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别急,估计一会儿就有消息了。”小知轻轻拍拍楚辞手背,小心翼翼地劝着。
这时院子里传出来开门的声音,楚辞顾不得许多,一把掀开自己的盖头冲了出去。
拖着九层喜服的楚辞跑起来有些费力,喜服上的金黄色流苏都如乱麻一般缠到了一起,好似楚辞现在的心情。
扶着门框,楚辞满脸的期待在看到姜湛那一刻定格了。
不是玄夕。
她轻轻放下门框上的手,身形无助地看向姜湛。
“玄夕呢?”
“还在找......”
姜湛有些难以启齿,本来要跟玄夕一起来的接亲的车队到了草屋的时候就发现人不见了,姜湛去到草屋时,发现陈列摆设好似放了几天都没人动过。
可他实在舍不得跟楚辞如此说,他怕她受不了。
“我自己去看看。”楚辞说罢便一层一层地脱掉喜服繁琐的褂子外袍,边脱边往院外走。
“已经找了两个时辰,该找的地方不该找的地方全都找了,人不见了。”姜湛看着楚辞背影喊道。
楚辞背影痴痴一顿,随即奔向草屋方向。
跑到草屋的楚辞看着满院子大小不一的珠子,她淌着过去走到屋内。
草屋里面的陈列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楚辞的手轻轻触碰着玄夕为自己布置的梳妆台。
这一身红色金凤大婚喜服和玄夕装饰的草屋真的很配。
她走出草屋,安排北言沿城搜索。可她心里明白,根本就不可能找到玄夕,这整个院子都没有打斗或者翻找的痕迹,玄夕似乎凭空消失了。
“你们去忙吧,我在这等着他回来。”
楚辞低着头交代着周围人群。
人们面面相觑,直到北言吩咐他们四散着才消失在楚辞面前。
“侯爷,北霖军主力不日便可集结曲水城。”周起毕恭毕敬地跟姜湛说。
“军心如何?”
“将士们士气高昂,如今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每位将士都势必要匡扶大业。侯爷此番,定能心愿达成。”周起面露喜色,一番慷慨激词说的姜湛心里都有些激动。
如今曲水城以北,皆如姜湛所愿归他所控,北霖军里的烨苍军旧部也因为楚辞的归顺而为其差遣,事情当真是进行得很顺利。
“只是......侯爷,”周起在一旁小心提醒,“烨家那几位老将军,都十分想见见小主人。只是公主现在......”
“还是先别跟楚辞说了吧,她近日,不太好。”姜湛放下手里的密报,轻叹一口气。
‘太子知晓公主大婚,玄夕消失,神志癫狂。’
姜湛看着纸条化为灰烬。
姜湛忙完迎接大军的准备工作后,天已经擦黑了。他走到那草屋小院外,站在远处看着院子。
廊下坐在椅子上的楚辞杏眼微闭,安静睡着。
姜湛走进小院,不小心碰到了满地的珍珠,楚辞一听到响动便醒了。
“玄夕——”
半坐起来的楚辞看着定在了原地的姜湛,表情有些尴尬。
已经半个多月了,楚辞每天都待在小院里,寸步不离。
小安常去给姜湛报平安,说楚辞都好,每天都在小院里打扫做饭,料理花草,跟平常百姓无异。
只是每每深夜,她总是惊醒,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出去查找一番。
楚辞越是平静,她身边这几个人就越心疼。
“天气冷了,别在廊下睡,当心着凉。”姜湛走到楚辞面前,略有些责备地说。
“刚刚擦了擦这满院子的珠子,有点累便睡了,我下回注意。”
楚辞眉眼透着恬静,走到屋内给姜湛倒了杯水。
“我让下人们做了点吃的给你,你今日就无需自己开火做饭了。”
“多谢兄长,那我今日是要有口福了。”楚辞浅浅一笑,感觉一点都不伤心的样子。
“你在我面前还要装吗?”
姜湛看着楚辞在这依旧红彤彤的喜屋里有条不紊的准备着茶叶,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没装,我没事。”
楚辞眼睛都没抬,还在生着炭火准备煮茶。
姜湛有些无奈地看着楚辞忙活,正不知怎么开口的时候,楚辞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看向姜湛。
“玄夕,他一定会回来的。”
楚辞面容平静得好似无风吹过的湖水,这话听着如此坚定,弄得姜湛都觉得有几分可信了。
看着姜湛心疼的表情,楚辞无奈笑着摇摇头,“你们不懂他,无论他出了什么事,只要他还活着,他就是爬,也会爬回我身边的。”
就像在桐溪城楚辞生辰那日,玄夕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出现在楚辞面前一样。
他一定会回来的。
姜湛不再劝阻,他最知道楚辞的脾气,她认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因为别人的想法而改变的。
晚膳时刻,姜湛和楚辞正聊着最近曲水城的趣事,楚辞跟他说顾维卿原来有多溜须拍马,姜湛还不信,如今的顾维卿好像一个老学究,天天揪着姜湛的部署,城里的控防问个不停,满脑子就是怎么给姜湛赚钱,稳住后方好让他去打仗。
一番交谈之后,楚辞冷不丁地问了姜湛一句,“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提大军集结的事?”
“我......”
姜湛想了一晚了,只是担心楚辞的状态所以才一直按着不提。
如今北霖军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准备进军都城,可再怎么说,很多老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毕竟这自家军队打大本营的事,是个忠臣良将都会有些迟疑。而这烨苍军旧部的老将更是如此,所以姜湛很是需要楚辞的支持。
“近几日我虽在小院里,曲水城的事,北言和顾维卿还是会每日报给我的。兄长今日来为何不提此事?”
姜湛深叹一口气,“是我小看妹妹了,我自罚一杯。”
“我曾与玄夕说过,此番复仇,我要姜崈万念俱灰。他想要的江山,权力,王位,我都要一一毁掉,少一丝惩罚,都不能慰藉我父母亡灵。”
姜湛看着眼前戾气散满了整个屋子的楚辞,后背竟有些发凉,不由得多喝了杯酒努力暖起身子。
“待到大军集结,我会把孙交放出来,知道事实的世叔世伯们一定会拥戴兄长称北霖王,那时候别说是清君侧,哪怕就是造反,北霖军也定然会踏平南云宫!”
姜湛看着眼前的愤恨的楚辞,声音里透着些惋惜,“我们三个,原来,真的很好。”
楚辞听到这里,原本因为仇恨而紧锁着的眉头瞬地展开了一下,眼神里透着股惊讶的茫然,她微微张了张嘴,似要说些什么,最后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就着清苦的酒,吞进了如今满是乱麻的心里。
姜湛看着楚辞的反应也不再做声了,他也十分怀念每天缠着大哥姜崈,和楚辞上天入地的日子。
那时的姜湛和楚辞天不怕地不怕,好像无论闯了什么祸都有身后的姜崈摆平。
小时候的姜崈十分疼爱自己,他经历了三位弟弟的死亡之后更加珍惜这唯一的二弟了。
二人少时几乎每天都黏在一起,姜湛每到半夜都要贿赂身边的宫人,悄悄跑去姜崈房里和他一起睡。
再长大了一点后,姜崈每次都会在院里看着姜湛舞刀弄枪的。二人闲暇时,也会在茶道桌前高谈阔论,谈时事,论国道,争得不可开交,却乐此不疲。
每年无论是马球还是比武,姜崈一定到场给姜湛助阵。姜湛每次赢了比赛,也一定要把第一个彩头送给自己的这位哥哥。
究竟是哪里错了,为何如今却是如此局面......
姜湛盯着眼前的酒盅,又一次一饮而尽。
姜崈,无论如何,你都要为你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从姜湛手里传出,那酒盏被他生生握碎。
楚辞慌忙起身,一边找着纱布一边埋怨着姜湛不够小心。
拿来了药箱,楚辞便准备给姜湛包扎,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他的手,轻轻用小镊子把碎片从伤口里拔出来,每拿出一块碎片,还用手指轻轻在姜湛指腹处揉一揉来缓解疼痛。
轰轰轰——
一声惊天响雷响彻山间。
楚辞就好像被那雷劈中一般,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又惊又喜的样子从那杏仁眼中冒了出来。
“你怎么了?”
姜湛这一声询问让楚辞回了神,她欣喜地盯着姜湛,又看了看他受伤的手。
她扔下镊子,双手一把拉起姜湛的手紧紧握住,急急望向屋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姜湛吃疼喊出声来,却被更响的一声空雷盖过。
楚辞一直吊着的一口气从胸口深深呼出,她奋不顾身的跑到院子里,踉跄拨开满园的珠子,看着一览无余的浩瀚星空仿佛在急迫地找些什么的样子。
她膝盖一软,瘫跪在地上,扶着一个半人高的夜明珠,喜极而泣。
玄夕还活着。
他不光活着,他还能吃醋。
姜湛顾不得手上的疼,站在草屋门口看着有些疯癫的楚辞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他虽然不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知道,能让楚辞如此的,怕是只有玄夕了。
天宫,镇龙台。
这是天族镇守犯错龙族的地方,比起其他监牢,这里的镇龙石可是一绝,凡是在镇龙石下的神仙,都不能施展仙法,就好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这镇龙台整个台面上刻着八卦,冰玉石做的圆台之外延伸出八个通天冰玉柱,每颗柱子上都有应龙盘旋而上,八只龙头吐出仙气,仙气汇集之处高高浮起一个石心散着金光的巨大石块。
那石头心的金光好似一根长针,直直刺进趴在冰玉八卦台上的玄色巨蛇的脑袋中央。
除了镇龙台,这玄蛇的身体被千条锁妖绳紧紧困住,每根锁妖绳的另外一端都牢牢拴住那八颗冰玉盘龙柱,吸取着冰玉石带来的灵气与镇龙石一同压制大蛇。
刚刚那玄蛇似有苏醒的意思,吓得侍卫赶快报了天君前来查看。
“这双脉小蛇看着不像仙法狠厉的样子,想不到冰玉石连着镇龙台都压不住他。”
天君看着当日在招摇山用了上千将士才控制住的玄夕,心里不由得生起无边担忧惊惧。
“回天君,刚刚这玄蛇似有挣扎,眼睛都感觉要睁开了,身体发出红银双色闪电,弄得天庭都灌满了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