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比幽都更有人气,望眼过去尽是金瓦红墙,长绿的水道分布其中,将酆都切成大小不一的几块。
江迢遥指向南边些许高楼,高楼成圆形分布,隐约可见其上张灯结彩,有座楼中间有块月牙状浅青色碧湖。
“那是专门修给云袖娘跳水上舞的美人湖。”
“这么大,她跳一路不会很累吗?”
他笑骂她不懂,“哈,你在想什么,这湖是多少人砸了千金修筑的。怎么可能小呢?”
“快些,不然赶不上酉时的水上舞了。”他寻了条小路,带着韶宁往下走。
小路崎岖,又有野蛇野兔突然窜出。江迢遥觉得被吓着的韶宁真废,随后在她身前蹲下身背她,“快上来,过了这村可没这店。等你小短腿走到千金楼,美人湖都干了。”
江迢遥的手尽量避免触碰到韶宁大腿内侧,韶宁暗想他还挺绅士。下一刻听见他道:“攀稳了,掉下来我可不管!”
“谢谢……?什么……!你跑慢些!”
耳边风呼啸而过,韶宁‘呸呸呸’吐出口中桃花瓣,“慢些慢些!从这里掉下去会摔断腿的!”
“等摔断了腿我就把你丢泥洼里,不让别人捡走你哈哈哈哈哈,没人要的韶宁好可怜呀。”
闻言惊恐万分的韶宁:……感动总是转瞬即逝的。
……
酆都,长宁街。
待她脚踩地的时候仍有种不真实,像被云朵载着飘忽忽的,“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江迢遥买了一顶惟帽盖在她头上,“活蹦乱跳的,走吧,去捻花宴。”
他是千金楼常客,门前小厮递给他一枚捻花令,带二人去了特地空着的上品包厢。
整座楼人山人海,却无杂音,只有袅袅余音伴着水上美人起舞。
“都怪你腿短,水上舞都开始了。”
韶宁自知理亏,默默忍受他的嘴欠,伸长脖子瞧水上美人起舞。
云袖娘脚踩水面如履平地。银色的裙摆垂入湖中的部分色深,又随她舞步翩然而起,水珠溅落成花,仿若一朵水中盛开的银兰。
此处风光虽好,但瞧不清美人面容。她略觉可惜,江迢遥看出了她的心思,“想近距离看?”
韶宁点点头,双眼中簇拥着星星,崇拜地看向他。
江迢遥把玩手中捻花令,“法子是有,能不能成就由不得我们了。”
他屈指叩上紫檀桌,一美人端着一屏灵力凝结而成的透明纸上前。
纸上不断在刷新数字,韶宁探头看,高居首位的是两百万。
江迢遥一眼扫过,“一千万。”
一千万的数字随声而出现在灵纸间,压下最上头的两百万成为第一。
“这是?”韶宁隐隐约约猜到这些数字的意义。
“买云袖娘的一个时辰。不过她卖艺不卖身,你别玩过火。”
“不不不,我不看了,你快撤回,一千万也太多了!”韶宁被天价数字砸得头脑发昏,“我会洑水,我偷偷游到湖中看。”
“偷偷瞧?你可知见云袖娘一面值千金,若被逮到偷瞧,楼主会挖了你的眼睛。”
她吓得伸手捂住眼睛,连连道:“不看了不看了!”
说到一半,韶宁骤然想起原著剧情,从指缝瞧江迢遥。他侧躺睡在榻,红衣松松垮垮,隐约可见白色里衣与劲瘦腰身。
桃花眸中可见醉意,他单手撑头,醉眼朦胧地瞧着美人弹琴。
原著中他不就是千金楼背后的楼主吗?旁人都觉得江大公子挥金如土,常为了美人一掷千金,这钱兜兜转转还是落到了他兜里,难怪不心疼。
她心头负罪感少了很多,干瘪道:“哦。”
门外有敲门声,江迢遥笑:“美人来了。”
他望向身后人,“一千万记江氏头上。”
“......”大孝子,把江家的钱打到自己账上。
云袖娘长裙湿漉漉的滴着水,面带薄纱的她对屋内二人俯身。即使不见面容,仅是盈盈站在屋内,已有仙姿玉貌。
“陪这位姑娘。”
她低低道了声‘是’,款款走到韶宁身边,素手摘下面纱,露出一张清秀婉约的面容——眉蹙春山,眼颦秋水,肤白若瓷,朱唇含樱。
云袖娘对上她目光,眼中一汪秋水脉脉含情,低声问:“姑娘可要奴家斟酒?”
人虽美,但在美人如云的修真界难以称得上一句倾国倾城。可单单是与她对视,便觉得心跳如鼓,情难自抑。
韶宁紧张得结结巴巴,“不用不用,你坐。”
她往身侧挪了挪,将贵妃榻空出一大半。听见云袖娘柔声细气地道了声谢,韶宁更觉如坐针毡,她向江迢遥投出求救的目光,却发现面前软榻早已不见人影。
第11章 美人和她的糟心主子
未来得及探寻他的去处,云袖娘挽袖斟酒,向她递去,“姑娘。”
对上云袖娘怀着期待的眼,她不好意思拒绝,举杯一饮而尽。
辛辣入喉,她已有醉意。韶宁脑袋昏昏沉沉,低头想起云袖娘的裙子还是湿的。“你裙子还是湿的,怎么不换了来?”
云袖娘不答,“姑娘可要吃些果子?”
趁云袖娘削白梨的功夫,她已经俯身摸到了湿透的长裙下摆。韶宁念了个口诀,指尖灵力爬上银色裙摆,转瞬即干。
脚踝传来的暖意阵阵向上蔓延,云袖娘削梨的手一抖,刀刃差点落在指腹。
起身的韶宁正好撞上这一幕,下意识用指甲背面为她挑开锋刃。好在削梨的力道不大,只在指甲上留下一道细细划痕。
跳过这短小的插曲,见云袖娘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她醉醺醺地凑近问。“怎么啦?”
“姑娘不知奴家是水妖?”
“啊?我忘了。”韶宁挠挠头,原著确实提过一嘴。她想了想,问:“可是水妖连冷都不怕吗?”
湿透的裙摆如果遇上三月的风,是刺骨钻心的冷。韶宁趴在桌上一点点回忆,她记得原著中正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水妖的特性,将云袖娘活活冻死在大雪茫茫中。
没等到云袖娘的回答,而是等到了她削好的白梨。云袖娘轻描淡写地掀开这个话题,将白梨递给她:“姑娘。”
......
江迢遥去而复返,眉梢挂的霜意在推门时消融,见韶宁醉得七扭八歪,帷帽早不知丢到何处。
她倒在云袖娘身上,还在意识不清地剥葡萄。只是人醉得太狠,把葡萄果肉丢了,将葡萄皮递到云袖娘唇边。
“袖娘吃,吃个葡萄。”
江迢遥笑得直不起腰,“我花一千万找美人伺候你,不是让你来伺候美人。”
她抱着云袖娘不撒手,“我乐意。”
笑意渐消,他向云袖娘递了个眼色,她扶正韶宁告退,走前偷偷往韶宁怀中塞了个小物什。
他只当没看见,动手把软烂如泥的韶宁拦腰抱起,她醉成一滩春水,柳枝似的腰在他掌心间不安扭动。
正值狐朋狗友敲门,他下意识让她的脸往怀中靠,让外人瞧不清面容。
“我说怎么袖娘都被撵出去了,原来是江郎有了新欢。哪家的姑娘呀?身段儿真不错。”
“去去,别烦本公子。”
几人吹口哨,对他拱手道别。
他抱着韶宁往回路走,出了千金楼后习习夜风冷得她哼了几声,不安地在怀中动了动。
“就不该叫上你,背你来又得抱回去,居然敢让本公子当牛做马。”
她似乎意识到江迢遥说的不是好话,哼哼唧唧地骂他。
江迢遥祭出一柄银柄红缨长枪,御风而行。他坐在银枪上,一手搂着韶宁,一手脱下长袍披在她身上。
高处不胜寒,怀中酒鬼是暖和了,只余他受冷风席卷,四肢冻得发麻。这个时候怀中的韶宁倒成了他唯一的暖源,颇有些抱团取暖的意味。江迢遥收紧双臂,听见几声呓语。
“什么?”
“江迢遥苛刻.....”下属。
他凑近听,听见她喃喃:“......人面兽心。”
江迢遥气极反笑,“信不信人面兽心的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去?”
“不要。”一双藕臂从长袍间伸出,牢牢挂在他脖颈间不撒手。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仰身在他脖间吐出温热的气:“会飞你怎么不用?还要我们跑...跑一路。”
江迢遥不答,他垂眸看底下十里桃花林,其中点缀的一两盏灯如夜空中星子,为行人照亮前路。
红缨掠过万家烟火,飞向罗山。他褪去了平日的嬉笑,横霜眉眼像柄出鞘青锋,忽而自语道:“你说那罗睺为何会选你做妻主......”
“什么?”韶宁没完全醒,醉眼朦胧着问。从她的角度,能看见他线条优美流畅的下颌,发现他没有在笑,问:“你不开心吗?”
江迢遥阖眼,再睁眼时还是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你这么笨,执夷那老东西怎么就对你青睐有加?”
她脑子早糊成一团浆糊,还是配合他思考了一下,傻笑:“大佬就喜欢笨的,尊上肯定是想收我为徒。”
“是吗?”他避开韶宁的目光,“他受制于人类的纲常伦理,必不会收你为徒的。”
“什么收徒限制?”
他解释,“不是收徒的限制。那小玉牌是不是他给你的?”
那日江迢遥接住小玉牌时,就觉其中暗藏玄机,上头残存的灵力极为深厚。放眼整个下界,有如此高深修为的仅一人。
听见她含糊应了声,他再问:“你还接了其他东西吗?”
“太释玉,好弓,漂亮,我喜欢。”韶宁埋在他怀中痴痴笑。
“你识得太释玉?”银枪稳稳当当停在般若寺内,江迢遥抱着韶宁往她的斋房而去。
最初他本以为她会和无上宗扯上关系,后来才发现是他想错方向了。
“不…好像很厉害…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