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道友慎言!”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不少食客的注意,纷纷朝他们这处投来目光。
江淮感受到四面投来的目光,浑身都不自在了,带着几分妥协道:“要多少?”
听到这话,掌柜的脸色放缓,再次换上笑意:“一百一十五万上品灵石,想来对二位不过九牛一毛。”
“你抢钱呢?”江淮没忍住惊呼出声。
此话一出,几个带着煞气的人在掌柜的示意下将二人团团围住,显然是早有准备。
掌柜的皮笑肉不笑:“既然如此,只能让二位留下以身抵债了。”
早在他开口之前,虞初羽右手便落在伏尘的剑柄上,掌心收拢,真要拔剑,突然耳尖一动,便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下一秒,一道带着灵力的女声在客栈内响起:“我倒要看看那个不长眼的敢留我弟弟抵债!”
只见四五个穿着离火道内门弟子服饰的人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为首的女子正与江淮有六七分相似。
“原来这位是江黎仙子的弟弟,是小老儿没眼力见。”掌柜的见着这阵仗,连忙换上谄笑,像模像样地自打嘴巴以示自惩:“不过您也知道,这公是公,似是私,令弟这晚花费甚巨,这空子,我也不好和门内管事的交代啊。”
还未等江梨开口,随她而来的一个少年便忍不住道:“你们第五峰简直欺人太甚!”
眼见双方要吵起来,江梨一抬手,制止了无意义的口舌,直截了当地从腰间解下储物袋,除了禁制后超掌柜的扔去,冷面如霜:“此事我记下了。”
说着满脸不善地看向江淮:“还不滚过来?”
第68章 第 68 章
作为附带的人质之一, 虞初羽神情自若地跟上来赎人的队伍并完美融入,好奇地观察着江家姐弟相处时的一举一动。
许是一伙人心里都压抑着怒气,一时间竟也没人感到违和。
直到步入离火道山脚下时, 为首的江黎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她,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一路走来忘了道友,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虞初羽也没在意她是真忘假忘,拱手道:“在下虞初羽。”
注意到江黎目光一顿,在她的发色上停留一瞬, 连同她周遭的几个同门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似乎想透过那个银制面具一睹流言当事人的真面目, 虞初羽算是知道自己这回的名声传得有多广了。
不过显然旁边还有一个在状态外的, 带着几分讨好试探道:“姐, 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 对离火道慕名已久,能带他一起进去吗?”
江黎眸光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傻弟弟一眼, 在把对方看发毛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转向虞初羽:“虞道友, 请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上山。
山门处值守的人已经换了一批,见他们由江黎带着, 并未开口阻拦。
一进山门, 一股无形的热浪便扑面而来,地面与鞋面的相接之处更是传来一阵灼热的热意。
江淮显然也是第一次来, 被烫得猝不及防跳了下脚, 其余人面上倒是没什么反应, 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虞初羽注意到几人的皮肤表层有莹莹蓝光一闪而逝,想来是用什么特殊的术法隔绝了空气中的热意。
如今她身上虽然恢复了些微灵力, 但比之寻常人还是微不足道,并不想浪费在这种地方,左右因为雪丹的缘故,倒也没觉得多热,便不打算浪费那少得可怜的灵力,殊不知这一举止落在他人眼中引起多大震撼。
异火的火息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这么多年来离火道为了能驱使异火不知做了多少努力,还要时时担心引火烧身,最终只能集门内大能之力将其置于地底数丈深之处,饶是如此,异火的威势仍旧不减,如今这离火道界内离奇的温度便是佐证。
哪怕是门内长老,毫无防备地在这温度下呆久了,五脏六腑都会有灼烧之感。
江黎入山门时没有过多提醒,便是存了试探之心,见此情形不由眼睛微眯,随手给一旁还在嗷嗷叫的便倒霉弟弟施了个防护术后,对身边的同门使了个眼色。
之前在酒楼开口的弟子瞬间会意,自来熟地搭上江淮的脖颈:“江师弟,你刚来怕是不习惯这里的温度,正好附近有一处独立开辟出来凉亭,我带你去缓一缓。”
说着便将人往另一个方向带。
“那虞兄……”江淮频频回头。
“虞道友看着并无不妥,初次来我们离火道的人,若能经受得住,多呆呆反而有好处,何况还有师姐看着呢。”
直到一群人推攘着江淮消失在视线内,虞初羽这才好整以暇地看向江黎:“江道友特意将我留下,可是有何请教?”
江黎做了个“请”的手势,见她与自己并肩,才不紧不慢地迈开步伐:“前些时日北境的动静不小,倒也让我听了几耳朵虞道友的事迹,不少人猜测虞道友此后怕是一蹶不振了,依我看合该让他们瞧瞧虞道友如今的模样。”
“哦?那在江道友看来,我如今是何模样?”虞初羽饶有兴趣地问。
江黎闻言,盯着她瞧了一阵,认真开口:“早年我曾同你有过一面之缘,如今看来,道友和倒是当年并无二致。”
虞初羽轻笑了声:“这话怕不是嘲讽我越活越回去了?”
江黎耸耸肩:“你也可以理解为初心不改。”
虞初羽:“听说离火道内三、五两峰势同水火,怕是除了道统之争,想必还有江师姐这张嘴在其中添砖加瓦吧。”
离火道当初凭借异火的威势,一经创立便引来了无数炼器师,可也说是以炼器发家,但这开山老祖自身却是以武入道,只信奉实力,久而久之,强者为尊便成了离火道的信条。
时至今日,除了传承下来的炼器一脉,更有许许多多的奇门诡道混杂其中,势头日益壮大。
而本该为主的炼器一脉中,因为信念不和产生分歧,一分为二。部分炼器师为了契合门内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将所炼之器扩大到人体的各个部位器官,愣是将自己炼制成了人形兵器,因此实力大增,在离火道稳稳扎下了根。另一部分却认为此举有违天合,坚持传统的炼器之道,在门内挣扎求生。
凭此前在酒楼内江黎一行人与第五峰的态度,不难判断江黎等人所属的,便是离火道内的另一支炼器师。
江黎话音一转:“昆仑巅的道友前几日便到了,如今正在第五峰落脚,早闻昆仑巅同门情深,虞道友若有意,我也不妨替你安排安排。”
虞初羽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一时间想不明白自己是否得罪过这人,但实在连她口中的一面之缘也不曾记起,只好作罢,直截了当表明来意:“我此番来只为借贵派的凤凰火一用,与昆仑巅无甚瓜葛,江道友就不必试探了,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江黎眉尾轻挑,似乎觉得好笑:“你怕不是求错人了?如今我们第三峰已是自身难保,可没这份闲情管他人闲事。”
虞初羽看着她眼底流露的轻嘲,心中一点点收紧。
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自己现下别说是筹码,没被落尽下石都是好的,毕竟和昆仑巅近日如日中天的新星相比,自己这个废人实在没有什么翻盘的可能。
即便如此——
“凤凰火虽被离火道奉为圣火,但据我所知,门内弟子却不难接触,尤其是炼器二峰。”虞初羽一顿,直视江黎的眼睛,神情从未有过的认真,从中依稀可见昔日未灭的锋芒,“江道友今日若能施以援手,今后若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必定在所不辞。”
在一阵的静默中,江黎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不必等日后,如今就有一事。”
虞初羽稍显意外,但还是耐心等待后话。
“我要你代我第三峰出战。”
“……”虞初羽脸上露出几分茫然:“嗯?”
她怕不是第五峰派来的卧底?
不然怎么会让自己这个灵力尽失的人代为出战?
江黎脸色一黑:“你才卧底!”
虞初羽讪讪一笑,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将前面的心声说出来了。
不过机会摆在眼前,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当下答应。
此前蓟南溪用龙息让她体内干涸的灵力有了微末的滋润,若是再经过凤凰火的冶炼,就算不能一举恢复到从前的状态,也应该有一战之力,想清楚后,虞初羽脸上更加坚定。
江黎原先还悬着一颗心,听到她应得这般痛快,不自觉松了口气。
到底是霜月真君的亲传弟子,果然,就算沦落至如今这般境地,还是有底牌在手里的。
既然达成共识,虞初羽单刀直入:“何时带我去取凤凰火?”
想到自己这些时日来囿于灵力的梦魇即将结束,她的神情难得多了几分迫切。
然而一道听着格外冰冷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凤凰火我暂时拿不出来。”
“……”虞初羽笑意微凝,“感情江道友这一路是消遣我来了?”
“你也说了我们第三峰处境艰难,这不,没能保得住异火。”江黎仿佛在讲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此次登天阁开启,第五峰势必会将矛头指向我们,只有守住当前的峰位,才能从第五峰手中重新拿回属于我们的那缕凤凰火。”
虞初羽扯了扯嘴角:“江道友这饼画得真是无人能出其右。”
“那你干不干?”
“……干。”虞初羽露出礼貌的微笑。
怀揣着微末的希望,她多问了句:“如果输了,还能借用贵派的凤凰火吗?”
江黎偏头给了她一个和善的眼神:“你说呢?”
虞初羽:“……”
一时间分不清江黎是看不惯自己还是看不惯第五峰。
这根本不是干不干的问题,而是干不干得过的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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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黎带她来到第三峰的一间洞府外,广袖一挥,用储物袋里的物什布置了个勉强能住的“客房”。
虞初羽往里扫了眼,只觉得满壁写着硕大的字——“穷”,不由转过头给了江黎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虞初羽:“外头都说你们炼器师富得流油。”
江黎满脸认真:“如果你把话听全就会知道,这个词从未和第三峰沾过边。”
虞初羽:“……”真诚果然是永远的必杀技。
“我喜静,这点要求江道友总能满足吧?”
江黎莞尔:“自然,‘近乡情怯’嘛。”
眼见江黎要离开,虞初羽想了想还是提了句:“我昨日遇见江兄时,他的性格似乎与今日大相径庭。”
江黎步伐顿了下,含糊道:“我弟弟就是这样,日后你接触多了就知道了。”
说着就步伐匆匆地走了。
江黎也算是言出必行,让早上同行的师兄妹收紧口风,就连第三峰的其余弟子也只知道有个姓虞的道友是江黎师姐带回来的宾客,态度友善中带着几分好奇。
见虞初羽独自在峰内闲逛,便有人自告奋勇给她带路,顺便讲了些宗门内近来的趣事。
第三峰显然曾经也是强盛过的,峰头占地面积之大在整个离火道都是数一数二的,不过由于峰内招收的弟子呈断崖式减少,显得整座山峰格外空荡,饶是如此,峰内整日未间断的铁器撞击声都彰显这此处生机尚存。
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铁打多了没机会说话,第三峰的众人对她和江淮的到来表示了极大的热情,一波波地招呼他们,以至于两人都没机会说上话。
至于江黎,由于相峰主不在,一应事宜便落在了身为亲传弟子的她身上,加上炼器大会在即,还有紧随其后的登天阁开启,除了来时送她的那段路,一连几天虞初羽都没见到她的身影。
伴随着数日“哐哐哐”的打铁声,虞初羽倒也从众人口中摸清了离火道的布局。
这天夜半,虞初羽倏忽睁开眼,眼中却是一片清明。利落起身后,凭借黑夜天然的荫蔽,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一掠而过,悄无声息地下了山,朝不远处的山峰而去。
不同于第三峰深入人心的勤俭持家的优良传统,第五峰此时却是灯火通明,几乎与白日无异,以至于虞初羽发现自己这几日根本是准备了个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