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睁开眼,继而眼圈一红,抱住秦黛黛便哭出声来:“青青,我差点死了,你救了我……”
秦黛黛轻声安慰:“已经没事……”
话未说完,便听见半空再次传来一声哀鸣,二人同时抬头,只见那道白影已经收起指尖的灵力,鹰嘴兽毫无生机地坠入远处的山林之中。
白影御剑降落在二人面前,秦黛黛方才看清他的模样。
男子眉眼平淡,是那种人群中最寻常的长相,浑身却透着温敛如玉的气度。
秦黛黛蹙了蹙眉,那股熟悉感再次涌起。
“二位可曾受伤?”男子关切问道。
秦黛黛没有开口,姜宁逐渐缓了过来:“多谢这位道友出手相救,否则我此刻早就成了妖兽的腹中餐了。”
男子垂眸浅笑:“路见不平罢了,倒是这位姑娘,”他看向秦黛黛,“若在下没有看错,姑娘方才以剑气画出了传送符?”
“对啊!”姜宁也道,“青青,你竟会用剑气画符?”
秦黛黛不解,她看的符箓书籍中便是这般说的,当初捉狼妖时,情急之下尝试着画出了守护符,方才手边没有符纸与朱砂,这才用飞白剑代替。
似看出她的困惑,男子解释道:“初入符修一道之人,因符箓需耗费大量灵力,灵脉极易不稳,便以符纸为载体方能画出符印,如姑娘一般,初入此道便可凭空画符者,鲜少有之。”
“青青,你太厉害了!”姜宁拍了下手。
秦黛黛怔愣了下,看向手中的飞白剑。
男子循着她的视线看去,饱含深意道:“姑娘的剑意,似曾相识。”
秦黛黛指尖微顿,她的剑……因岑望而学,剑意自然也与他相似,如今便是改也难了。
男子笑,语焉不详地道了句:“学人者生,类人者死。”
秦黛黛蓦地看向他,却只望见那张平平无奇的面颊一片淡然。
“什么生啊死啊,”姜宁听不懂,挥挥手问男子,“我叫姜宁,这是青青,秦青,道友你呢?”
男子有礼道:“在下明敛,日月明,佥文敛。”
明敛。
秦黛黛沉思片刻,确定自己从未听说过此人。
识海的千叶突然道:“黛黛,此人身上的气息,同上次侵入你识海之人极为相似。”
秦黛黛瞳仁一紧,再次抬头看向男子,男子也看着她,迎上她的视线,好脾气地颔首一笑。
秦黛黛勉强弯了弯唇,垂下眼帘。
不知不觉侵入她识海之人,只有那日的考官,也是那名捡到她香包的书生。
眼前之人,极可能同样是那名书生。
他在试探自己。
他知道了什么?
“对了,青青,你怎会走到这里?”姜宁问道。
秦黛黛回过神来,将寻灵司南拿出:“我用此物循着神玄宫朱砂的气息寻找出口,便找到了此处。”
姜宁惊讶,同样从手中取出一只灵蝶:“我也是循着朱砂的气息,来到了此处,”说着她看向明敛,“明道友,你呢?”
明敛附和:“我亦是如此。”
“这么说,我们寻找的出口极可能是对的?”姜宁惊喜,三人在偌大的秘境中找到同一条道路的可能性太小,除非这就是答案本身。
秦黛黛蹙了蹙眉,总觉得哪里不对。
试炼题目为:以己之力,走出秘境。
便是排除了结队的可能,可如今他们确实找到了同一条路。
“罢了,先走走试试。”姜宁烦躁道。
秦黛黛点头同意,想了想,从芥子袋中取出两张符箓递给二人:“若不慎走失,我们便以通讯符联络。”
姜宁眼睛一亮:“还是青青你聪明。”
秦黛黛笑了笑,又看向明敛,背在身后的手不觉紧张地攥了攥。
所幸后者并未起疑,接过符箓便放入腰封之中。
三人循着司南所指之路,继续前行。
约莫走了两个时辰,风声陡然强劲,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望着前方。
一道天堑般的悬崖横亘在眼前,罡风阵阵,悬崖下笼罩着深不可测雾气,黑沉沉的,如同巨兽之口,能将一切吞噬。
人稍稍靠近,浑身灵力都如同要被吹散一般,难使出半分力,更遑论御剑。
“怎会如此……”姜宁呢喃,“灵蝶所指,就在此处啊。”
秦黛黛看了看司南,也蹙起眉,的确,此地应当是必经之路。
下刻,她抬头便望见姜宁怔怔朝悬崖边走,心口一紧,秦黛黛忙唤:“宁宁!”
她伸手便要将姜宁拉回。
却在此刻,悬崖下卷起一股罡风,秦黛黛下意识朝悬崖望去,而后只觉自己的身子被一股微不可察的灵力推了一下,不受控地朝崖底栽去。
“青青!”姜宁惊呼。
秦黛黛恍惚中,只来得及听见一声低呼,而后一切变成漆黑,唯余死寂。
她的意识也逐渐朦胧,眼中一片迷茫。
不知多久,秦黛黛抬眼,看见自己正站在太墟宗的缥缈峰上,风声习习。
而后她听见一声轻柔的声音在唤着她:“黛黛。”
秦黛黛僵在原地,良久缓缓回身,怔怔望着站在不远处的温婉女子,她穿着温婉的藕荷裙裳,含情目中带着笑意,对她张开手:“黛黛,到阿娘怀中来。”
秦黛黛无意识地朝那边走。
女子的柔荑轻抚上她的脸颊:“阿娘的黛黛长大了,漂亮了。”
秦黛黛感受着脸颊上的温柔触感,依恋地蹭了蹭女子的掌心:“阿娘……”
“黛黛想阿娘吗?”
秦黛黛用力地点头,喉咙却被什么堵住,难以言语。
女子怜爱地看着她:“黛黛吃苦了,”她轻轻牵着她的手,看向远处太墟宗的青山,“黛黛,还记得阿娘和你说过的话吗?”
秦黛黛弯唇轻轻地笑:“阿娘说,青山含黛,往后太墟宗这座座青山便是阿娘,黛黛待在太墟宗,便是待在阿娘的怀中……”
“是啊,”女子轻叹,语调愈发婉柔,“可黛黛为何要害死阿娘呢?”
秦黛黛身躯一僵,不解地转头:“阿娘?”
女子仍笑得分外温柔:“黛黛为何要害阿娘?当初若不是因为你,阿娘本可以逃出去的……”
“黛黛,是你害死了阿娘。”
秦黛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张了张嘴:“不是的,阿娘……”
“怎会不是?”女子抬手,指尖从她的面颊轻抚而过,落到颈间,而后蓦地收手,用力掐着她的脖颈,阴狠地看着她,“若不是为护你,我早已离宗,岂会死在妖物手下?岂会与我夫君分离?”
“都是你!”
“是你害死了我,我此一生,最悔的便是生下你!”
秦黛黛的呼吸愈发困难,眼前女子的脸色也变得狰狞起来。
“不是的……”她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
“秦黛黛,”凌厉的男声响起,秦黛黛艰难地转头,只看见秦胥站在不远处,冷冷地望着她,“你为何没有保护好你娘亲?”
“为何要让你娘亲前去迎敌?”
“你连小小的婚约都守不住,你还能做成什么?”
“灵根残缺,怎配做我太墟宗宗主的女儿……”
秦黛黛只觉自己眼前浮现阵阵昏暗,她努力的张嘴想要解释,开口的瞬间却只有热泪大颗大颗地流出……
“阿姊。”俊俏的少年出现在不远处,如往常般轻声唤她。
“阿望,救我……”秦黛黛努力发出不成调的求救。
可她却只看着少年站在不远处,神情如面对陌生人般冷漠:“我变成这样,都是阿姊害的吧?”
“引雷符,阿姊,你可知有多痛?”
秦黛黛本挣扎的动作僵住。
也许,他们说得对。
都是她害的。
她害死了娘亲,她不配做太墟宗的大小姐,她害阿望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秦黛黛渐渐放下挣扎的手,任由身子被拖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却在此时,她感觉到芥子袋中有什么在颤动着,散发着澄澈的金色光芒,像是在竭力唤她。
秦黛黛垂眸,望向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光。
是那柄白玉笛。
秦黛黛原本涣散的双眸猛地回过神来。
不是的。
阿娘不会逃走,阿娘说过,太墟宗是她的第二个孩子,她不会舍下她的孩子逃命,她会死守到最后一刻。
是秦胥应下的退婚,为了得到淬魂盏。
阿望不会那样对她说话,阿望对所有人冷漠,独独会笑着唤她“阿姊”。
秦黛黛的眸子冷静下来,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是幻象。
她唤来飞白剑,看着眼前三人,良久阖上双眸,操纵长剑劈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