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一起的,还有那股熟悉的夹杂着雨水味道的橘奴清香。
秦黛黛死死抿着唇,几乎用尽了全力,将眼前人推开:“岑望!”
少年身躯一滞,终于撤离了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恰逢一滴雨珠落在他苍白的面颊上,像一滴泪,徐徐滑落。
而后他抬手,布上一层金色结界,挡住了外面愈演愈烈的雨势。
秦黛黛怔了怔,眼前少年的漠然与眼眸中未熄的热切,曾在坠崖的那次也出现过。
她迟疑道:“阿望?”
岑望的眼眸冷了下来。
秦黛黛陡然醒觉,不是阿望。
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也许离阿望消失的时日久了,也许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便是失落都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
秦黛黛移开视线,此刻才发觉自己竟被他带到了半空中,雨幕之间,唯有这处结界是唯一的安宁之处。
“玉麟少君这是做什么?”她眉头紧蹙地问。
岑望紧紧盯着她的反应,终于开口道:“这话不该我问你吗?”
秦黛黛不解,而后才发现,他的瞳仁中竟泛着不断翻涌的赤红。
“你方才与他在做什么?”岑望哑声问。
秦黛黛凝眉:“我做什么与你何干?”
岑望抿紧了唇,固执道:“与我有干。”
“何干?”
岑望静默下来,好一会儿声音低了下来:“为什么?”
“……”
“秦黛黛,你为什么总要一次次出现在我眼前?”
秦黛黛愣住,下刻笑了一声:“玉麟少君弄错了吧?今日是你将我掳来,是你出现在我眼前……”
“不是今日!”岑望倏地打断了她。
是昨日,前日,大前日,甚至再早些时候。
哪怕是在闭关的时候,也总是时不时地冒出来。
秦黛黛看着眼前的岑望,他的瞳仁一片漆黑,仿佛再无旁的色彩。
等不到他接下去的话,她垂下眼帘道:“如果玉麟少君说的是今晚筵宴我出现在你眼前的话,那我便道个歉。”
“我知道少君觉得我平平无奇,不喜我,更讨厌我在少君眼前晃来晃去,但此次万宗大会,太墟宗难以缺席,我更不会缺席,还请少君忍一忍,过几日万宗大会结束,我定再也不会出现在少君……”
“秦黛黛!”嘶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秦黛黛抬眸,却在看清他的眉间时顿住。
血色红线如刀刻斧凿一般印在那里,像是要滴出血来。
“你……先魔之力发作了?”秦黛黛迟疑地问。
岑望没有应声,只是看着她。
秦黛黛明显察觉到他的肢体愈发冰冷,冷到好似要将金光流转的结界都冻结起来。
她沉默半晌,想到上次先魔之力发作的可怖,安静道:“你当快些回神玄宫。”说完她转身便要朝结界外而去。
攥着她手腕的手突然用力拦下了她。
秦黛黛挣了挣未能挣开,反倒是一张淋湿的字画自他的袖中飞落下来。
秦黛黛愣愣看着那幅字画的纸张材质,很眼熟。
她抬手摄入手中,将字画一点点展开,丹青笔墨早已晕做一团,糊成了一片五颜六色的图案。
却依然能隐约看出,这是一副梁祝化蝶图。
不久前,她才和闻人敛一同画过。
岑望……他看见了?甚至还画了……
秦黛黛的眉心紧锁着,此刻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联想到他今夜的所作所为……
她荒谬又诧异道:“玉麟少君莫不是……喜欢了我?”
不是阿望,而是玉麟少君。
岑望攥着她手腕的手一僵,他看着她。
她的眼中有震惊,有荒诞,有可笑,甚至还有几分为让他松开她而刻意发问的挑衅,独独没有欣喜。
不知多久,岑望渐渐松了手,脸色愈发苍白,可眉间的先魔印记竟被他生生压制了下去,混乱的双眸徐徐清醒。
良久,少年的眉眼好似变作以往的骄矜模样,喉结用力地滚动了下,而后嗤笑一声:“……秦少宗主,多虑了。”
秦黛黛轻轻揉捏着被攥疼的手腕,松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
这一次,她顺利地飞出结界,御剑消失在雨幕之中。
未曾犹疑半分。
第80章 战书
雨仍不断坠着, 不久前还亮如白昼的望霞城,转眼只剩下影影绰绰的灯火。
岑望踏空伫立于漆黑的雨幕之中,结界已经收起, 可漫天大雨如生了智般绕过了他,在他的四周形成了莹莹鎏金的无雨空间。
不知多久,岑望面无表情地朝神玄宫飞去。
并未前去云岫殿,岑望只落在了主峰的山脚下, 隔着厚重的山石,感受着地下被镇压的宫殿里溢出的精纯灵力。
“秦师弟?”也是在此时,诧异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岑望迟疑了下,转过身。
穿着神玄宫弟子服的一男一女站在那里,眼底是肉眼可见的惊讶。
岑望眯了眯眸,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诶?”李赣看着眼前人身上的九转金织灵袍,还有头上佩戴的天机银冠,是玉麟少君独有的法器,忙退后半步,“见过玉麟少君。”
身侧的姜宁推了他一把:“告诉你秦道友不可能在这儿……”
说完也随之行了个礼, 二人很快御剑离去。
岑望仍立在原处,哪怕那二人早已飞远, 他们的声音仍清晰传入他的耳中。
“没想到玉麟少君和秦师弟如此相像, 只是看起来大了几岁……”
秦师弟。
秦望。
那个阿望的名字,冠了秦黛黛的姓氏。
岑望的眸光暗了下来, 忽的飞身而起,而后坠入黑暗的地下。
被镇压的宫殿四周仍萦绕着缚仙绳, 这一次岑望并未上前, 一人静静地站在外面。
女子血肉中涌出的灵力,比起十年前已微弱了不少。
这是她付出感情的后果。
岑望一遍遍地对自己这样说。
也许一个时辰, 也许更久,滂沱的雨势终于有了放缓的趋势,少年的神情也渐渐冷淡,甚至漠然。
直到天色大亮,风雨渐歇,天象放晴。
岑望平静地飞身离去。
*
秦黛黛昨夜自岑望的结界御剑离去后,正碰上前来寻找她的闻人敛。
见她无碍,闻人敛松了一口气。
只是经此一番波折,秦黛黛的酒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加上大雨滂沱,再无闲逛的心思,索性便径自回了连曲峰。
一路上闻人敛未曾言语,秦黛黛也便没有开口。
直到回到连曲峰上太墟宗的院落门口,本文由疼训群八依寺叭衣留就六三整理,人工帮找全网独家文她停下脚步本想解释:“闻人,方才……”
“是岑兄,对吗?”闻人敛问。
秦黛黛没有否认。
闻人敛也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轻声道:“黛黛。”
“嗯?”
“岑兄并非阿望,”他再一次认真道,声音带着几分低哑,“也不会成为阿望。”
秦黛黛愣了愣,抬起头正望进闻人敛如墨石般深沉的眸子中。
今晚有一瞬分不清岑望与阿望的烦躁心情,在此刻陡然宁和下来,她点点头笑应:“我知道。”
闻人敛长睫微微动了下,继而唇角如常噙起一抹笑:“天色不早了,黛黛,你今日早些休息。”
秦黛黛弯了弯眼睛:“好。”
“你也是,早些休息。”
闻人敛颔首,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院落的长廊中,立在原处久久微动,良久自嘲一笑,转身离去。
翌日是万宗大会的开山大典,各宗门宗主与弟子齐聚一堂,以庆今朝。
大典在主峰宫殿前偌大的丹墀上进行,白玉石铺陈的丹墀四周,摆满了以玉石精雕细琢的长几座椅,后方则是众多弟子的空位。
丹墀正中央则是一片星斗阵法,莹莹灵光与云雾弥漫,祥云飞鹤的图案栩栩如生,恍如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