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光影变幻,很快化为一只豹子,耳朵竖立着,目光牢牢锁定着眼前人。
她认出这是长老讲起过的金丹期锋牙豹,出发之前,玄天宗长老已经给他们细细讲过此间会出现的魔兽,还给他们看了画像,因着这批来寻剑的弟子都是金丹及元婴期,就只讲了这两个境界相对应的魔兽特征,薛宴惊自也跟着牢牢记下,此时见到熟悉的形象,知道并不算难对付,提剑走出安全区域。
但随着她靠近,眼前光影闪烁,似乎秘境意识到自己出了某种错误,锋牙豹消失,一只元婴期的雷火象从空中显形。
薛宴惊微微一怔,正想着元婴期也可以一试,眼前正从长鼻子里喷出火星的巨象随即却也隐匿了行迹,那光影持续变幻了许久,竟似在犹豫似的,中间还卡出了一只豹耳猪鼻鳖身鹿蹄的四不像,最终定格在一个稍显陌生的形象上。
薛宴惊歪头与那东西对视,这魔兽生得可爱,外表像是一只黑色兔子,只是背上生了一对儿蝠翼,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
总不会是秘境看在她重伤未彻底痊愈的份上,特地照顾她给她派了一只筑基期的吧?
从未听说过秘境会如此贴心。
未及思索,那魔兽口中吐出一只雷球,向她袭来,薛宴惊心存试探,先拿出一只防御法宝,防护罩被雷球击中,师兄口中那能抵元婴巅峰全力一击的防御法宝瞬间碎为齑粉,雷球却只被缓了一缓,继续向她砸来,好在薛宴惊早有准备,及时后掠,退回了安全区域。
秘境果然不会如此贴心,眼前的可爱兔子显见最低也是个化神期。
薛宴惊不由叹了口气,让她一个金丹期来对阵化神,这秘境会不会太瞧得起她了?
秘境中显然是没有什么途径能上报纠错的,那摆在眼前的只有两个解决方案,一是在安全区域龟缩上两个月,等着师姐来捞她,二就是硬着头皮上。
薛宴惊没怎么犹豫就选择了二,她再次踏出安全区域,一道雷球立刻砸了过来,她纵身躲避,那雷球却好似长了眼睛似的追了过来,正正擦着她的左臂而过,在她的血肉上留下一道烤焦的痕迹。
薛宴惊没顾得上去心疼这唯一一条裙子,她的左臂感受到一阵剧痛,但疼痛不会让她退缩,只会让她更加想干掉眼前挡路的魔兽,她足尖轻点石墙,空中再一转向,剑尖直冲那兔子挑去,魔兽再度吐出雷球,这攻击着实霸道,雷球上似乎自带某种磁力,就算躲过,也会被她的身体吸附过去。
薛宴惊用剑将它弹开,继续向前,兔子几波攻击过后,她又受了一次伤,但却已经对雷球的频率、走向有所了解。
不过……她有些惊讶地看向左肩,刚刚雷球在这里炸开,连法宝都能炸成齑粉的威力居然没有彻底炸穿她的骨肉,只是仍然留下了一道焦痕。
不过是真的很痛,就算炸不死薛宴惊也不想硬抗,她继续用剑挡开从四面八方弹回来的雷球,剑气绵密,织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网。
冲到近前时,她防备着兔子拍拍翅膀飞走,但对方却不闪不避,在她的剑尖触碰到它的前一刻,两人之间竖起了一道由雷电铸成的墙壁。
薛宴惊反应极快,看到面前有电光一闪的时候便立刻撤剑,却不想这还是个天雷地网,一边面前竖起高墙,一边天降惊雷,准确地劈向了她站立的位置。
她倒下去的时候,心下还挺乐观,怎么说自己也算少走了几千年弯路,提前体验到了一回被天雷劈得外焦里嫩的滋味。
兔子控着那雷电铸成的墙壁向她推进,薛宴惊咬了咬牙,一个翻滚起身,猛扑回了安全区域。
她未待身上伤痛褪去,感受到丹田灵力枯竭,立刻开始打坐,她也大概理解了师姐为何说这里适合突破,此间灵气远比外界充裕,于险境之中挑战自我,在与魔兽对战过程中将灵力耗尽,然后回到安全区域打坐,如此往复两月,体内可积蓄更多灵气,直至强行突破境界。
薛宴惊闭目检视内腑,想试着突破,虽然元婴期修士在化神魔兽面前仍然不够看,但能够提升境界,总是好事一桩。
她引气入体,这一次,似乎有另一股力量在压制着她,不让她突破。
她起了不服输的心思,强硬地引灵力与之抗衡,随即一阵针刺般的剧痛从丹田泛起,又密密麻麻地顺着脊骨爬遍全身。
薛宴惊瘫在地上,只觉得内外都受了重创。
而在秘境外的集市上挑选灵丹时,她没有留下疗内伤的青参丹,也没有留下治外伤的冰心散,只留了一瓶在此时看来最为无用的聚灵丹。
薛宴惊忧伤地思索片刻,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只食盒,事已至此,先用饭吧。
———
短暂休息过后,她下定决心,再次运转灵力,气沉丹田。
丹田内数道灵气凝成的金丹渐渐破碎、变形,剧痛之中,她似乎听到有人在问,你为什么想要变强?
随后她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先是一道略显稚嫩的“我想当天下第一”,薛宴惊疼痛之余仍不由微笑,想起幼时的她,曾想要天下无敌,想要活得嚣张又精彩,想要肆意仗剑九州,无人敢拦。
然后又是一道似乎有些颤抖的音色响起“我要报仇,我要活下来”,紧随其后的是很多道声音“我要问一句凭什么”,“我定要他们以命相偿”,“我要改变魔界”,“我偏要这三界顺我心意而活”,“因为我可以”,“……”这些声音逐渐变得纷纷杂杂,连她自己也再听不分明。
“你为什么想要变强?”最后,脑海中只余这一道声响。
薛宴惊想了想:“你是天道吗?正确答案该是为了斩妖除魔、拯救苍生吗?”
“……”
“我不知道,”见对方不语,薛宴惊如实答道,“也许是为了打败眼前的魔兽?为了不用连累师姐师兄看顾我?”
比起幼时,这似乎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理想。
但一十六岁于她而言,终究已经太过遥远,她曾经想站到最高处,让全天下看到她的锋芒,但不知为何如今心境已经变了太多,她还是想要实力,想要变强,但她也想在攀登的途中,看看两侧的风景,有朝一日站在高处,也不再是为了让天下人去看她,而是她自己要去看看高山之巅有什么风光。
如果那里的景色不让她满意,也许她还可以创造新的风景。
灵气在她的丹田内重新聚集,一道道凝成紫府元婴。
薛宴惊睁开双眼时,疼痛已然无影无踪,体内灵力更加充沛、更加凝实,她怔了怔,自己就这样突破了?
还没等她试用一下元婴期能发挥的威力,体内另一股巨大的能量袭来,与这股灵力互相撕扯抗衡,最终把这股灵力牢牢压制在了角落。
这是?薛宴惊蹙眉,她此前就觉得自己体内的力量似乎有些不对,但并没有发现这股巨大的能量,它似乎一直蛰伏在她的体内,她试着去运用,但下意识用出来的还是灵力,她略作思索,右手出剑,左手捏了个法决,气蕴丹田,刻意尝试了很多遍,最后才发现原来这种力量不在丹田,而是溶于她的血肉之中。
这并不是灵力,那它到底是什么东西?薛宴惊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此前医修判断她是金丹期,她也相信这个判断,因为她的体内确确实实没有凝成元婴。
她以为是受伤导致了她的境界回落,可是……假如她真的从未过修成元婴呢?
此刻薛宴惊突然想到一个一直以来都被自己忽视了的问题——魔功也是按照修真界金丹、元婴、化神这样的境界排列一步步走下去的吗?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请假一天,抱歉!
第16章 16
◎再遇仙武◎
薛宴惊起身,再次踏出安全区域,单手提剑,与兔子平静地对视,不知是否她的错觉,这一次兔子似乎瑟缩了一下。
她左手并两指在空中绘了一个引雷灵符,不需思索,无需回忆,信手拈来,在兔子再次吐出雷球时,她将那灵符精准地向雷球砸去,两者在空中相撞,随即引爆,爆开一室的电闪雷光,薛宴惊披着光芒,犹如击电奔星,一往无前地冲了上去。
见雷球已无法抵挡她,兔子再度故技重施,天雷地网同时发动,薛宴惊早有准备,右手抬剑与雷光相抗,左手平推而出,那道雷光铸成的墙壁,在她的用力下,一寸寸向兔子的方向压挤着,魔兽艰难地与之抗衡,却不想薛宴惊仍有余裕,转而又加了力道,她本对体内的那股强大能量感到陌生,但它沉寂了数月后,似乎很开心终于再度被动用似的,在她手下运转如风,毫无滞涩。那道墙壁再无阻碍般平滑向前推进,没有给兔子任何躲避的机会,转瞬就将它电得灰飞烟灭了。
薛宴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如果这兔子真的是化神期,那她又是什么实力,连她自己都无法解答这个问题。
魔兽消失,它身后所守护的石门也缓缓打开。
薛宴惊心下有太多疑问,这百年间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修炼的是什么功法,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她能轻易杀死一只化神期魔兽,那能够把她伤至重创失忆的又是何人……
会是归一魔尊吗?
但眼下无人可解答她这些疑问,薛宴惊也只能暂且按捺,踏出了石门。
顺着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回廊,薛宴惊进入了剑冢,这里与万剑宫壮丽巍峨的风格截然不同,简单到略显朴实,每柄剑都安然摆放在一间不甚规整的石室内,石室无门,似乎每个人都可以进入。她看着左右两侧的诸多石室,眨了眨眼,不是说打败魔兽后,秘境会指引她去向最适合的那一柄剑吗?为什么这许多宝剑都出现在眼前,莫非是秘境又失灵了不成?
既如此,薛宴惊干脆在剑冢里闲逛起来,对经过的所有宝剑都逐一相看,其间有凌厉刚猛的利刃,亦有可屈之如钩的软剑,她也看不出到底哪一柄适合自己,试着拿起那些剑比划了几下,它们似乎都不排斥她,却也与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共鸣。
剑冢中的回廊乃是环形,蜿蜒向上,有不少石室是空的,里面的剑大概已被前人取走。有些石室内的石壁上刻着剑主的平生志,薛宴惊漫步行来,饶有兴趣地逐一阅览。于其中一间石室中,枕着一柄名剑长凛,其赫赫威名她幼时便曾听闻,外界一直以为这柄剑已然随着剑主下葬了,薛宴惊驻足细看石壁上的刻字,才知这是剑主过世前托人帮忙送回剑冢的,让它静待下一任有缘人,免得浪费了这样一把名剑。
薛宴惊看着匣中三尺青锋,古剑寒黯黯,不知已铸来几千秋。
她握在手中试了试,可惜还是与之前相同,长凛不排斥她,却也与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共鸣。
薛宴惊将它小心地放回匣中,既如此,还是让长凛去等待真正的有缘人吧。
她对着石壁行了一礼,对于这种无私的传承,她一向是钦佩的。
薛宴惊继续前行,玄天宗弟子想必都已经开始了他们各自的挑战,她这一路行来,没有碰上其中任何一个。其他门派大概也正在密室中与魔兽搏斗,在这里盘桓了约两个时辰,薛宴惊才看到前方有人影出现。
但那几人似乎正驻足争论些什么,狭窄回廊仅容一人通过,她礼貌地等了等,想等他们结束对话后再请几人让路。
但女子带着薄怒的声音正传进了她的耳中:“行,我知道我不算仙武门的正经主子,你们不服我,表哥,你觉得呢?”
仙武门?
随即响起的是那威胁过她的讨厌男声:“表妹喜欢这柄剑,就再多给她取一柄好了,成姨您就放心去吧,有我在,足以保护她的安全。”
随即薛宴惊听到脚步声和密室开启的声音,大概是那人妥协了。
她不再等待,径自向前走去,此前遇到过的一男一女正抱臂倚在石壁边,颇为悠闲地等待着,听到声音,齐齐回身看她。
女子先喝道:“是那杀了王师兄的贱人!”
“是你?”男子也认出她来,眼神一亮,“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了。”
“彼此彼此,”薛宴惊目光扫过,在女子脚边看到了那颗巨型蛇蛋,“这是……”
话音未落,她自己已然反应过来:“你要带它回去做灵宠。”
她们此前一起亲眼见证了沙蟒之威,这样的威力引来贪念,并不稀奇。
女子很得意地看她一眼:“是又如何?”
“沙蟒性情平和,其实并不适合战斗。”
“仙武门可不是某些没见识的小门小派,我们自有调|教灵宠的法门,就不劳你一个将死之人操心了。”
“够无耻的,不过这对你们而言大概也不是什么新鲜的评价。”
女子柳眉倒竖,男修站在薛宴惊面前,将这条羊肠小道堵得严严实实。回廊是蜿蜒向上的,他们站得稍高些,投下的阴影把薛宴惊整个人笼罩其中。
薛宴惊不想与二人多费唇舌:“让开。”
女修略带嘲讽地笑了起来:“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吗?”
“这真的是我仅有的让步了,”薛宴惊也笑了笑,看向二人,“对了,你们身边那些忠心耿耿的护卫呢?都去代你们杀魔兽取剑了?”
男修颇倨傲地垂目看她:“我身为仙武门少主,不过是多取几柄剑,轮换着用,有什么问题?”
“你们真是够贪的。”薛宴惊每柄剑都可以拿起,也只打算取走其中一柄,将其余的留给后来人,这两个人倒好,自己丝毫不肯涉险,在剑冢中逛一圈,看中哪一柄就让手下人去拿,也不知一共是选中了多少,手下竟被派走得一个不剩了。
“你手里这柄看起来也不错,”男修挡住了她面前的路,轻佻地用剑尖去挑薛宴惊的下巴,“留下这柄剑,我就放你过去,若不肯,那就连命一起留下来吧。”
“就凭你?”
男修脸色微微阴沉下来,女修也叫嚷道:“不识好歹!表哥,那就在这里算一算她杀害王师兄的账好了!”
男修颔首,抬手便是一剑向薛宴惊刺了过去:“本想出去后再解决你的,要怪就怪你自己撞到了我们手里!”
薛宴惊尚不清楚体内力量到底有何威力,正想找人试剑,就有人送上门来,顿觉十分欣慰。
她手中青色流光一闪,三尺长剑,剑出如风。
幽暗的石廊中仿佛落下一泓秋水,立时弹开了男修手中兵刃。
“算是有两下子,”石廊中明明灭灭的灵光映在男修脸上,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阴恻恻,“怪不得如此嚣张。”
薛宴惊轻而易举地再次挡开他的攻势:“真希望我能对你说同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