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便是一道惊呼：“灵狐，我的灵狐！”

　　陆晴下意识停下脚步，扭头望去，两道洁白的影子宛若箭矢从视野里窜过去。

　　竟然是两只浑身雪白的狐狸。

　　灵兽贩子一直拎着的笼子笼门碎裂大敞着，灵狐显然就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陆晴微微蹙眉。

　　这是两只成年的有筑基初期修为的灵狐，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从特制的兽笼中跑出来的。

　　除非……灵兽暴动，短暂提升了修为。

　　果然，这两只灵狐的状态明显不太正常，像是受了惊失去理智，疯狂在人群中穿梭，速度快成一道闪电，陆晴赫然发现，她的眼睛竟然有些捕捉不到灵狐的动作。

　　这说明，此时此刻，这两只灵狐的实力已然超出了她。

　　这不是刚成年的筑基期灵狐的实力！这两只灵狐真的暴动了！

　　陆晴面色微变，她反应很快，她足尖轻点，一个漂亮的闪身，便掠回了原处。

　　她示意苏白璟往后退：“小心，那两只灵狐好像暴动了！”

　　洛河已经二话不说抽出了本命灵剑护在身旁。

　　陆晴飞快瞟了一眼近处的传送阁：“暴动的灵狐有堪比金丹期的实力，这下传送阁的修士总该要出手了。”

　　此时附近大多都是筑基期修士，若任由两只灵狐再次肆虐，恐怕很快就会出现伤亡。

　　陆晴想的没错，她话音刚落，传送阁内两道黑影疾射而出，目标直指两只暴动的灵狐。

　　人群中零散的几位金丹修士也纷纷取出法器，试图抓住那两只危险的灵狐。

　　应当问题不大，陆晴刚这样想着，人群前方忽然响起两声短促的尖叫。

　　尖叫声绝望又凄惨，像是被野兽咬碎喉咙前最后的哀鸣。

　　单单是听着，陆晴就有些头皮发麻，她忍不住踮起脚尖，往前方看。

　　前面确实出了事，纷乱的人群让出一个几人大的空间，冰冷的灰色石砖上，躺着两个面容熟悉的修士。

　　正是刚刚那两个施展遁术逃离的修士！他俩并排倒在了地上，喉咙上是野兽才能抓出来的深可见骨的凹痕。

　　那两个歹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陆晴怔了片刻，第一反应拉了拉苏白璟的袖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别看。”她声音急促，“有人死了。”

　　苏白璟眨了眨眼，他欣赏杀戮和鲜血的视线被陆晴挡住，他却并没有一丁点的不高兴。

　　恰恰相反，他很愉快。

　　杀死那两个莫名其妙的修士，并没能让苏白璟感觉到一丁点的愉悦。

　　但现在……陆晴挡在他面前，他愉悦得差点要笑出声来了。

　　苏白璟深深看着背对着他的少女，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太过兴奋了，差点没能维持住柔弱的语调。

　　陆晴明显感觉到，被她拉住的袖子轻轻抖了一下，像是幼兽被吓到，缩成一团地轻抖。

　　他应答的声音也和平常有着细微的不同。

　　一定是被吓到了吧？

　　陆晴怀疑，她现在如果回头，能从苏白璟眸中看到湿漉漉的惊慌失措。

　　陆晴心中软成一团，下意识地往苏白璟前面又挪了挪，试图挡住他更多的视线。

　　前方尸体处，传送阁的人已经出来放了结界，尸体已经无法看清，只能看到粘稠鲜红的血液顺着路面汩汩流淌，像是河床里瘫软的红色章鱼，像四面八方伸出血红的触角。

　　陆晴敏锐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里这么多修士，其中不乏许多低阶修士，暴动的灵狐为什么偏偏选中那两个歹徒了呢？

　　陆晴眨眨眼：“洛河……你们觉不觉得……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洛河面容清淡地扫了一眼尸体，倒没有这种疑惑。

　　“善恶终有报，他们作恶多端，此乃天道罚之。”

　　天道？这个说法未免太玄了，陆晴不太相信。

　　她沉默一瞬，仔细回想着刚刚的情景。

　　身边忽然传来簌簌的动静，陆晴侧眸望过去，是苏白璟走到了她身侧，他似乎还没从这场闹剧中缓过神来，脸上失去了往日的轻快温和笑意，长睫轻颤，显出一种破碎的美感。

　　双眸相对，苏白璟触碰到她视线的那一瞬，像是春风拂过结了冰的冬湖，冰消雪融，他又弯了眸，轻声：“或许，是他们两个闹出的动静太大了。”

　　陆晴眉梢轻动，当时，那一胖一瘦两个修士，施展遁术在街道上穿梭，动静确实很大。

　　处于暴动状态下的灵狐神智本来就不清醒，会率先攻击最先刺激到它们的人似乎也不意外。

　　大概便是如此吧。

　　洛河：“好了，别纠结这些了，既然没什么事，我们就快走吧，镇灵秘境随时都会打开。”

　　陆晴点头，三人离开传送阁，商讨一下后决定分头行动。

　　洛河去定下今晚住的地方，他和苏白璟两人则在镇灵城中打探一下镇灵秘境的消息。

　　陆晴和苏白璟并排往前走着，行走间，布料摩擦，发出细碎的窸窣声。

　　很奇怪，苏白璟明明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她的视线不知不觉就被身边的苏白璟吸引了过去。

　　只要他想，苏白璟很容易就能轻松夺得别人的视线，对于一个过分弱小的人来说，拥有这样的能力，并不是什么好事。

　　陆晴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面颊，他精致的脸庞上没有什么烦闷和不虞，看样子刚刚的意外并没在他心里留下什么痕迹。

　　她微微松了口气，仍旧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开口：“刚刚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

　　苏白璟低头看过来。

　　“修士里……这样人渣不在少数。”她用袖子挡住眼睛，暗暗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不走正道，仗着一点修为为非作歹，迟早要出事的。”

　　她两个字总结：“活该。”

　　苏白璟勾了勾唇，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他没收回视线，就这样看着陆晴，她脸蛋红扑扑的，水晶球一样的眼珠灵活转动，他舔了一下上颚，状似随意：“你刚刚……喊了我什么？”

　　“嗯？”陆晴眨眨眼，“什么？”

　　她不太明白，试探开口：“我喊了什么？苏白璟？”

　　苏白璟轻轻的笑，好心提示：“刚刚在传送阁门口……你忘了？”

　　陆晴脚步猛地顿住，她伸手捂住嘴唇，脸颊像是被蒸气烫过，一刹那红得像是熟透的蟹虾。

　　刚刚在传送阁门口，那个高壮修士质问苏白璟的时候。

　　为了保护苏白璟，她好像说了——他是她的夫君。

　　陆晴眼珠不自然地左右晃动，结结巴巴：“刚刚……你，你别乱想，那时候，只是为了保护你！”

　　她说了苏白璟是她夫君之后，那高壮修士明显收敛了不少。

　　陆晴左手食指和右手食指扭成一团，轻咳一声，稍稍镇定了些：“虽然道侣是假的，但灵契不假，我们确确实实已经结了灵契了呀。”

　　她松开打结的手指，义正言辞：“这样的身份，当然要多多利用啦。”

　　生怕苏白璟不明白，她轻咳一声，继续道：“总不能需要你是‘道侣’的时候，就把你当成道侣，不需要你是道侣的时候，又把你当成陌生人。”

　　她拍了拍胸脯：“本姑娘可不是那种人好么？”

　　“所以，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你的‘道侣’，在那些人想要欺负你的时候……你当然可以让我帮忙……”陆晴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此时此刻，她却一时之间找不到太合适的词汇来描述心里的想法。

　　“嗯……总之……”她纠结片刻，把这个麻烦丢给苏白璟，“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苏白璟垂眸看着她，她大概很少对别人说这样的话，似乎不自在至极，脸蛋红扑扑的，琉璃一样的眼珠四处打量，却不肯看向他。

　　苏白璟喉咙里溢出几分清越的笑意，总结：“除了没有道侣之实，其他都可以和真道侣一样？”

　　陆晴眼睛一亮，苏白璟这句话，可谓精准描述了她的意思。

　　“对！”陆晴打了个响指，“没错！就是这样！”

　　她们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无人的街区，路边生长着大片大片的香樟树，少女清越的说话声，像百灵鸟的叫声一样无忧无虑回荡在斑驳树影里。

　　树叶被惊动，打着旋落下，有一小片碎叶落在了她的鬓发上，像一只枯叶蝶找到了栖息地。

　　太过年轻的女孩，还不太能理解道侣这个词的真正含义，只觉得，只要没有道侣之实，道侣其实就和普通的好朋友差不多。

　　苏白璟愉悦地勾了勾唇，丝毫没有向年轻的女孩解释这些的意思。

　　他抬手，在陆晴茫然的视线里触上她的鬓发，将那片轻轻碎叶拂落。

　　接着，苏白璟从善如流地点头，微笑着赞同了她的提议。

　　“好。”

第11章

　　陆晴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她看了眼苏白璟帮她拂散落叶，随即飞快收回的手指，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谢谢。”

　　苏白璟声音轻柔：“不客气。”

　　简单的交谈结束，陆晴便打算继续往前走。穿过这片无人的香樟树林，前方不远处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一片在镇灵秘境最可能出现的地方建立起来的临时街道，那里能购买到大量的物资，也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信息。

　　出乎意料地，苏白璟微微侧身，拦住了她的动作，忽然问道：“洛河姑娘，是陆姑娘最好的朋友吗？”

　　陆晴眨眨眼，理所应当地点头：“当然了。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嘛？我们认识好久了，从我刚记事的时候起，我俩就在一起玩了。”

　　她没说谎，太过澄澈的眼眸一眼就能看透。

　　苏白璟盯着她的眼睛：“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没把真实情况告诉她？”

　　他声音轻飘飘的，语调却低沉有力，像七弦琴最粗的那根弦，要用最大的力气才能弹出的音调。

　　明明低沉，却如此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