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就算后人想要效仿,也未必可成的神来之笔。
他一文官做到如此,这便是全了他的初心,圆了他的仕途抱负。
这一切,除了归功于他自己和救他于水火的楚辞,最大的功臣之中还有一人,便是给他权柄任他成长的姜湛。
而如今,要求他在‘百姓清君侧实录’上虚报一笔的。
也是姜湛。
今日若不是楚辞站在他身后,情绪完全失控的他那一番辱骂主公的言论,恐怕是要断送他全家性命的。
“放心吧,今日就算我不在,兄长也舍不得罚你这棵一摇就下金锭子的树。”
满口酒气的顾维卿被楚辞逗笑了,这是他第一次与楚辞平坐一处,也是他第一次平视着这位认识了多年的平西公主。
以前只觉得着公主生得漂亮,让人一眼就忘不掉。这好坯子竟风吹日晒还是如此,当真是女娲娘娘偏心。
可如今看着篝火下的楚辞,顾维卿只觉得这姑娘生的可怜,明明五官精致舒展,却总是在眉眼间透着点清苦。
比起他这个已经被世人神化,爱妻在侧,儿女双全,腰缠万贯的小言官比起来,这位公主的命真的太差了。
若是可以,他倒希望分点他这一生的好运气给眼前这位小公主。
尤其是在遇贵人这一项上,楚辞好像人生就没有这个东西。
现在连相依为命的姜湛兄长,也成了主仆,今天还给她填了这么大一堵。
楚辞看着盯着自己有些失神的顾维卿,呵呵笑出了声。
“还记得维卿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可没有现在有钱。可那时你穿的可吓人啊,连外袍都要三层。现在倒好,把那穿衣服的力气都用到拿酒上了。”
楚辞这一番打趣让顾维卿回了神,有些失态的他赶紧道歉,“臣失态,臣不是要唐突公主,臣......”
“维卿不必多说,我知你在想什么。”
顾维卿在坐下前便瞄到了楚辞手里的白玉簪子,自那之后脸上便都是唏嘘,这一切都被楚辞尽收眼底。
“来,不聊那些不高兴的,今日小知煮了肉汤,小安的烤兔子你没吃过吧,配酒那可是一绝!我们四个,不醉不归!”
“好!”顾维卿痛快答应。
酒至半酣,姜湛那边派了人来。
“平西公主,王上这几日赶出了两朵玉叶子,让臣送来。”
“知道了,多谢。”楚辞轻轻点头以示谢意。
本来还在聊着西召城的顾维卿原来有多油腻的四人满脸喜悦,如今倒是一下被这叶子拉回了现实。
顾维卿又喝了一大碗,起身说道,“夜已深了,臣不打扰公主休息了。”
“三日之后我便要出征宁下,若一切顺利,再见维卿,应是在都城了。到时,楚辞定会开启家中珍藏,贺一贺,顾丞相大喜。”
“公主此程,万望珍重。”
送走了顾维卿,有些酒意上头的楚辞也回到了账内,手里拿着别人送过来的玉叶子。
看着玉叶稀松的玉树,楚辞把玉叶子放到了锦盒里,刚想关上盖子,却发现已经合不上了。
楚辞呆呆看着这满满一盒玉叶子,轻笑了一声低下了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玉叶子不再是重逢之物,而是姜湛道歉的信物了。
如今,还要用别人送过来。
楚辞无奈地撇了撇嘴,换了衣服,便躺在床上准备睡了。
手里紧紧攥着的,是那破碎的三截白玉。
第81章 你是林修弘的小妾?绥丹国的奸细?!
“好!太好了!”
姜崈握着手里的密报,脸上终于露出了这一年来几乎看不到的笑容。
太子安排在绥丹的探子来报,姜湛已经偷偷与绥丹取得联系,准备每年进贡以求和平。
楚辞断然不会同意的,连得罪楚辞都要做的事情,原因只有一个。
看来,他这个好弟弟终于坐不住了,也不枉姜崈这一年一直佯装疲软,不停退让,却在宁上突然强硬起来的计划。
现在,姜湛定是心中渴望无法抑制,定要破了宁上州,这才想着安定绥丹,要把一直在北荒镇守的楚辞放出来了。
“绥丹找到的那个林家姬妾的孪生妹妹,可以带去宁上了。此事,切勿让任何人知晓。”
姜崈在书房里,看着两人那么高的地图,有些兴奋地交代着身边这位暗卫,抬起带着白玉佛串的手,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朝着地图重重一按。
姜崈的眼神顺着白玉莲花佛串,盯住指尖上的‘寧上’二字,眼里透着渴望。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辛苦......”
“殿下,”这时身边的太监轻声来报,“任文策将军来了,在殿外跪着呢,说是要自请去宁上前线,为殿下扫清叛军。”
“添乱......”
姜崈不耐烦地闭上眼睛,让暗卫悄悄退下后,姜崈头也不回地交代着传话太监,“就说,孤断不会让自己的小舅子去前线冒险,引得太子妃日夜悬心,他若跪着就任他跪。”
“是.....只是文策将军说,您不同意他就跪到您同意为止。”太监声音越来越小。
姜崈听罢轻笑了一声,这任家竟如此按捺不住,仗着他‘宠爱’任文君,竟上了这一招,派了个毛头小子来染指兵权。
“太子妃如今正在备孕,他这个弟弟若敢惊到了太子妃的身体,孤就罚他去任家祠堂跪个够。”
太子妃寝宫。
“太子真的是这么说的?”任文君望着任文策急急问道。
“是啊,要我说就是姐姐糊涂,任家现在想要染指兵权,那可是要触犯龙颜的,若不是姐姐如今是太子心尖上的人,弟弟怕是要被发配了。”
今早任文君找到任文策的时候,他便觉得此事不妥,若不是这位太子妃姐姐声泪俱下的一定要他去闹这一番,他才不会去蹚这浑水呢。
“你在外跪着的时候可有人出来?”任文君急急问道。
“那殿里除了传话的太监,就太子一人啊。”
不对,今日眼线来报,勤政殿里有个生面孔,连宫里的老人都没见过,假装打扫经过的眼线隐隐约约听到宁上,绥丹等信息。
“殿内无人......宁上州......”任文君自言自语。
突然,她双眼睁大,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样,缓缓抬起酥手,又重重落下,一把抓住了她这位亲弟弟的手,“姐姐有事,还需如实交代给你。”
楚辞和姜湛来到宁上已经一月有余了。
“姜崈竟也来了?!”
楚辞本坐在桌案旁,一听到太子也来了宁上,狠狠拍案一下半坐而起。
“是,姜崈这次瞒得十分的好,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他已经来到了宁上。”探子有些窘迫解释道。
楚辞急急转过头看向姜湛,“兄长!”
看着楚辞急迫的眉梢,姜湛抬手阻止了楚辞,“不行。”
“哥!”
楚辞干脆从桌后跑了出来,快步走到姜湛面前。
这一个月,楚辞比在北荒还清闲。
就好像她的任务就在带着烨苍三万大军来到宁上州之后便结束了。
倒是周起,左右开弓地忙着,累得人都瘦了一圈。
“我是左前锋,为何不能迎战?兄长现在日日把我箍在身侧,干脆拴在腰封之上算了!”楚辞满心不满,一想到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上阵杀敌,急得直跳脚。
“不行就是不行,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怕你上了战场后因仇恨丢了判断。”姜湛冷静交代着。
“兄长这是不信我了?!”楚辞干脆一掌拍到姜湛的桌子上。
“你要听话。”姜湛说罢便不再做声。
楚辞气鼓鼓地走出营帐,抬眼便见到了风尘仆仆的北言和小安。
如今北言二人一直在军前听着周起命令,做着一些佯攻,探察的活计。看着吃瘪的楚辞,那两人的脸色也难看得很。
“北言进来。”姜湛看着一动不动的三个人,轻声吩咐。
楚辞怒视姜湛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北言走进营帐里,“王上,今日臣去宁上城东边的山上勘察了一番,山体极其适合隐蔽。如今宁上久攻不下,臣以为,可稍作颓势,让敌军以为我方疲软,引得敌方出兵,我军把精骑部队隐藏至山口,待到敌军出巢,可形成犄角之势,围攻可斩主力啊。”
“那东边的山上,竟没有姜崈的人么?”姜湛本在看着军报,听到北言如此说,心里泛起了涟漪。
“那山对敌军确实没什么用处,如此计策,确实冒险,姜崈应该也不会相信我军有此胆识。他知此役对王上意义重大,定然会中规中矩地打,这便是我们的突破口。”
北言极力劝说,这两军一月以来一直就是隔靴搔痒,小打小闹,让他十分捉摸不透。
好像这两兄弟根本就没想打仗,而是在逗猫逗狗一般。可二人又亲自莅临战场,弄得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在这阵前小心试探,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臣请三千精骑,前去深探一次。若真的没有姜崈的人,那王上,宁上成败,就在此一举啊!”北言看着犹豫不决的姜湛,越说越急。
“好,快去快回,若有风吹草动,速速回来。”
楚辞在营帐外烤着兔子,看着一旁打水回来的小知,满满都是嘲笑自己的意味说道,“小安呢,反正我们几个就是个摆设,也不用假模假式东奔西走了,让他回来烤兔子吧。”
“公主,小安跟北言领着三千精骑去东边的山上勘察了。”小知在一旁交代。
“东山?”
楚辞自顾自的重复着小知的话,也不知怎么了,心里升起丝丝不安。
烦躁的楚辞回到自己营帐里,本想着睡一会儿,可是辗转反侧的她怎么也合不上眼睛。楚辞一下坐起,也没理小知的招呼声,径直走了出去。
不等众人反应,见军营大门正大敞着,借着收取粮草的空档,楚辞一个飞身上马,马鞭长挥风一样地跑出军营。
“什么?!快,派出去一千侦骑,速速把公主给我带回来!”
姜湛听着侍卫前来通报,马上慌乱安排着。看着外面吆喝集结声音不断,姜湛看向周起,“周家菜园的人呢?”
“王上放心,一直跟在公主身侧,现在应该已经跟着公主出去了。周家菜园的人定会沿途做好记号,侦骑应该一会儿便能找到公主。”
姜湛急得在营中踱步,呼吸急促的他脑子旋风一般的转着,“小知!速速去吧小知给我控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