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她,我已经死在了大漠中。”
‘令人发笑,迫不得已之举,竟叫你感恩载德了。”见燕执夷手下动作不停,‘他’话音一转,“解了锁魂铃,你说她会留在不老峭吗?魏枕玉很中意她,她必不会负了掌门的意。要说良禽择木而栖——’
“闭嘴。”
‘你不想留住大恩人吗?她哭起来真是可怜,可怜到我心软,想把她拖进不见光的囹圄关起来,锁上四肢,生生世世留在我身边。’
‘她的脚踝真好看,被握在掌心白白可惜了。那日我就在想,有朝一日能扛在肩上,该有多美......’
蛇妖喜淫,炼化妖丹时燕执夷只是略微扫过它的记忆,已感到万般厌恶,倒是助长了心魔,使得‘他’愈加猖狂。听见混话,燕执夷压不住怒火斥道:“滚出去,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我是你的心魔,等你破除执念,自然烟消云散。可你现在是个连欲望都不敢承认的窝囊废,”声调徒然高扬,‘可别怪我把你取而代之。’
第27章 糕点甜还是人甜
又因为贪睡误了事,不知何时才能见到掌门大人。韶宁拍拍脑袋,起床时注意到脚上挂的金铃,歪头想起是宗门分发给弟子的。
她翻身下床,简单洗漱后披上道袍出门。映入眼帘之景如同仙境,高耸入云的不老峭峭顶平坦宽敞,崖壁有苍松白云作伴。
松下云间,青年眉目近妖似仙,手中明剑映霜,衣袍翻飞,长身应风而起,手腕转动刹那削断寸寸光影。
见燕执夷收剑入鞘,她晃了晃脚腕,金铃叮叮当当响:“你给我套的?”
收紧握剑的五指,他有些心虚,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韶宁还想问他,忽闻吊桥上的铁索刺啦作响,昨日见过的师兄抱着一大盆姿色俱佳的红山茶树奔过桥梁,跑至燕执夷身前。
他习惯燕执夷拒人千里的表情,笑道:“这是掌门送予韶师妹的花,特叫我送到不老峭。”说完看向韶宁,“掌门还说,若师妹还有想要的,尽管去苍黎园取。”
“对了,”他变戏法的从身后拿出一盒糕点,“这也是掌门让我带给师妹的。不老峭常年不开火,师妹未到辟谷的修为,若是呆不习惯,不如去主峰......”
“她不要,带回去。”
韶宁去接餐盒的手被燕执夷攥住拉到身后,眼见到嘴的早餐就这么没了,她越过燕执夷去夺餐盒,“别听他的,我要,掌门做的可好吃了。”
“带走。”
两只手都被他攥在手中,不得挣脱,她觉得他莫名其妙,这点小事也要管:“你这好不讲理的道士,带我回来是为了把我饿死吗?”
师兄一步三回头,犹豫着要不要触这冷面阎罗的霉头,骤然听见韶宁大逆不道之语,抱着花和餐盒一溜烟地跑了。“师妹保重!”
“师兄师兄,回来,我......”师兄两三下跑得没影,她回头瞪圆眼睛,问燕执夷:“干嘛不让我吃?”
“我不会让你饿死。”他只甩出一句话,转身拉着韶宁往峭壁走。
“你会做饭吗?”往下看不见山地,脚边一颗小石子咕噜咕噜落入云雾中,瞧不见踪迹,韶宁咽了口唾沫,连步后退到他身后。
“不会,我带你去山下食铺。”他将韶宁拉了回来,“抱紧我。”
“那你付钱噢。”
去山下买也行。她伸手环住燕执夷精瘦的腰身,隔着单薄衣裳,温热从掌心相贴之处传来。虽说他性子冷漠,身子倒是暖和。
燕执夷抱紧怀中人,脚尖点雾飞入云雾中,身侧疾风呼啸,缠着发辫的衣袍卷得风猎猎作响。韶宁脸蛋子被刮得生疼,她把脸埋入他怀中,收紧了双臂不敢放开。
感受到双臂下圈着的身子僵直绷紧,待身侧的风渐小时她抬眼瞧他,他是害羞了吗?
——啊,耳朵红透了。
身侧的风已经停了,燕执夷面上不显,他避开韶宁探究的目光,漠然道:“松开。”
“好。”她收回手,目光状似不经意瞥过他红透的耳朵。这道士装高冷的时候知道他耳朵红透了吗?
定是不知道的,不然为人师表的脸都丢光了。韶宁背着他偷笑,待燕执夷疑惑望过来时轻咳两声,“走,走啊。”
燕执夷收回眼,在山林间穿行,脚下平稳的步子骤然乱了,他踉跄一下,稳了身子继续走。
这地平得很,怎么走路还打晃。韶宁注意着脚下,抬头瞧见身前人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又是在害羞什么?
燕执夷脚下步子紊乱,他越走越快,直到被跟不上的韶宁喘着气拉住衣角才缓了步伐。
神识海的心魔若有所思:‘她笑起来好看,但是蛇妖的记忆没有教我如何逗女子笑,只有让她舒坦到求饶的法子。’
‘闭嘴。’燕执夷传音过去,恼恨心魔的油盐不进。
心魔声音笑吟吟的:‘她看起来很爱笑,但是就对你笑过一次,你猜为什么?等我把你取而代之后,就让她只对我笑。’
心魔:‘若是不想笑,那就做到哭。’
“慢点慢点,我饿得腿软。”身后的韶宁肚子咕噜噜叫,她觉得自己饿得前胸都贴上后背了,还得小跑着跟这破道士走山路。
心魔:‘哭到腿软。’
燕执夷顾及着韶宁的步伐小,他没有走太快,暗骂心魔:‘恶心。’
心魔回击:‘窝囊。’
出了树林,昆仑山底坐落了一座城镇。镇里人常受承平宗庇护,对修道之人接受程度较高,但大多都是畏与惧并存。
当他们目光落到燕执夷墨青色发尾时,皆神色惊惶绕过二人,在角落道出两句像妖怪。
韶宁抬眼看燕执夷,他造下杀业入无间的原因,这些碎语是否也算在之内?那自己这般嘴欠,岂不是早被他千刀万剐了。
她想起进入幻境的初衷,就凭自己这小胳膊细腿,在大漠中错失良机,不知要怎么做才能减轻他的业障。
韶宁被他领到一间糕点铺子,她选了满满当当一盒,钱自是由燕执夷来付。
“你吃吗?”毕竟是他付的钱,韶宁一个人吃独食,心头有些不自主。
“不用。”三阶修士即可辟谷,无需进食。他本来也对这些吃食没有多喜欢。倒是听韶宁说话模糊,他转头,见她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朱唇上沾了粉屑,韶宁伸出舌尖一角,舔上唇瓣:“好甜,好好吃。”
心魔:‘......感觉她手中的比别人甜,突然好想吃,你有什么头绪吗?’
燕执夷:“......”他也蛮想的。
韶宁被盯得发慌,该不是他碍于师尊面子,想吃又不好意思说,于是用眼神来暗示她?
燕执夷:“很甜吗?”
绝对的明示,韶宁递了个给他,“不试试怎么知道?”
见他借着韶宁的手咬下一半,心魔眼巴巴:‘......甜吗?’
燕执夷传音:‘甜。’
心魔:‘糕点甜还是人甜?’
只有掌握身体主导权时,灵魂才能获得完全的五感。现在心魔被燕执夷压一头,除视觉外‘他’一概感知不到,但‘他’能察觉到宿主的心情。
见燕执夷不说,心魔心烦意乱,骂道:‘如果你是一条狗,你已经开始摇尾巴了。’
韶宁等他吃完,兴致冲冲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糕点一般。”他大步流星,径直往来路走。
手中糕点被他咬掉一半,还得了个差评,韶宁生气地把另一半啃了,愤愤道:“山猪吃不来细糠。”
这厢正闹着,准备回山时身后忽然传来疾呼声——
“道长!”街的另一几人向二人狂奔而来,他们累得气喘吁吁,语不成调:“妖,城北有妖伤人!”
第28章 琉璃花,明光绽。
事态紧急刻不容缓,韶宁叼着半块桃花糕,和他逆着逃窜的人流奔到城西。
城西是个宠物市场,满地的空笼子混杂着血液,与动物皮毛。
燕执夷当即拔剑出鞘,寒光斩断食人虎妖的头颅,转手将剑从另一只恶妖胸膛抽出,上头淋漓的血液洒向灰白墙面,留下一串血梅。
笼子中苍鹰察觉到危险到临,展翅腾空而起,他祭出桃符正欲施咒。目标已被一支玉箭穿透翅膀,从半空中落下。
燕执夷顺箭来源的方向看去,韶宁正搭箭引弦,第二支箭射穿鹰的脖颈,将它钉在墙上,挥洒出的血液毁了方才的梅花。
彼时虎妖的头颅骨碌碌滚到韶宁脚边,她低头一瞧,与它大睁的瞳孔对视。
它的瞳孔早已不是正常竖瞳的模样,金瞳中铺呈着一朵破碎的琉璃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韶宁怛然失色,差点被喉咙没咽下的桃花糕噎死。
琉璃花,明光绽。是魔瞳。
颈侧有杀意袭来,回神时她已被燕执夷圈入怀中。他护紧怀中韶宁,反身剑尖横扫,将杀意腾腾的妖斜腰斩断。
飞溅而来的血液被他抬袖遮挡,洋洋洒洒落在半边道袍上。其余的溅到了眉眼间,顺着眉尾流到眼角。
他松开韶宁,为了不让妖血流入眼中,只能单闭着一只眼。一方软帕覆在了他脸颊上,韶宁努力踮着脚:“你低头,我擦不到。”
“......”燕执夷低下头,任由她动作。
“好了。”她收回手,回头去看伤者情况。
约莫过了片刻,身后才响起脚步声,燕执夷在她身旁蹲下,凝结灵力为受伤的人疗伤。
“它们和一般的妖有出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韶宁问。看过原著的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但不敢说。
如今修真界初具三道六界的雏形,修士在吸收灵气为自己修炼时,殊不知世间阴阳二分,善恶相伴而生。存在灵气,则存在与之相对的魔气。
灵气生于世间万物,上升于空。魔气下沉于地,藏在灵脉之下,成为魔脉。
修士为了修炼或是财富而大肆挖取灵矿,灵脉亏损,压不住魔气,如今魔气外泄,被感染者无不发狂伤人。
等仙家查到源头之时,肆虐的魔气已经成为不可控之态势,而被感染的人或妖努力自救,终于学会如何操控它为己所用。
受魔气影响,魔修比其他修士行事更极端,加之之前感染者给三界带来了创伤,魔修的处境一如现在的仙修,被同伴视为异类,赶尽杀绝。
为了活命,他们逃到修真界极北端结伴生活。
在魔气的常年浸染下,魔修不是人也不是妖,他们干脆舍弃了原来的种族、血脉,自绝后路,用魔气重塑肉身,一个新的种族诞生。
她怎么就偏偏和禁忌主扯上关系了呢。韶宁为面前人包扎好受伤的胳膊,听见他们劫后余生的号哭,不知作何感想。
燕执夷听她所问,面上神色平淡:“只知道禁地那边出了祸端,与此处情形相差无几。”
韶宁走到最边缘,她跨过虎妖尸首,墙角一块木板斜放着,仅留出铁笼一角。这方铁笼比其他大一些,里头应该关着的是只猛兽。
她没多在意,已有人向承平宗传信,待会自有人处理这些被魔气感染的妖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