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最不缺的就是修士和能人异士,他暗中派人联系九州,在挑拨和劝诱下,说动了七个州的家主。
封离在仙界说一不二,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忠心耿耿到愿意永远追随他——谁不想登上仙界帝位,为自己的种族争夺气运。
但没有人敢将心思摆在明面上,一是因为少数人所知的,封离身上的气运;二是因为封离的背后,还有尊君。
但自从天命台出事,持清就不再出瑶池,方佳伶失踪之后,持清更是多次拒见封离,各个州的家主,已经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而姜庭的使者,带来了足以让他们心动的筹码。
姜庭自称拥有剥离封离气运的方法,并且愿意为他们提供天材地宝的支持——北燕的铁骑几乎踏平了整个人间,取之不尽的资源就握在姜庭的手里。
而姜庭无意当仙界的王,他只要仙界乱,封离死。
“焦狱州也同意了?”
“封离不是砍了他们青鸾族少族长的一只手?”
“仙界九州,除了诸敝州的鲛族、明昶州的仙人之外,全都给了信物——只要封离气运散尽。”
姜庭眯起眼睛,重合的瞳孔,有种近乎冷酷的尖锐:“我就会,再让他变成当初的落水狗。”
他竟然不声不响的,筹谋着这样的大事,姜真紧抿唇角:“那你要怎么剥离封离身上的气运?”
姜庭说道:“不知道。”
姜真脸都绿了,把他脑袋敲得邦邦作响:“你不知道也敢说这样的大话,你真当仙界的人全是傻子?”
“三年前有一个女人来找我。”姜庭轻声说道:“她说她是诸敝州方氏的家主,想和我做一个交易。”
姜真的动作僵住,愣在原地。
“她说她有办法让封离身上的气运消散。”姜庭的目光暗沉:“作为交易,我会帮她说动其余几州造反,好让诸敝州从仙界之乱中脱身。”
姜真脸上缓缓露出复杂的表情,她终于知道方佳伶为什么那么信任地让她去拿骸骨之力,也不怕她临时犯浑后悔不愿意对付封离。
他竟然见过姜庭。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付封离。”姜庭淡淡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我和她有天地契约,如果她反悔,会死,她不会蠢到违反契约的。”
姜真真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的眼睛里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指尖紧紧地攀着她的手背:“相信我,阿姐,不要走,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带走你。”
姜真深呼吸一口气,脸色泛白:“你打算怎么对付言拙。”
姜庭皱着眉头:“直接杀了他,神魂脱体,他恐怕有别的手段能通知仙界,皇宫里有锁仙阵,能灭杀他的神魂,需要一个同级的人坐镇阵法才能运转。”
“所以你才把常素危喊回来。”姜真脸色绷着。
姜庭自己也是可以的,但他不能承担这个风险,他除了自己,还是这片土地的王。
姜庭没有否认她的话,说道:“常素危今晚会入宫,阿姐,你不需要走,今晚你能睡个好觉。”
他算计着将一个人置于死地的时候,没有任何负担,杀人、死人,对姜庭来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想要继续往下走,就必须扫除眼前的阻碍,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的眼里,只有阻碍和其他两类人,只有姜真既不是阻碍,也不是其他人,姐姐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他的血肉。
姜真抓住他的手臂,柔和的面容逐渐紧绷,声线因为用力而微微泛冷:“不需要,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别做了,姜庭。”
姜庭唇微微颤着:“阿姐!”
姜真拽过他的手,姜庭一下子噤声,低着头,脸色苍白地像是被骂了一般。
姜真的语气并没有很严厉,但姜庭仍没有放下心,因为姜真就算再生气,也没有像旁人一样失态过。
“我知道怎么做,阿庭。”姜真语气放轻:“让我自己解决这件事,你这样,只会让更多不相干的人死亡。”
姜庭的神情逐渐变得委屈,眼睛里也开始泛出泪光:“从你走时,我就已经决定再也不相信你了。”
姜真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试图平息涌上心头喧嚣的波澜。
“对不起。”
他已经长得太高了,姜真抬起头,才能拭去他脸颊的泪水,姜庭歪歪倒倒地投进她怀里,哭泣起来,姜真只能不知所措地安慰着他,轻轻地摸他的头发。
姜真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像是可以包容他所有的残忍、所有的暴戾,但姜庭知道,阿姐并不认同他的手段,只是在维护他。
姜真拍了拍他的脸:“我和他谈谈,如果他不愿意改变主意,你再动手,好吗?”
“……好。”
从姜真房间走出来的姜庭,一眼就看见了在长廊尽头侍弄花草的男人。
一个漂亮,温和,看上去几乎没有任何攻击力的男人,和封离完全是两个类型,难不成阿姐是被封离伤透了,才会看上这样的人。
姜庭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看到这个瞎子就冒火,一言不发地瞪了他一眼。
那瞎子却仿佛感受到他的眼神,淡淡转过头来,蒙着灰翳的眼睛朝他望过来。
“你果然不是瞎子。”姜庭脸上的表情异常冷淡:“我警告你,不管你对我阿姐有什么样的心思,都给我收回去,否则我就挖了你的眼睛,让你变成真正的瞎子。”
伏虺抱着花走过长廊,停在他几步之外,淡淡地笑着,从容淡薄的模样:“陛下说的,是怎样的心思?”
他的笑容虽然温顺,却让姜庭心里非常不舒服。
“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姜庭勾着唇角,眯起的眼睛里,透出些轻蔑:“你知道从前在皇宫里,我是怎么让那些侮辱我阿姐的人闭嘴的吗——挣扎一下,我就削掉他们的一层皮,骂我一声,我就剁碎他们的一根骨头,最后割掉他们的舌头,他们就再也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了。”
第69章 没走
人总是会被自己过于详细的想象力恐吓, 姜庭满面阴鸷颜色,冷冷地望着这个眼瞎的男人,希望在他的脸上, 看到瑟瑟发抖的神情。
可他只是露出些云淡风轻的笑意, 与姜庭擦身而过。
姜庭在背后沉声:“没有人能在我阿姐面前越过我。”
伏虺侧首回望, 灰眸如同深潭,古井不惊,笑意未减半分。
“你以为你是谁?”
姜庭扬起下颚,笑容轻嘲:“你不会以为我阿姐把你留下,你就真的能成为她的情人——这世界上除了我, 没有人有资格留在她身边。”
伏虺眼睛一眨,声音柔和:“陛下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与我谈论资格?”
“她是我阿姐。”
姜庭步步逼近, 这句话听上去却并不清晰, 至少没有前几句那样的底气:“我们有一样的姓氏, 一样的血脉,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她, 也没有人会比我更爱她——封离会背叛她,但我不会, 我们是一体的。”
“我们不需要外人。”姜庭语调逐渐冰冷清晰:“其他人爱她只是有利可图,我们却绝对不会伤害彼此。”
他不应该对眼前这个人说这么多, 但无名的怒火莫名从心底涌起,他的直觉让他对这个人的警惕一时已经超越了封离。
“你的所谓的联结,如此薄弱。”
伏虺的面孔上露出奇异而怜悯的神色:“她身上并没有和你流淌着同样的血脉。”
姜庭瞳孔紧缩, 两个瞳孔几乎重合在一条线上。
他肌肉紧绷, 指尖轻动,腰间的剑出鞘半截, 嗡鸣一声寒意凛然,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伏虺恍若未闻,收回目光,径直掠过他。
姜庭听见他的声音骤然变得温和下来。
“院子里的花很漂亮,放在你的屋子里吧。”
姜真从他手中接过花束,娇粉的花瓣尖尖的,分了好几层,错落有致,里头淡黄色的花蕊饱满蓬松,上头甚至还有未坠露珠,看上去生机勃勃。
“多谢。”姜真仰头打量了一眼他的神情,觉得他好像有点生气。
虽然持清一向都是这种表情,但她就是能隐隐察觉出其中不同,从来如此。
她又错开目光,和姜庭阴沉的双眼对上眼神。
姜庭的剑已经出鞘。
姜真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寥寥几眼,已经差不多猜出了刚刚发生了什么,姜庭一如既往地对所有接近她的人心怀敌意,她不是第一次看见。
“别和他一般见识。”
姜真思忖了片刻,隔着衣袖,轻轻抓持清的手腕,往后拉了拉,持清顺从地被她推到身后:“他不知道……你是谁。”
“阿姐!”
姜庭面上冷意褪去,还存着几分锋利的杀意,压着嗓子不可置信地站在她面前:“你居然在我面前护着他?”
他表面还是一副不满的样子,压着嗓子委屈撒娇,心里已经尽数冷了下来。
原本只是想敲打这瞎子一番,毕竟姜真还盯着他,而现在……
——不管这人是怎么知道的……他得找个姜真不在的时候,让他彻底闭嘴。
姜庭不知道谁护着谁,姜真是知道的,持清只是看起来情感淡薄,不是真的没脾气,姜庭浑然无知,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姜真回头瞪了他一眼:“你没公务吗,去前庭。”
她将持清拉进屋子,随后很快松开手将门合上,彻底杜绝住了外头的目光。
姜真背过身,将持清送她的花插进桌上的花瓶里:“我可能还要在宫中待一段时间。”
“你想怎样都可以。”持清慢慢地走到她身后,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仙庭的事,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姜真拨弄着花蕊,轻叹一口气,仙庭人人各怀鬼胎,要是按照姜庭的计划发展,到时候还不得乱得一乱遭,持清作为仙界的尊君,这时候居然还有兴致摘花 。
“天命反侧,何必强为。”
他淡淡开口:“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插手。”
只有天道才会觉得应该费尽心思保护好封离,世上有自己的法则,转定被镌汰的事物,或许本来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让一切顺着该走的方向,继续往下走,才是真正的命运。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姜真抱手,她指的是持清给封离施加压力,让他娶天后的事情,虽然她现在已经完全不在意了,但那时持清和她说是因为天道,果然是骗她的吧。
持清目光坦然:“我希望你离开他。”
姜真目光撇开,转移话题:“姜庭他和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