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滇之侧目,在对上乔五味的质疑目光后,满脸无辜。
“不知为何,你询问时,便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乔五味紧紧抿着唇,在看不出宋滇之有什么异样后,才将目光转向被困在牢笼中地殇魂,既是可入六道轮回,那自己是不是能将其超度呢?
而就在这时,孙氏走了过来。
“乔姑娘,你去帮帮那孩子吧。”
这时附身在油纸伞的王小虎听到阿娘的声音后,十分急迫的想从伞中出来。
乔五味垂眸看了眼那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油纸伞后。
“你可知,它差点害死你儿子。”
并不知情的孙氏脸色瞬间变的苍白,想说出来的话也卡在嘴边没有开口,她虽心疼那孩子的过去,但一想到他差点害死小虎,仅有的心疼瞬间变成了憎恨。
“是不是杀了它,小虎才会回来?”
乔五味并未对孙氏态度转变而感到诧异,以往跟师傅去驱邪时,见过的场面可比这还要精彩万分。
“小虎没事,等我超度它,就给小虎叫魂。”
孙氏这才放下心里,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润,只是在听到要超度那孩子,忍不住小声嘀咕。
“你们走后,我不知怎么的睡了过去,然后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有个孩子在海边上捡贝壳,后不知怎么的,突被涨上来的浪花给卷走,在被卷走的瞬间,我便听见有一妇人唤小琅这个名字,唤他回家,唤他吃饭,那声音越来越焦急。”
随即孙氏话锋一转。
“方才我是瞎了眼,竟会心疼他。”
“早知晓是他害了小虎,让他被那烈火烧死才好。”
乔五味先是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待我超度它,入了那六道轮回,它所做的恶事,自会得到惩罚。”
孙氏闻言,这才没吭声。
乔五味走上前,看着被困在火笼中的那只恢复五官的殇魂,右手捏手诀。
“破!”
话音落后,火牢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而那只殇魂正呆站在原地,青灰色的婴儿肥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
乔五味这才看清楚这只殇魂真正的样子,它头顶着用红色线绑的两个揪揪,身上穿着用针线绣的“虎镇五毒”的红色小肚兜,胖乎乎又呈青灰色的脚丫子没有穿鞋,那脚指头正上下动来动去,似是青灰色的小虫子般。
她故意放低声音:“小琅?”
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讳,小琅歪着脑袋,那双漆黑的小眼珠子更是疑惑的盯着眼前陌生的女人。
乔五味继续道:“你愿去往生吗?”
小琅抿着唇,随即小心翼翼问道:“去了往生是不是就能找到阿娘,小琅本想捡个好看的贝壳给阿娘的,可是贝壳不见了,阿娘也不见了。”
乔五味看小琅的样子,体型跟王小虎差点大小,那可怜的小模样,也怪不得当阿娘的孙氏会心软。
“去了往生,小琅就能找到阿娘。”
话音落后,小琅小小的身子开始慢慢化为点点荧光,在彻底消失的瞬间,小琅似是瞧见阿娘正朝自己走来。
也不知何时。
笼罩在黑河村这场雨彻底停了,原本弥散在空气中那股腥臭的气味也消失不见,随着一阵清风袭来,鼻尖闻的是那淡淡的青草香与泥土的气息。
乔五味侧目看向不远处被王小虎附身的的油纸伞,还有眉眼低垂,透着孤冷的宋滇之,她不由幽幽的叹口气。
第13章
待将附在纸伞上的王小虎的魂体放出来,乔五味拖着疲倦的身体领着他朝屋内走去,孙氏是瞧不见正在悄悄牵着她手的王小虎,只能焦急的跟着乔五味身侧。
穿过漆黑的屋内,来到光线明亮的厢房,乔五味将贴在王小虎额头上缚魂用的黄符撕下来,才轻声嘱咐道。
“过去吧。”
王小虎抬头看向阿娘,又将目光落在眼前的姐姐身上,奶声奶气的感激道。
“姐姐,等我醒后,我把偷偷藏起来的糖糕分你一半。”
乔五味并未告知王小虎,魂体归位,是会忘记所有的事情,所以那一半的糖糕她怕是吃不上了。
等王小虎魂体回到肉身后,乔五味才开口告知孙氏。
“晚些他就能醒。”
孙氏闻言,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她上前紧紧握住乔五味的双手,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哽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泪水也不由自主地从眼眶中落了下来。
乔五味默默抽回自己的双手:“我得去找张公,就不在这多呆。”
想到张公承诺的那一百两银子,那疲倦不堪的身体瞬间充满力气,她从屋内走出去后,看了眼还站在院中的宋滇之。
雨停之后,温暖的阳光落在黑河村的每一寸土地上,逆光而站的宋滇之身上似是披上一层金色的余晖,给那张本就俊美无俦的脸上添了几分神性。
乔五味不由愣神片刻,才开口道。
“走吧,我们去要报酬。”
宋滇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可眼底却是一片淡漠,他歪着头望向朝自己走过来的女子,那双狭长却不狭窄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在等乔五味走进之后,忽开口问道。
“阿乔可真厉害。”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清润又低醇,好听的不行。
明明是称赞的话,可乔五味却莫名听出几分阴阳怪气,若换做别人,定是三言两语给硬怼回去,但眼前的是宋滇之,是随时都会取她小命的祖宗。
能怎么办呢。
只能先憋着,然后在心里骂骂咧咧。
乔五味看了眼笑盈盈的宋滇之,无比谦虚道:“以后别夸了,我怕我骄傲。”
宋滇之:……
在雨停的那一瞬间,黑河村的村民们先是愣了半响,随即不可置信的冲出屋内,纷纷仰着头看着悬挂在头顶之上那晃眼的太阳。
半响。
不知是谁激动的嚎了嗓子,声音激动而又哽咽的欢呼道:“雨!雨停了!”
黑河村的村民们一半人高兴的笑着,一半人高兴的哭着。
站在屋檐下的张公眼眶微微发红,趁无人瞥见,迅速擦拭眼角那激动的泪渍,他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开口吩咐道。
“去杀只鸡宰只鸭,做顿丰富的午饭等乔姑娘与宋公子回来。”
若不是这两人,谁也不知这场邪雨会下到何时。
乔五味与宋滇之一前一后赶到张公家院前,便瞧见张公与众多村民们都站在门口迎着,这阵仗吓得乔五味还以为张公准备赖账,直到村民们一声又一声的感激后,她才暗自松口气。
待到屋内,张公也信守承诺,当着众人的面,将之前承诺好的报酬,也就是两张五十两银票递到乔五味的面前。
乔五味也不客气,边在心里头发出爆鸣般的欢悦声,边故作淡定的接过那两张银票,塞进腰间的挎包中,并轻轻的拍了拍。
这时张公开口道:“乔姑娘,宋公子,这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先用午饭可好。”
今日乔五味号令符灵次数太多,体力的消耗导致肚子早就饥肠辘辘,在瞧见的端上来的炖鸡,糯米鸭,红烧肉时,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嘴里的口水。
其他村民们也纷纷离去,毕竟那桌好菜是犒劳乔姑娘与宋公子的。
等白花花香喷喷的米饭端上来后,乔五味也没客气,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酒开始埋头吃的起来。
张公正在给宋滇之边倒酒边解释道:“这是去年酿的糯米酒,别看有些浑浊,但这味香的很呀。”
空气中弥散淡淡的酒香气,倒在酒碗中的米酒整体呈乳白色,上面还漂浮着好几粒白色的糯米,宋滇之接过张公递过来的酒碗,嘴角露出温和的笑意。
“多谢。”
这倒让张公有些受宠若惊,刚想说些什么,却瞧见乔姑娘已经吃完大半碗米饭,瞧那略微凶猛的架势,他都要怀疑乔姑娘是不是好几日都饿着肚子。
张公连忙唤来儿媳妇:“去多盛些饭过来,不够的话就在煮一锅。”
在这说话的功夫,乔五味手上的那碗米饭已经吃的干干净净,桌上的炖鸡没了一只腿,红烧肉少了三分之一,鸭子与其他菜还没动。
张公连忙把自己没动的那碗米饭递过去,乔五味也不矫情,继续埋头吃了起来。
而坐在旁侧的宋滇之对饭菜兴致缺缺,正端着酒碗,微眯着眼,细细品尝着米酒的滋味。
本有一肚子感激与陈赞的张公陷入沉默,半响,他伸出筷子将炖鸡另外一只腿默默夹到自己碗里。
乔五味停下筷子的那刻,满满一桌的饭菜几乎是吃的干干净净,她揉了揉略为有些发胀的肚子,正准备开口询问身边喝一身酒气的宋滇之,两人接下来要去哪才时,门外突然一道焦急的呼唤声。
“张公,村口外来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说是来替他的师弟赔不是。”
没等张公弄明白村口老者是谁,乔五味便站起身,她已经猜出来那名老者的身份,既是来赔不是,那就去看看怎么个赔法。
乔五味可没忘把宋滇之也拉去,若不是两人腿上的那破链子,她真想带挎包中那一百两银子逃之夭夭。
黑河村门口,一名穿着青灰色的长袍,脚穿黑色布鞋的老者站在那,他左手持着一面幢幡,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乐天知命故不忧”,而另一只手则牵着一匹骡子。
老者白发苍苍,面相和善,风来时吹着他衣角卷起时,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在察觉来了人后,老者转身看去,只是还未看清楚来人,就觉得眼前一片金光,刺目的让他挪不开眼,待那金光慢慢散去,老者又似是看到什么极其恐惧的东西,竟是惊出一身冷汗来。
张公走上前,开口询问:“还不知老先生的师弟是?”
老者拿幢幡的左手还在微微颤抖着,他压抑内心的慌乱,连忙道。
“师弟道号以宁。”
张公立即恍然大悟,看眼前的老者眼神也变了,并愤愤不平的骂道。
“你可知你那师弟,信口胡言,竟让我们给河神娶妻才能平了村子里的祸事!”
老者神情淡淡,似是早就料到了结果,他先重重的叹口气,今日前来,便是替师弟了结种种因果。
“我会打断他的腿给众人赔不是。”
话音落后,除了乔五味与宋滇之外,在场众人都纷纷倒吸一口气,觉得会不会太严重了些,而张公犹豫半响,最终把目光落在乔姑娘的身上。
“乔姑娘,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