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蒙蒙亮之前,哭妖等人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
王湛婉吐出一口鲜血,恨恨看着步步逼近的沈域。
沈域喘着气,冰冷无比的目光落在祁柏身上,他倒在风雪里,浑身挂彩,已然没有爬起来的力气。
失去光泽的溯寒剑上已经有了断痕。
祁柏冷冽地对上沈域的视线,眼中迸发着强烈的恨意。
沈域居高临下,冷酷道:“祁柏,你令本座惊讶,念在多年师徒情分,本座原本可以留你一条性命,但可惜了,你是遂禾在意的人。”
他举起无生剑,杀意凛然。
其余人脸色骤变,比起喻随声那个赝品,祁柏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纯血鲛人,倘若他死在沈域剑下,遂禾的心血便白费了。
千钧一发之际,躲在灌木后的喻随声捡起溯寒剑,狠辣向沈域刺来,“沈域,你受死吧!”
碰!
喻随声被沈域轰飞出去。
沈域擦去唇角的血,笑意猖狂,“我还没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无生剑在雪地上划出一道细腻的痕迹。
下一瞬,无生剑已经架在喻随声的脖颈上。
喻随声讥讽地笑起来,“你以为你赢了吗?”
“我当然赢了。”沈域扬起下巴,望着喻随声的目光难得有些复杂,“喻随声,你老了,继续活下去也是蝇营狗苟。”
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衫,陈述道:“原本,我不应该杀你的,无论怎么样,至少我也该感谢你告诉我证道这条捷径。”
语罢,他眼含遗憾,悲悯道:“真是可惜,我现在不得不送你下去见你的族人了。”
喻随声大笑起来,唇角鲜血涌出,“沈域,你这个道貌岸然的贱人,我在下头等着你,我和我的族人都等着看你身首异处。”
“不自量力。”
无生剑毫不犹豫地刺入喻随声的胸膛。
喻随声眼神空洞,倒在地上失去生息。
沈域胜券在握的神色却变了,他拧紧眉头,拔出剑不可置信地又刺下去。
仍旧无事发生。
他变了神色,霍然转身,怒不可遏道:“怎么会这样,他身上的鲛人血去了哪里!!!”
祁柏面无表情对上他的目光。
沈域彻底被激怒,他只觉得自己被戏耍,就如同跳梁小丑,盛怒之下,他撕心裂肺吼道:“遂禾,你敢戏耍我,我要你生不如死!”
他快步冲堪堪坐起身的祁柏而去,“我要先杀了你,让遂禾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祁柏冷冷对上他刺来的无生剑。
陆青瞳孔骤然紧缩,“不!”
电光火石之间,变故再生,无生剑被一道灵力生生挑飞。
沈域虎口被震得发麻,他仓皇回头,却见遂禾完好无损站在远处。
风雪停歇,日光从她的身后升起,她周身的气息悠远飘渺,似山中清泉,也似空谷幽兰,仙人一般。
任谁都能看出来,遂禾已经是真正的神了。
沈域目眦欲裂,俊朗的五官狰狞可怖,“遂禾,你算计我!”
遂禾款步走来,她漫不经心道:“沈域,多行不义必自毙,万年下来,也该是你受到惩罚的时候了。”
沈域仓皇后退,他被自己衣衫绊倒,一屁股坐在雪地里。
他忽然攥住祁柏的脖颈,威胁道:“你不怕我杀了他?”
遂禾神色不变,甚至扬起一抹浅淡笑意,“我已经是神了,于我而言,祁柏也不过是众多修者中的一个,无足轻重。”
她说话时神色祥和,瞳孔中时不时闪过一丝充满神性的赤金色,语气也平缓无波,没有半分说谎的迹象。
祁柏面色微变,沈域更是无比绝望。
他颓然垂下手,复又仓皇看向祁柏,“祁柏,你救救我,我是你的师父,你忍心看我死吗,你不能忘恩负义,你小时候是我留下你的性命。”
祁柏已经全然听不进去沈域疯癫的言语,他怔愣着望着遂禾,眼眶通红,有不可置信也有伤心。
遂禾的凤还刀出鞘,沈域骤然发疯,他失去武器,就赤手空拳疯了一样扑向遂禾。
凤还刀没有留情,径直刺入沈域的血肉。
沈域四肢无力垂下,随着遂禾拔刀,他无力地倒在雪地上,殷红瘆人的血蜿蜒一地。
他喘息着,艰难地要去捡无生剑,一旁的陆青猝然起身,怒意滔天,持剑便疯狂向沈域砍去,似是在发泄毕生积压的恨。
王湛婉同样持剑砍去。
搅弄风云数万年的上灵界第一人彻底气绝身亡。
至死,他都不知道自己曾经离反败为胜只有一步之遥,倘若他没有被遂禾的计谋逼疯,也没有被遂禾的气势震慑住,倘若他先杀了祁柏,就会发现鲛人血在最后,已经被他掌控在手里。
祁柏睁着眼睛,怔愣地看着不远处死不瞑目的沈域,半晌回不过神。
直到他落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遂禾轻柔地将遍体鳞伤的他揽入怀中,拍着他瘦削的脊背温声安抚,“抱歉师尊,我吓到你了,方才的话是我骗沈域的。”
“师尊,我们赢了,现在你可以亲手砍下沈域的头颅,祭奠死去的亡魂。”遂禾低声说着。
祁柏的眼眶红肿,再也忍不住地落下泪来,珍珠洒落一地。
他死死抱住遂禾,涩声说:“不许再骗我了。”
遂禾揉着他的脊背,慢条斯理地说:“那可不行,什么时候师尊能一眼看出我说谎,我才不会再骗师尊。”
祁柏因她的回答气恼别过头去,双手却出卖了真正的想法,死死拽着她的手臂。
遂禾眼中笑意温柔真切,她把他从雪地中捞起,悉心帮他拍去站在衣衫上的霜雪。
她把自己的凤还刀交到祁柏手中,握着他的双手,借力给他。沈域的头颅被毫不留情地砍下。
数万亡魂终于得以安息。
遂禾深深看了一眼死去多时的喻随声,她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盖在他冰冷的尸身上。
喻随声定然不会愿意葬在正清宗,之后她会派遣小妖把他的尸体运回妖族安葬。
一切事情平息,遂禾拉着祁柏登上浊清峰的最高处。
两人相拥站在山峰上,阳光穿透云层,金黄的光芒洒在他们脸上。两道颀长的身影在雪地交融,无声诉说着再也不会离开彼此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