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半晌,她才带着擂鼓般的心跳,推开那扇尘封多年的门。
伴随着推门的动作,是她略带恍惚的询问声:“师尊?”
然而回应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殿门大开,阳光久违地照射进来,将殿内的陈设照得纤毫毕现,独独不见本该存在的人影。
江黎愣愣地现在原地,实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禁制自行解开了,可,师尊呢?
下一瞬,外头传来嘈杂的动静。
无数离火道弟子蜂拥而入,为首之人看见江黎的身影,连忙上前询问:“江师妹,出什么事了?相峰主的魂灯怎么突然灭了?”
江黎茫然地抬头:“你说什么?”
“相峰主的魂灯灭了,你不知道吗?”他奇怪地看了江黎一眼,换了个问题,“师妹怎么会在此处?可有见到什么古怪的人影?”
江黎只觉得脑袋嗡嗡响,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最后的四个字梦呓般落入耳中:“我不知道。”
后续的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回过神来,江黎已是在自己洞府内,从他人的复述中,她得知了后续的处理结果。
——相峰主闭关中遭遇不测,现封锁离火道,全力缉拿凶手。
江黎只觉得荒诞。
因为她心里却比谁都清楚:那座殿内从始至终什么也没有,没有凶手,也没有师尊。
所谓的闭关,兴许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第92章 第 92 章
虞初羽同幽霁二人甫一出洞府, 就看见两个身穿离火道绯红道服的弟子朝他们迎面而来,显然是冲他们来的。
“两位道友好,不知二位这是准备去哪?”
虞初羽见他们没有明显的敌意, 笑了笑,不动声色道:“这边的景色北境难见,师弟刚来,便带他随处转转。二位找我们可是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说, “如今登天阁事毕,为避免各峰照顾不周, 怠慢诸位, 掌门特意让我等收拾出了一处院落供几位贵客同住。诸位都是各派精锐, 想必也更能聊得来。”
另一人搭腔道:“这位道友初来应该尚未安置, 我们这边也都准备好了。”
话虽这么说,虞初羽却总觉得同季宁方才带来的消息脱不了干系。
第三峰峰主身死, 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候, 偏偏他们在戒严的同时还不忘给他们这些外来人进行安置, 委实是有点奇怪了。
莫不是以为凶手在他们中间?
虞初羽不禁思索。
若真如此,倒是能在季宁彻底脱身前转移一下他们的注意力。
但, 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师姐。”幽霁唤了她一声, 显然在等她表态。
虞初羽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的东西不多, 几乎都在身上了, 不用收拾就可以直接走人。
两人跟在后头。
幽霁传音道:“师姐, 既然我们如今不需要凤凰火了,为什么还要留在这?”
虞初羽顿了下, “南溪他们不是还在路上嘛。”
“估计这两日就能到了。”幽霁想了想补充道,随即目露担忧,“师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虞初羽抿了抿唇:“我想让他帮我治一个人。”
幽霁正想进一步询问,却被从另一条道上走来的人出声打断:“这二位也是与我们一道的?”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付明轩同夏昭意结伴而来。
方才出声的正是付明轩,不过他此刻稍稍偏头,显然是同给他们带路的离火道弟子说话。
得到肯定的回应后,当即上前:“在下洛川书院付明轩,那位是丹阳书院的夏昭意。”
夏昭意听见自己的名字,对上他们的视线后不冷不淡地点头,权当打过招呼了。
付明轩:“二位在场上的风姿实在令人神往,不知可否有幸结识一二?”
虞初羽:“付道友太过抬举了。”
“是虞道友过谦了。”付明轩像是随口提及一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初在场外顿悟的人恐怕就是道友无疑了吧?”
“还有这事?”虞初羽做出一副讶异的表情。
“那大概是我弄错了。”付明轩一笑置之,全然没有深究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几名离火道的弟子默不作声地在前边带路,却也将他们对话全部收入耳底。
此刻心头皆是掀起骇浪,连带着看向虞初羽的视线都多了几丝敬畏,仿佛亲眼见证了一位大能的诞生。
谁也没有将付明轩后边的否认放在心上,只觉得他是因为虞初羽的否认而专门改的说辞。
毕竟这位可是素有声名的“小圣人”。
夏昭意看了付明轩一眼,脚下加快步伐,没一会儿便同几人拉开距离。
付明轩见状朝两人解释:“两位别在意,她就是不喜欢说话,并没有针对的意思。”
幽霁莞尔:“当然不介意,沉默是金嘛。”
付明轩看了他一眼,然而对上那双真诚的幽蓝色眼眸,一时间无法判断对方是不是在埋汰自己。
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处阁楼群,均为两层制式,每座阁楼之间由竹梯相连,其中还有露天天台,上边种着些清幽的草本植物,边上放着茶盏坐垫,看着极为雅致。
不过让虞初羽没想到的是,这住处边上隔着的,就是当初离火道弟子口中所说的“晦气”的西峰。
几人到时,阁楼内已经有人了。
“小羽。”熟悉的声音从一处阁楼内传出。
简祯从里边走出来,语气里透着熟稔和亲近:“里面的房间我都看过了,按你平日喜欢的样式给你留了间朝东的屋子。”
虞初羽微微颔首:“师兄有心了。”
简祯眼中多了几分希冀:“那……”
就在这时,苏茶的声音从他背后传出,视线中带着几分躲闪:“大师姐。”
显然之前那一剑的后遗症还挺大。
虞初羽勾了勾唇:“苏师妹的喜好向来与我一致,想来定是也喜欢紧,左右也不差这一间房,我便不同苏师妹争了。”
苏茶看见虞初羽对自己露出笑容,心底莫名一颤,逃避似的低下头。
掩在袖间的五指却捏得死死的,指甲嵌入掌心的软肉,留下一个个狰狞的印记,眼底是化不开的怨恨。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
努力生存,努力讨好所有人,努力练剑,努力提升修为。
她从苏家不受待见的弃子一步步成为对苏幕而言至关重要的棋子,再踏着昆仑巅大师姐的名声从不甚惹眼的外门的弟子一跃成为惹人同情的无辜小师妹。
一切本该朝着她理想的方向发展的。
——但是偏偏虞初羽回来了。
何其可笑!
单单一剑,就将她以往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成了笑话,彻底断了她的剑途!
想要往上爬有错吗?
她虞初羽生来便受宗门呵护,可曾食过猪糠般的冷炙?又可曾在严寒之下遍体生疮?抑或是高烧不退时被人卷着一张草席早早扔到角落自生自灭?
明明她母亲才是昆仑巅的正统出身,为什么虞初羽一个来历不明的弃婴却能过上原本属于她的生活?
她想要活着,活得高高在上,又有什么错?
为什么总要和她作对!
与此同时,一缕黑气仿佛得到了滋养,瞬间在苏茶体内壮大,丝丝缕缕地缠上她的心脏。
虞初羽猝然皱眉,视线锐利地从苏茶身上扫过。
刚刚那一瞬间……
简祯脚步微移,挡住她的视线:“小羽,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虞初羽注意到他的动作,扯了扯嘴角,觉得有些讽刺。
这还有什么好谈的呢?
“师姐,说好了,我要住你旁边。”幽霁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虞初羽收回目光,没有回应简祯方才的问题,转头对幽霁说:“走吧,去看看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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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宁从洞府离开时,由于相泠身死的消息尚未完全传开,一路上看到的人言行举止都与以往无异。
他稍稍松了口气,却依旧留了个心眼,没从正门出去,反倒是朝东南面而去。
一直到彻底看不见人影,他才缓缓显出人形,单手一挥,果不其然,就看见一道火红色的结界笼罩在身前。
离火道显然早已设防,限制里外的人出入了。
他沿着结界壁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突然眼睛一亮。
只见本该浑然一体的结界此处却多了一道指节大小的裂纹,要是不仔细看都未必能发现。
换做他人,这一裂纹实在无用,就算想以此为薄弱点攻击,还没等真正破开一个容人通过的口子,恐怕就因闹出的动静而被赶来的人抓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