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里冷笑:“这真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好消息。”
荡荡仰起脸,神色渐渐严肃:“艾薇也会受伤。”
聪聪尖叫:“艾薇!”
安雅一把推开聪聪,问荡荡:“洛林伤得重不重?会伤到生命吗?伤在哪里?影响正常活动吗?”
荡荡转过脸,兜帽将脸庞盖得严严实实,不太想和安雅说话,对方那如辣椒般的气息刺激到了他,让荡荡很不舒服。
还是郁墨出面,打断了安雅的咄咄逼人。
“好了,”他说,“我们现在的目标难道不是救人吗?只要找到洛林,找到药物,一切都会解决……不必担心。”
辛蓝没有和这些人说话,人类的声音和丰富的感情吵到他头痛。他快走几步,单薄身体穿过倾塌、碎裂的通道,第一个走到那富丽堂皇、宽敞明亮的商场中。
穹顶是一整块虚幻的大屏幕,播放着仿真的白云、碧空,做出虚幻的蓝天晴日。
旋转木马还在唱着那首童谣:“……有天爸爸喝醉了,拿起了斧头走向妈妈……”
安雅皱眉:“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音乐声骤然停下,方才那个华丽又完整的木马转了过去,一个巨大的、残破的木马稳稳停在众人面前。一股腐烂的尸臭味从破损的木马内部缓慢往上移动,像一股有毒的雾气,安雅立刻提醒众人戴上防护面罩,绕开这里走。
“一定是某种遗留的生化武器,”安雅叫,“我们最好——喂——那个谁——”
被叫做“那个谁”的荡荡,非但没有佩戴防护面罩,反倒像个灵敏的猴子,三下五除二,轻松地翻越、爬上那残破的木马。
他低头看了一眼,用力吸一口气。
再睁开眼。
“艾薇在下面,”荡荡说,“现在还是完整的艾薇!”
松旭冲了过去,一把甩掉防毒面罩:“艾薇?!”
“别傻了,那么臭,你还能闻到什么?”安雅说,“回来,这种气体说不定有毒——”
说话间,那深渊里往上冲出一群萤火虫,尾巴挂着明晃晃的小灯笼,飞行队伍好似优雅的一条长长绸带。
安雅后退一步,她不认得:“哪里的变异臭虫?天啊,一定是受到核辐射影响——说不定还是核废水中长大的,那个谁,你快过来!”
“赫克托上将也在,”荡荡说,“他的气味和艾薇纠缠在一起,我快分不清了。”
辛蓝闭上眼睛。
他真希望两人不是在下面作艾。
Green队的成员互相看了看,都感觉到安心;赫克托上将的实力毋庸置疑,艾薇和他在一起,一定是安全的。
松旭也松了口气,眼巴巴看着深渊;松锋表情很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红头发的茨里还在烦闷地摘叶子,洛林活,洛林死;洛林活,洛林活,洛林活……
安雅变了脸色:“洛林在下面?”
她犹豫着,防毒面罩盖在脸上,停了很久,她才迈出一步:“我命令你们,立刻下去,将赫克托上将救上来!”
“喔,不能全下去,”郁墨表情没有变过,“赫克托上将曾经给了我一张地图,关于这里实验室的位置。”
辛蓝看着他谎话连篇。
这个家伙太恐怖了,甚至有选择性地封闭记忆——辛蓝读取了他的大脑,都没有发现什么关于实验室的地图!
“现在,”郁墨说,“我们需要兵分两路,一部分人跟我去实验室取药、另一部分下去救洛林和艾薇……你们认为呢?”
腹部闪闪发亮的萤火虫不在乎人类的情感,它们在残破的木马中旋绕一周,又忠诚地俯低身体,冲向深渊底部,扇动着翅膀。
「姐姐!」
「姐姐!」
……
深渊里,走出几十米远的艾薇,才听到身后洛林的叹气声。
“艾薇,”洛林说,“回来,我需要你。”
艾薇说:“现在我不需要你,您批评我,我现在非常生气!”
“……我很欣赏你的’冲动’,”洛林叹,“能否给我将话说完的机会……嘶。”
他蹙眉,忽而吸了一声冷气。
这声音让艾薇立刻停下脚步,她紧张地跑过去,有草秆划过大腿,她也不在意:“您怎么了?”
“没什么,”洛林紧皱眉头,慢慢地说,“我知道你冲动,容易感情用事,轻而易举就会热血上头,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
艾薇捡起刚刚砸他的那块石头,比划了一下,思考着怎样在不伤害他牙齿的情况下,将它塞到对方口腔住,堵住他那讨厌的嘴。
“但这些也组成了现在来救我的你,”洛林说,“你没有说错,艾薇,因为有了这些,你才是你。”
艾薇放下石头:“我都快分不清您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了。”
她很快地将洛林另一个脱臼的胳膊复位,想要扶他起来:“您哪里不舒服?”
艾薇的动作很迅速,她甚至不想大面积地触碰洛林的身体。这具完全契合审美的身体太棒了,先前作艾时,常常被茶到失神,紧张和快乐到冒汗,以至于艾薇甚至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稳稳妥妥地观察他。帮他复位手臂的过程甚至比作艾时还要让她激动,心脏不听话地跳啊跳,她的呼吸都讨厌地乱了好多——
她真的没办法拒绝洛林的躯体,尤其是和松旭截然不同的、成熟性感的肌肉,那些狰狞的伤疤看起来就像冰激淋上的碎碎芒果、咖啡上的雪顶奶泡,让他看起来更好吃了。
“没什么,”洛林起身,他夸,“技术不错,不愧是这一届综合评分最高的学生……大腿的伤哪里来的?”
艾薇愣了一下,低头看,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军裤竟然破损了。
伤口在大腿附近,很明显的一道,翻开的布料里,是一道微微的、细长的伤痕。
“刚刚是被草杆划了一下……”艾薇难以置信,“它威力这么大吗?”
洛林单膝跪地,手指按在她破损的军裤边缘,严肃地看着那块伤口。
“流血了,”洛林说,“这里的植物很奇怪。”
“……能有会说话萤火虫的地方,植物肯定奇怪,”艾薇不安,“它有毒吗?我现在没有任何感觉……”
正常情况下,被划破到流血程度的伤口,一定会有疼痛感。
但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只有洛林按住她大腿的温热手指,还有他身上那好闻的味道,像一场迷离梦。
艾薇真的要怀疑这里的空气有致幻剂了。
“不确定,”洛林俯身,“别担心。”
艾薇说:“中毒的人是我哎,这个时候就不要再说什么——唔!!!”
她短促而急切地咽了一口呼吸。
洛林的唇贴靠在她大腿上,目光严肃,神情冷淡地吮吸着那道伤口。
她说不出条理清晰的话语了,手足无措地按压在洛林头顶,抚摸到他的头发,属于他的黑色卷发在她指缝中纠缠,艾薇小声:“……老师……”
洛林没说话,他仍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微微侧了侧脸。更重了。
艾薇所有血液都要顺着伤口被他口及走了。
不远处,一根长长的绳索放下,摇摇晃晃地吊着几个人,正艰难而谨慎地顺着绳子往下。
松旭视力最好,一眼看到,惊喜极了:“啊!我看到艾薇了!她还好好地站着,面前是洛林,呃,为什么洛林老师要单膝跪在她面前?好像还捧着她的身体,在亲她肚子吗?”
松锋不舒服地阴阳怪气:“亲肚子?肚子和排泄物离那么近,真是不同寻常的爱好——就算是给我几十万,我也绝对不会碰别人肚子。”
“单膝跪地?还贴着小腹?是在求婚吗?”茨里说,“真不容易,洛林这辈子还能向人下跪?假的吧?建议先杀了看看是不是他本人。”
辛蓝若有所思。
他能感受到名为感动的情绪在芯片里跳四只小天鹅。
主人,您终于能收起锐利的语言,对艾薇说那些甜言蜜语了吗?
“求婚?”安雅黑着脸,断然拒绝,“不可能,洛林那么傲慢的人,不可能和前妻复婚。”
“是啊,”松旭说,“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么糟的,往好处想,说不定是老师在为艾薇口口呢。”
第74章 担心
小时候的艾薇的贫血反应比现在要频繁很多。
第一次贫血时带来的眩晕反应出现在初潮后,刚好郁墨请假在家,悉心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为她购买生理用品——她现在还记得那天暖热的太阳,狭窄的房子,为了避免被偷窥,也为了防止被盗窃,窗户上安装了一种特殊的防护系统,尽管她们能看到窗外景色,实际上一点儿风都透不进来;她因为初次生理期的不适躺在沙发上休息,郁墨在旁边的桌子上记记划划,隔着固定的时间,会贴心地提醒她去换生理用品。
直到发现对方的真实身份之外——甚至于,在真正的对峙之前,艾薇都在毫无保留地信任着他。
现在想想,他那个时候的提醒,也并不一定出自于“贴心”,不是怕她的血液会弄脏衣服和沙发,而是将她当作试验品,检测她流出的血液量,观察她的贫血反应。
她是一直生长在注视下的试验品,是玻璃罩子里的小白鼠,试管里的绿芽,以为自己生长在春天里的花。
一切都是虚假。
艾薇始终没有和郁墨好好谈过。有些东西不去撕扯,还能保留一个体面的假象;真相太过于血淋淋,以至于她缺乏使用显微镜探查的勇气。
珍稀的血液沿着他的牙齿被吞掉,她的手还放在洛林的头发上,现在的艾薇不安极了,他摸起来实在是太热了,像太阳底下被暴晒过的石头,外部赋予了他旺盛的温度,而现在她的手也要被暖热了。
最直观的感受还是伤口,这里诡异的草枝有着出人意料的破坏力,直到牙齿轻轻撕咬时,艾薇才感受到那种隐秘、轻微的痛楚,蚂蚁咬似的,也像每次洛林用力撞,击到某点时的不适。对草枝毒素的担忧,以及这种姿态的窘迫感,迫使着艾薇结结巴巴地开口:“老师。”
她的手无意识地牢牢抓握住洛林的头发,紧张让她的手掌好像粘上了某种强力胶,牙齿和嘴唇间的空气越来越干燥了,艾薇小声地问了句:“还没好吗?”
被划伤的伤口更痛了。
她也听到侧方爆发出“哎呦”一声,艾薇警惕地看过去——
谢天谢地,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
意外穿着很严实保守的茨里,以往他穿得像花枝招展的求偶期孔雀,今天穿得像刚孵出十四只小鸡崽的鸡妈妈;
眼睛亮晶晶、每一根金发都闪耀着光泽的松旭;满脸不高兴、看起来像邋遢流浪汉的松锋;
精神状态和面容状态都很好、好到随时可以站上颁奖台领年度感动第一区人物荣誉的辛蓝。
还有个陌生女性。
高挑,黑色便装,飒爽短发,目光高傲冷淡,像只存在于封建国家中的公主。
松旭没有靠近,隔着一段距离停下,他很谨慎:“抱歉,会打扰到你们吗?”
松锋阴阳怪气地说:“看起来衣服都还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