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哲罗问。

　　“我还以为……”你会把手变成大章鱼。

　　“没事。”淼淼咽下了后半句。

　　哲罗牵着淼淼一步一步走向海的深处。

　　他是手温度很低, 而且有些黏腻，淼淼总觉得自己拉着的是鱿鱼须。

　　海水没过膝盖时, 淼淼忍不住再次询问, “那个……我们就这样下海吗”

　　“不用担心，我会帮助你获得在海下呼吸的能力。”哲罗的脚步没有停。

　　淼淼再次选择相信他。

　　随着二人越走越深, 淼淼忍不住开始划水。

　　“把鼻子埋在水下试试”哲罗建议。

　　哲罗比淼淼高，此时他的胸部以上仍在水面上，而淼淼只有脚尖还能碰到沙滩。

　　淼淼憋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往水下一探。

　　然后她就被大力拖入了水中。

　　“啊啊啊啊……诶”

　　淼淼发现自己可以在水中呼吸。

　　“好玩吗”哲罗的声音出现在淼淼的脑子里。

　　“咕噜噜噜噜……”淼淼下意识地张嘴回答，结果结结实实地喝了一大口水。

　　她连忙闭上嘴。

　　哲罗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脑子，“在脑子里想，我会听到。”

　　“这是怎么做到的”淼淼震惊。

　　“通过直接接触，我可以暂时改变你的身体。我赋予了你在水下呼吸的能力。”哲罗说。

　　“这实在太神奇了……”

　　“这只是“神”的力量中，极其普通一部分。”

　　哲罗拉着淼淼，带着她一路向下游。

　　他游泳的姿势流畅而优美，在他的牵引下，淼淼毫不费劲地深入了海底。

　　湛蓝的海水中，奇形怪状的海底植物随着水流摇摆，无数色彩斑斓的海底生物自由自在地穿梭。

　　“真美，不是吗”哲罗的声音出现在淼淼脑海里。

　　确实，这太美了。

　　淼淼从来没有潜过水，这还是她第一次从这样的角度看海，她贪婪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海洋很像我的故乡，所以我很喜欢待在水下。”哲罗伸出手，一只好奇的海虫探出触角，轻点他的指尖。

　　“哲罗的故乡……难道不是这里吗”

　　淼淼一直以.为哲罗和兽亚人一样，是“神”在“方舟”上制造出来的种族。

　　哲罗摇了摇头。

　　在水中，他的黑发似乎变得更加浓密，长长的黑发像海藻一样散开，隐约有点点亮光闪烁其中。海虫们被这亮光吸引，纷纷游进他的长发里。

　　“我来自遥远的星海。在我被捕获之前，我一直在星海中四处遨游。我原本没有形体，这副身躯并不是我最初的形态。一万年前，“神”在捕获我之后，将我与这副躯体紧密地绑定，因此我才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随后，祂给予我知识，在我身上刻下“印记”，使我成为祂的助手。”

　　“他怎么能这样！”淼淼脱口而出。

　　哲罗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在为我的遭遇而愤怒，为什么”

　　“你明明是自由的生灵，却因“神”的一己私欲而失去自由，并且还要为他工作。这也太过分了。”淼淼愤愤不平。

　　哲罗的神情很平静。

　　“从逻辑上，我能理解你；但从情感上，我无法与你共情。因为在我所遵循的意识形态里，服从于力量是一种必然。”

　　“为什么难道你们从来都没有反抗的想法吗要是“神”做了很过分的事呢”淼淼觉得哲罗的想法难以理解。

　　“淼淼，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你是否曾经感到过愤怒”哲罗反问。

　　淼淼愣住了。

　　她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下。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先是为从火海里死里逃生而庆幸，接着为来到陌生世界而恐惧，在确认环境安全后，她便对这个异世界感到好奇，同时开始苦恼该怎么活下去。

　　她从来没有为穿越这件事而感到愤怒。

　　淼淼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你之所以来到这里，是“神”为了解决兽亚人的问题而随手为之。这样又如何呢”

　　淼淼皱眉。

　　“我会生气，因为我不想被别人随意处置。”

　　“不，不……淼淼，不是“别人”。“神”的力量在兽亚人的社会观念里，应该接近于“因果律”、“命运”之类的东西。如果你不因为命运标定了你将来到这里而愤怒，那么，我也不会因为“神”的支配而气愤。”

　　““神”……是这么强大的存在吗”经过哲罗的解释，淼淼对“神”的力量有了全新的认知。

　　哲罗微笑着点头。

　　“……不，如果命运不公，我也会骂它的。”想了一会，淼淼补充到。

　　哲罗无声地笑了。

　　在水里，他是无法像在陆地上一样发出笑声的，但他张着嘴，胸膛有节奏地起伏着——就像他在陆地上“笑”一样。

　　他“笑”完之后，就开始静静地凝视着淼淼，好像她是什么珍稀动物似的。

　　“哲罗……你在看什么”

　　“我很喜欢你，”哲罗笑着说，“你就像一团小火，充满活力，跃跃欲试。我没有这样的情绪，因此我对此很感兴趣。”

　　“……谢谢您的喜欢。我也觉得哲罗先生您又强大又美丽又聪明，总之就是很厉害。”淼淼有些不好意思地反夸了回去。

　　“其实，我们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我们都是这个世界里的异类。既不是兽人，也不是亚人。“神”离开后，我曾在兽亚人之间游历了数千年。在这数千年里，我曾被当做兽人，也曾被当作亚人，有的时候，我还被称为“神”。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亚人们成群结队地跟着我，请求我“领导”他们，并且自顾自地创立了“方舟”。他们认为我是“神”，因此试图通过向我献祭获得力量，又或者试图借用我的力量获得利益。这一切很有趣，所以我便留了下来。”

　　“我在“方舟”的数千年里，曾与很多人建立联系，也曾发生过很多事。这些事在我身上留下了刻印，成为了我的一部分。我并不介意履行“神”的指令，但是我在这里呆了一万年，实在是有些厌倦了。或许，我还是喜欢在星海里自由穿梭。”

　　“淼淼，关于我曾答应过你的事，我现在给你答案。”

　　淼淼精神一振。

　　“如果你想回到地球，回到你原来的时空，那么……很遗憾，凭借你我的力量，这件事是不可能的。除非，“神”将你再次送回，否则你应该是回不去了。”

　　淼淼大失所望。

　　她原本还以为，作为“神”的助理，哲罗会有些秘密武器什么的。

　　“那，“神”……怎么联系得上”淼淼还怀抱一丝希望。

　　哲罗摇了摇头，“你只能等待“命运”的降临，而无法召唤“命运”。“神”是比我们高出许多维度的存在，淼淼。”

　　“……”

　　淼淼垂下了头。

　　在今天之前，其实她心里还有些幻想，而此刻，所有的幻想都被粉碎了。

　　“不过，虽然你回不去，但是或许我能去往你的世界。”

　　哲罗话锋一转。

　　“什么！那、你能不能……”

　　“很抱歉，我无法带上你。”哲罗摇了摇头。

　　“实际上，在取得密码的同时，我身上的“刻印”也被解开了——这就是“神”给予我的“奖励”。现在的我，随时可以脱离这具躯体，回归我的本貌。我是存活于四维空间的生物，可以在时间与空间之间随意穿梭。虽然根据你身上的线索，我可以找到你来的时空，但是你不是四维生物，无法以我的方式穿梭，因此我无法带上你。”

　　“你的到来解放了我，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愿意为你做一件事。只要我能办到，我都会为你实现。”

　　“淼淼，说出你的愿望吧。”

　　“你可以要求金钱、力量、地位，又或者……其他什么。”

　　哲罗就像是完成任务后发奖励的NPC，问淼淼，想要金斧头，还是银斧头。

　　淼淼内心五味杂陈。

　　她最想要的奖励不在奖池里，但是奖池里的奖励还是很诱人的。

　　淼淼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哲罗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终于，淼淼下定了决心。

　　“哲罗，你真的可以去到我穿越之前的时空吗准确到具体位置和时间”

　　“是的，这对我来说并不难。”

　　“那么……我希望你为我办一件事。”

　　哲罗听完了淼淼的愿望，再次向她确认：“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是的，只有这件事，请您务必帮忙。”淼淼肯定地点点头，“我不要其他东西。”

　　“好，我答应你。”

　　淼淼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淼淼。”哲罗微微一笑，“可惜你不是四维生物，不然我们可以一起在星海间遨游。”

　　“谢、谢谢喜欢……”

　　淼淼看出哲罗的喜欢并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而是一种很纯粹的欣赏。

　　其实她也挺喜欢哲罗的，毕竟他又美丽，又强大，还很善良。

　　“同为此世的异族，希望你能永远保有你的火焰，永远耀眼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