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楚辞早就慌乱地跑进自己房里,看着被放在床上的玄夕,不敢往前靠近一步。
军医扒开玄夕的衣服,一声惊叹,“不可能,这不可能!”
玄夕的双肩还留着钩蛇的尾刺留下的贯穿伤口,只是做了最简单的包扎,伤口边界处已经发紫溃烂,身上刀剑伤口无数。
这时,有一处伤口直入楚辞眼帘。
楚辞突然跑上前去,修长的手指摸着玄夕正心口处拳头大的刀伤。
“治好他,玄夕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烹熟了,喂,狗!”
军医大惊失色,这位平西将军平日里素来严厉,但一向体恤下属,对他也一直礼遇有加,如今的她倒像是沙场上杀红了眼,一副要所有人陪葬的架势。
不是他不想救,而是这本来就应该是个亡人之躯啊!他从没见过身上三个大洞还能活下来的人。
“阿辞......”听到楚辞声音的玄夕突然醒了,“我赶回来了。”
楚辞一把推开军医,瞳孔地震一般的看着眼前的玄夕,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她用手指尖轻轻摸着玄夕溃烂伤口的边缘,所到之地竟没有一处好皮。
楚辞在玄夕面前整个人就好像刚刚逃过鹰爪的小兔子,慌乱又恐惧。
“没事,我很快就会好了。”
玄夕一把抓住楚辞的手用力握了握,随即便又昏睡过去。
太子房里。
寝室里乌压压的跪倒一片,所有人都恨不得屏住呼吸,生怕谁的呼吸声太大被太子听到,就会被拖出去杀头。
姜崈脚下跪着他的那个贴身侍卫,那侍卫全身颤抖,恐惧之像溢于言表。
“说说看,你是如何杀他的?”
姜崈似有似无地摆弄着手里的佛珠手串,平静的甚至听不出语调。
“太子带着公主离开后,属下便刺了玄夕心口三刀。属下用性命担保,刺他之前他便已经断了气!我当时还用了当地的鬼金草涂在了玄夕伤口上,扔他下了洪水。这人,他不可能活啊!”
那侍卫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下子被红檀茶针直直刺入喉咙。
姜崈今日为楚辞生辰精心挑选的鸾色密云锦袍眨眼之间被喷射出来的血水染红,反着浓烈血光。
衣服上断珠一样的血迹好似腥红的铁链,禁锢着周身没有一丝血色的姜崈,他眼神似鬼火,如同地狱魔王一般,杀气呼之欲出。
可姜崈心里也十分疑惑,鬼金草可是腐败伤口的利器,玄夕身中三处致命伤,如何能活得下来,又如何能在这小半个月里就行动自如?!
“给孤查,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姜崈看向身边的内官吩咐着,他一脚踩在早就断了气的侍卫脖子上,咔嚓一声,那侍卫的头直接翘起,还在那脖子上的茶针直接穿过了那已经扭曲的皮肉,鲜血缓缓漫出,流了一地。
“查不出,他就是你们的下场。”姜崈薄唇微微动了动,原本清冽好听的声线如今混着血气,听着让人觉得骨髓里都散起寒气。
一个小太监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尿了裤子。
姜崈锋眉一簇,拔下那侍卫喉咙里的茶针,直直地冲小太监的脑袋飞去。
那小太监应声倒地,吓得众人惊呼一声。
“叫军医来,你们都退下。”
所有人都吓得赶快往外退,若是可以,都恨不得直接掉头跑掉。
军医刚从楚辞那里出来,便赶来见太子。刚进门,这刺鼻的血腥气就好似身在战场。
军医抬头就看到了眼神空洞毫无感情的太子,和他脚下那两具头破血流的尸体,那尸体的眼睛睁得老大,远远一看便能感受到他们死之前的惊恐。
太子好似没有什么力气一样地倚在座位上,手里不紧不慢地捻着沾了血的白玉佛珠,全身上下散着浓雾一般的阴诡气息。
“臣才疏学浅,玄夕少侠的情况已经超出臣毕生所学,臣只知道玄公子少年英才,却不知此人根骨如此惊奇,这,这分明就是借尸还魂!”
军医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低着头不敢看姜崈。
姜崈甩了甩手上的佛珠,吃力地站了起来,缓缓走到那死了的小太监旁边,用力一下拔出了那人脑骨里的红檀茶针。
“杀了那个玄夕,他若不死,便是你死。”
姜崈声音不高不低,仿佛再说晚上吃什么那般平常,他拿着茶针,顺着视线冲着军医比画,用针尖圈住了一动不动的军医。
军医吓得浑身酥软,“臣自当竭尽所能。”
军医踉踉跄跄撤出太子房后,廊下便有监视楚辞院子的小厮来报。
“殿下,公主在......”小厮看着这已经凉透了的两具尸体,声音颤抖。
“快讲!”
姜崈此时好像一头发怒的雄狮,早已没了刚才那冷静的模样。
“公主在照顾玄公子......在床榻边,睡着了.......”
“还有呢?!”
“刚刚......刚刚奴才好像看见,公主褪了玄公子的衣物......在帮他清洗伤口......”
“滚!”
那小厮听到这话后立马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心中大喜捡了一条命。
姜崈咬紧牙关,紧闭的嘴里牙齿传出“咯咯”的声音,他胸膛剧烈起伏,想着这几天楚辞与他的种种,紧握的拳头让指甲都嵌到了肉里。
一声怒吼之下,姜崈掀翻了桌子,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更,衣!”
楚辞此刻整个人都坐在了地上,半趴在床榻边上睡着了。
大悲大喜的她加上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元气使她筋疲力竭的地昏了过去,不过这次她呼吸均匀有力,不再虚浮伤心了。
玄夕迷糊之间醒了过来,侧头看着床边熟睡的楚辞,嘴角带笑的他一时间贪看住了。
他从洪水里醒来时,早已变回巨蛇真身了。
钩蛇的毒尾穿刺过他的双肩使他极其虚弱,他只能闭了气,弥留之际他模糊看到姜崈抱走了楚辞。
玄夕苏醒之后便迅速找到一处山洞疗伤,脑子一遍又一遍的过着泌阳谷里的每一幕。
这楚辞绝非平常凡人。
可那周身冰蓝色脉络的仙子是要做什么?为何揪着楚辞不放?他自己为何在身受重伤的时候还能把那小仙打到半死?救那小仙子的人又是谁?
关键时刻他发冠里发出的金雾又是怎么一回事?
太多问题萦绕在玄夕的脑子里,他实在太累中毒又太深,无法集中思考,只能专注修炼保命。
在山洞的这些时日里,玄夕没有一刻停止尝试变回人形。
他想要赶快回去给楚辞报平安。
那小丫头一定伤心坏了,估计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吧。
当时他把她护在身下,楚辞轻轻按住玄夕肩膀的伤口时,那一脸心疼的表情玄夕到现在还清楚记得。
毕竟活了这么久,没有人心疼过他。
只可惜他伤得太重,半月有余的时日,只得今天竭尽全力才勉强变回人形。玄夕太过虚弱,现在又要用所剩不多的灵力维持人形,根本就没有办法修复那千疮百孔的肉身。
顾不得那么多,他便跌跌撞撞地跑回桐溪城。
玄夕艰难抬手,摸了摸楚辞的额头。
还好,赶在你生辰时回来了。
他用灵力探了探楚辞的身子,修复了些楚辞还没好全的经脉,之后便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连抱她去软榻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昏厥过去。
这时,姜崈推门而入。
他径直走到床边温柔抱起沉睡的楚辞,转头看了看没了知觉的玄夕,满脸都是阴毒狠绝,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崈一路抱着楚辞,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愤怒了一晚,一连杀了两个人的姜崈竟突然感觉到有些心痛。
她睡得好香啊,这些天里,只有今天的她睡得最踏实。
想到这里得姜崈抱着楚辞的双手不由得又紧紧握了握她的身体。
二人回到姜崈房间时,那房间跟白天一样清新典雅,早就没了刚刚那血气冲天厉鬼绕梁的模样。轻轻放下楚辞之后,姜崈小心翼翼地帮着她盖好了被褥,紧紧握住了楚辞的手。
这一握就握了整整一夜。
第40章 我赶回来的第一晚,你就去别的男人房里睡?
楚辞睡得很沉,在确认玄夕回来这件事不是梦了之后,那一直飘着的心仿佛一颗石头落了地。
就这么无梦叨扰的一直睡到了晌午,楚辞被一阵门外的嘈杂声吵醒。
她睁眼便看到了一直坐在床边,头抵着床框闭目养神的姜崈,楚辞观察了四周,发现自己竟在姜崈榻上?!刚准备起身的她感觉到了手腕的一丝冰凉,低头一看,那是姜崈握了她一夜的手。
从楚辞的角度看不到姜崈到底是睡是醒,只能看到他消瘦脸颊上高高的颧骨和他的一点点鼻尖,楚辞试图小心挣脱,却被一把牢牢握住。
“终于醒了。”
姜崈还是闭着眼睛,声音清新脆耳。
“殿下,我为何在这啊?”楚辞十分疑惑,有些不安的她心又一次悬起,玄夕又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
“叫我姜崈哥哥,以后不管人前人后,都不许再叫殿下。”
姜崈声音有些生硬,睁开眼睛的他就这么抵着床框,也没有回头看楚辞。
“是......我知道了。”
“你昨晚趴在自己的床边睡着了,我心疼你病还没好,便抱你来我房里睡的。”
姜崈听不出什么情绪,他微微动了动脖子来缓解这一晚上的僵硬身体,手还是紧紧扣住楚辞的手腕。
“让开!”
外面的声音很是坚定,穿过门廊钻进楚辞耳朵里。
楚辞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听到外面这熟悉的声音“嗖”的一下直接坐起。刚想要下床,却被姜崈抓住的手腕的手又一次一把按住。
“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别起得太急,”姜崈缓缓转身,凤眸低垂看不清眼神,一点点把楚辞身上褪下的被褥又盖了回去,“自从你出事,就夜夜做噩梦,好不容易睡得这么好,就在休息一会儿吧。”
楚辞看着这不知喜怒的姜崈,心中竟生出一丝恐惧,不敢挣扎的她只能乖乖躺下,眼神有些慌乱和戒备。
姜崈拍了拍楚辞的肩膀,“你躺好,我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