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太子倒是一点政治歪心思都没有,对自己的王……是他爹来着?
隋炘还不清楚威帝家族那边的血裔族谱是什么,暗想这么忠诚的帝王跟太子关系,若非太子政治敏感,就是中间有绝对的威权压着。
那第一王看来不是省油的灯。
幸好她现在接触的只是太子……但指使孟经纶冷眼看她冲刺梵音古刹一路厮杀的应该是威帝王。
五王里面,她对骸王的下场有安排,对其他四王还在摸索阶段。
准确地说,她是对帝林表面五王私底下暗流汹涌的权利分配好奇。
还得探索。
“好。”隋炘嘴上应下,心里揣测威帝内部的事……
太子喝完半杯茶,棕红色的紫砂壶在指腹下微微摩挲,放在吸水的特殊木材茶台上,长腿上下搭着,西装裤剪裁完美,将腿部的曲线跟幅度映衬得极利落体面。
殿下强迫症,洁癖,但不意味着他是拘谨的。
他的姿态是松弛且冷淡的。
放下茶杯后,手掌搭了大腿,食指揉搓轮转着墨色的纯金属扳指。
“瀑晒坟场的事,是你干的吗?那些剩余的意识流试剂是否被你吸收?”
突如其来,宛若刀刃。
精准插向隋炘。
哦豁,有你的,太子殿下。
第148章 反差
不过意识流这种东西其实也有迹可循,毕竟她的意识太强,登山的迹象就足够让人怀疑了。
这世上纯天生的东西有多少呢?
撑船的强者睨了一眼船内,未置一眼,只想:太子比往常直接一些,但也更犀利。
原以为既收纳了对方,不会问了。
怎么突然……
这说明太子内心对眼前人的定位有了改变。
隋炘故作怔了下,沉默一会,没说话,只是伸手,解开了袖扣,把袖子往上拉,再把手臂搭在茶台上,手掌跟腕部内腹往上,就这么搭在太子面前。
“殿下,要查吗?”
说一千道一万,不如你亲自查。
眼前人不走寻常路,好像也反馈了自己的突然袭击,将戈.威帝突然有一种被将了一军的感觉,也对情报里提及的对方性格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但看着对方雪白纤细的手腕,将戈.威帝又有一种被……请君入瓮的感觉。
“不必,之前摸到你头发的时候,头发丝已经拿去检验了。”
“……”
虽然隋炘早就知道,但还是有一种太子殿下反将回来的感觉。
“那结果呢?”
“结果是一回事,听你自己说是另一回事,怎么,很难回答吗?”
“不是。”
隋炘平静回答,“踩点,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他们自己就爆了,骸氏,也不过如此。”
她不算一味否认,又没承认,但到底也符合调查的结果——意外成分更重,哪怕有人刺激,也是因为那个东西本身就存在,也是骸氏先对维京酒店动的手。
“不管是王族还是氏族,内部有蠢货拿捏了秘密,就是衰败的前兆。”
将戈.威帝将这件事归咎于骸氏内部的问题,就是告诉隋炘五王明面上的调查不会再抓着她不放了,最后的方向也是把责任推给骸氏,进而才有理由一直对骸氏保持调查的状态。
之所以还没动手,大抵是还不确定意识流试剂是怎么诞生的,还有多少。
不算钓鱼执法,但的确在顺藤摸瓜,或者守株待兔。
“那殿下您安排我去汨罗瑟尔院,是因为那边有骸氏的底子在吗?而且,可能这种探查还需要强大的意识能力,所以是我。”
将戈:“是。不过那边的咒术也的确跟适合你。”
“殿下怎知我能修行咒术?其实,我一直以为自己不能。”
“你是乌山王族,一来孕育的土壤在遗迹区,属于基因跟环境不适应,其次是你没得到咒术传承——王族的咒术启蒙跟其他人不一样,必须要有完整的觉醒体系,一般我们五王族不是选厄法泽林院,就是汨罗瑟尔院,没经过这一关就要觉醒,除非是天然咒体,或者王族荣耀载体,自然得到传承,否则都需要这个过程。”
奥,懂了,朝瓷这大姐自带乌山命运使命觉醒啊。
那她现在应该比自己预判的还要强。
不知道七咒了没有,应该也快了,接着等帝林幽光的人送人头过去,那以其生命吞吸加异能的加持能力,八咒也快了。
啧!
这些自带BUG的妖孽啊。
隋炘有些走神,太子意识到了,继续喝茶,半响才说:“在想你的妻子?”
嗯?啊……
“算是。”
“……算是?”
“想她,还有我的妈妈。”
太子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自己在意的另一个问题。
她的乌山血脉来历。
大抵也是足够聪明,不想他继续问,就主动提了。
“虽然没见过她,但想来她也不是自愿要我的,也许心怀厌憎也不一定。”
年少的剑客面露自嘲,“谁会喜欢一个孽种,瞧着都面目可憎。”
孽种……
面目可憎……
太子跟撑船的都定眸瞧她,但三秒后,太子转头看了船头。
“撑你的船。”
九咒级船夫:“……”
好的殿下,我错了殿下。
太子也不会安慰人,只是回头冷漠道:“等你掌握权利,就会知道别人的喜欢并不重要。”
“哦……”年轻剑客应了声,顺着太子的话赞同道:“我也只在乎阿笙的喜欢,别人的喜欢,的确不重要。”
太子:“……”
气氛再次沉默下去。
等船只摇摇晃晃靠近一桥头,船速减慢,岸边的店铺声音清楚了许多。
不知哪一家放了一首歌。
“我点高香敬神明,抵我心中意难平,身前不缺三炷香,人生何止万种愁,愿许秋风离别意,散我心中意难平。
我向神明许愿,永远不再相见。”
女子的声音很有磁性,也饱含伤感跟虔诚。
说实话,隋炘一听就知道有人根据那日她佛前叩首的事做了曲词。
虽然是她弄的人设,但……她心里有点不自在,有点尴尬。
尤其这位太子殿下也不会经常看她,但听到这曲子,眼睛跟钩子似的,在品茶时抬眸瞧她。
淡淡的,仿佛在看穿她什么的。
又好像在通过她去辩证她与那小妻子的真情实感。
隋炘再厚脸皮也顶不住这样的气氛,于是起身从乌篷船出去,站在船头透气。
但刚站着,她就愣神了,因为天色暗未暗,夕阳最后一缕黄金光辉还在河面上,桥头盛开的玉兰花簇景葱郁,飞花飞雪,但见樊城古镇百里点烟花。
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吃不饱的,没有一个人需要贩卖身体换来苟延残喘
,也没有人在最冷的冬夜背着仅剩的家当沉重的被褥带着未满十岁的年轻儿女而枯瘦惶恐的妻子成为难民奔赴最惨淡的境地。
更没有人,会在十岁之前就失望自己长得不如意体格如黄花菜,连以色侍人换温饱的机会都没有。
璀璨烟花如此绚烂,近似少年少女花海中浪漫奔跑,奔赴岁月最恣意的盛放。
突如其来的。
也不是演。
她只是忽然意识到自己也不是演的,虽然她一开始就知道演需要情绪调动,所以提前预设了记忆里的人物跟背景架构以充实情感,免得在这些帝林幽光的强者面前露了底。
但就是因为抓了实际的人物跟记忆构建,她才分不清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
她伸手握住了手腕上的手串,想起了一些画面。
微仰的姿态有了长久的怅然,又因为流动的烟花飞星而转移目光,似是在追逐这一场光火,又在追逐烟花的绚烂跟落寞。
太子偏头看去,见到了,心脏微震。
这人,眼里有泪。
“殿下,您不知,我多希望自己跟她一开始就生在你们这儿。”
“长醉不愿醒,一梦到江南。”
她们一开始就不在这样的世界里。
也不会有人懂,到底何等权利才配得上她们这些年的小心翼翼跟颠沛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