衡量她值不值得。
值得的,一定值得,检测结论出来的时候,她恍惚瞥见他眼底露出的黯然。
通常情况之下,她的忠诚值那般高,应该会像他看沈清和一号那样,充满惊喜。偏偏对她不是,是黯然,像伤身,是回忆起什么而让他感到难过。
就像他问她想要奖励的那一刻,他在她的脸上回忆另一个人。
替代品。
很像很像,像到几乎一模一样、能让他产生恍惚的替代品。
刹那间,许清月对自己的定位无比清晰。
——她就是Snake思念某个人的替代品。
所以,她说出交换条件说出他是商人的时候,是在测试她这个替代品的份量的轻重。
她想救一救黑曼巴,也想了解作为替代品的份量。
“治疗黑曼巴,干粮依旧是你的奖励。”
Snake一锤落音。
“今天天气甚好,我的心情也很愉悦。所以亲爱的许小姐,作为治疗黑曼巴的报酬,愿意来陪我享用晚餐吗?”
他礼貌地微笑着邀请她,仿佛真的在征求她的同意。
许清月心脏狂跳,一半叫嚣着“当然愿意”,一半叫嚣着恐惧。
她愿意去杀死他,也害怕去被“杀死”。
和一个疯子见面,太疯狂了。
“好。”
许清月应了,内心隐隐有些激动,不知道是在害怕还是什么。
没有留下时间,没有说地点。
Snake消失了,轻哼着歌,好像极度愉悦。
方婷拽紧许清月的手,“你不怕啊!我的妈啊,要和一个不人不蛇的疯子吃饭,我真的能吐出来!不过,你有吃的诶!等会看看好不好吃,给我偷点回来。”
许清月知道方婷胡说八道是想缓解她的紧张,笑着附和她:“好的,争取给你偷一只烤鸡,如果有。”
方婷:“牛排羊腿也可以啊!我不挑食,只要是肉!”
许清月借着方婷拽着她的力,从方婷身边绕过去,错身的时候她低声对方婷说了一句话:“帮我藏好小蛇。”
方婷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把它往我袜子里一塞,保证侦探来了都找不到!”
许清月:“……”
她深深瞅了方婷一眼,去到陈小年身边。
陈小年呆愣愣地跪在那里,许清月蹲下来,她也没有反应。
许清月说:“黑曼巴会好起来,你不要再哭了,之后你要好好保护它,不要被人换走。我们一定可以回家的。”
她的语气很坚定。
陈小年听着听着,嚎啕大哭起来,扑进许清月怀里,力道大得差点将许清月推翻,是方婷在身后用腿抵住她。
“知道,知道、我知道……”
她哭得浑身颤抖。
许清月如今的安抚技术非常熟练,像拍抚小森蚺一样,轻轻拍着陈小年的后背,动作轻柔缓慢,陈小年很快安静下来。
“许小姐。”
佣人出现在展厅门口。
“请你随我来。”
许清月扶起陈小年,交给童暖暖。
“你小点心、小心嗝——嗝——”
陈小年打着哭嗝,断断续续叮嘱她。
“早点、回来,我们不吃嗝——不吃鸡,你回、回来我们去挖、挖野菜吃。”
“我——嗝——做给你吃嗝——”
许清月笑着点点头,略过她们担忧的眼神,走到墙边,对小森蚺伸出手,小森蚺爬上手臂,她的视线落在太攀蛇身上,深深看了一眼。
太攀蛇的尾巴里溢出小小声的“嘶”,是小蛇在回应她。
许清月放心了,带着小森蚺,跟在抱着黑曼巴的佣人身后,走出展厅。
“多久能治好它?”
许清月问着佣人。
“很快。”
佣人低头,爱抚地抚摸黑曼巴凸起的背脊,疼得黑曼巴瑟缩了一下,回头向许清月望去,棕色的眼睛充满了痛苦。
许清月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
佣人带许清月回到333号房间,打开门,请她进去。
“已经为你准备好衣饰,请许小姐换上。”
许清月看见床上,平整放着一套长裙,鲜艳的红色,像血,仅仅只是一片布。
她关上门,拿出小森蚺的浴桶,放满温水。小森蚺从她手臂上滑进桶,自觉地洗干净。
床上鲜红的一片裙刺得眼睛疼,许清月从没有穿过这么亮丽的颜色。她挥开扔进脏衣篓里,脱下被陈小年哭湿的脏衣服,从衣柜里取下寻常衣裤换上。
转身看见笔筒里插着的手工刀时,她顿了顿,有些犹豫要不要拿。
最终没有拿。
“艾丽莎,洗好了吗?”
许清月隔着浴室门问。
里面传来小森蚺嘶嘶的回应,她才走进去,从桶里捞出它,擦净水,抱着出门。
佣人候在走廊里等她,怀里的黑曼巴被送走了。门扉打开,她仿佛没有看见许清月不符合要求的穿着,微笑着带她往楼道口走。
有女生打开门缝来望她,打量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和小森蚺上,又匆匆进屋。
许清月视若无睹,跟着佣人走进电梯。
夜间的楼道是昏暗的,电梯里光亮如白日。
视野一黑一白转换间,许清月只觉脖子刺痛,她错愕回头,却软倒下去,耳里听见电梯门“嘭”一声关上。
佣人单手搂住她,另一只抬起,小森蚺怔了怔,仅仅只是一秒,像闻见什么迷恋的味道,向佣人手上爬去,伸出蛇信舔舐她的手背。
电梯不断下坠,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风声呼啸,犹如火车驶过穿梭隧道。
过去十五分钟,电梯猛地停下来,“叮”一声打开。
外面通道狭窄而黑暗,圆弧形的洞,深不见口。
佣人单手抱起许清月,在黑暗里熟门熟路地穿越通道,转弯过门,在一处洞穴外停下来。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