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悦耳的声音被林雾压过去,海面上只有她的声音在回荡,无孔不入,在人耳中久久不散。
一曲唱完,海鬼还没走,林雾对它的淡淡恐惧转换为磅礴愤怒,要不是理智拉着,她都想直接下去跟它干一架。
这个鬼玩意到底想怎样?!
她细细聆听海鬼的歌声,在她安静下去之后,幽幽的歌声再次浮现。
悠远的音调里带着一丝悲伤的底色,像是最后一个人孤独守望,唱着世事变迁。
悲吗?
悲!她也悲!使劲悲!
她正好会吹一首曲子,看看够不够悲!
笛声流淌,不再像上一曲那般折磨耳朵,像流水一般自然流淌,乍一听畅快有力,细品之下才能感知到其中的细腻和深刻。
和海鬼歌声里单纯的悲凉不同,它在悲怆之中还有一丝不屈,这是对命运的抗争,层次更丰富,也就更令人潸然泪下。
骂骂咧咧的观众停下,高台上认为音乐遭受羞辱而不悦的长老们表情凝固。
这是怎样的一首曲子啊,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海下的海鬼表情变得平静,眼中流出两道血泪,看上去更为阴森,它缓缓下沉,消失在燕归辞的视线里。
燕归辞:“它走了。”
林雾停下,“真的?”
燕归辞:“真的。”
林雾低头往水下看,水中一片漆黑,不见蓝色小鱼,也不见可怖的海鬼。
她松口气,要是海鬼还不走她也没了办法,她吹得好的曲子就两首,另一首是欢快的乡间小调。
前三首还不行的话,最后的乡间小调估计都没必要再吹,只能被迫忍耐海鬼的跟随,幸好最后还是将其赶走。
“这首曲子叫什么?”燕归辞问出无数人心中同样的问题。
林雾:“这一首叫《二泉映月》,上两首分别是《好汉歌》和《大悲咒》,非我所做,每一首都是经典。”
观看比赛的众人对于前两首不予置评,但最后一首确实是绝唱,不仅送走海鬼,也同样打动他们。
三首风格迥异的曲子出自同一人之手,正好能够应对海鬼,透题的说法又冒出来。
“就算透题,你能吹出这样曲子吗?”
“曲子可不是照着音谱吹就行,要有感情,感情你懂吗?”
“真乃大师也,不知道这首曲子是谁所做,我真想去拜访一下。”
“这个弟子叫什么名字,我要去结交她!”
……
音修的声音压过质疑者,只有同修一道者才知道林雾的厉害,就像阵修知道林雾先前被困时从阵法中得到顿悟,这种状态是假装不出来的。
众人情绪高涨,先前唱衰的人被打脸,不敢再出声触霉头。
海鬼一关有惊无险,两人继续前行,越靠近岛屿,遇到的人也变多起来。
他们见到的每个弟子都是在水中游,作为有舟人士,其他弟子一看见他们就远远避开,一路十分顺畅,无人挑衅。
眼前不远处水浪翻涌,竟是两拨人在打斗,在水里游这种狼狈情况下竟然有还有心情和力气打斗,只能说真是年少气盛。
仔细一瞧,还不仅是两方人马,其中一人独立在外,竟是一直没见到叶清黎。
江储山脚踩在水面上,刚把一个麓山学院的弟子淘汰。
林雾加快速度从江储山背后靠近,墨伞如利剑打向他的背心,可惜被江储山察觉,他急急避开,墨伞只击中他的腰侧,把他从水面上打落。
墨伞攻势不停,转向朝叶清黎对面的弟子袭击,对方躲避间被叶清黎抓住破绽,长剑一挑干净利落地将对方踢出局。
林雾把叶清黎从水上拉出来,“没事吧?”
“没事。”叶清黎摇头。
江储山看清偷袭的人,咬牙切齿道:“又是你!”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林雾居高临下俯视江储山。
“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江储山破水而出打向小舟,林雾手拿伞柄直接把他戳回水里,上来一次戳一次,无论他从哪个方向进攻,都能被林雾精确打落。
他脸色阴沉,又一次进攻之后另一只手甩出一条绳子缠住林雾的腿,要将她一起拉下水。
手中用力,绳子却没扯动,燕归辞一脚再踩住绳子压在小舟边缘,一道灵力打中江储山胸口,江储山背部破开水面,往后退了一大截。
旁边麓山学院的弟子看见林雾,纷纷朝她游去。
双方从混战的状态分开,面对面浮在水上,只冒出一个头,这个场面乍一看还有点滑稽。
江储山眼神怨毒,冷冷道:“林雾,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坏我的好事,我不会放过你!”
林雾:“是吗,那我还真是好怕的哦。”
手中墨伞一挥,一道灵刃没入水面,没打中江储山,但泼了他一脸的水。
林雾:“江储山,做人还是要有一点自知之明比较好。”
她踏出小舟,脚稳稳踩在水面上,切断缠住腿的绳子,握住其中一端抽向江储山。
一击不中,给他旁边的同为青水学院的弟子来了一鞭,这一攻击实在意外,对方来不及反应就被吊住脖子。
白光一闪,对方为了保命连求饶都没顾得上,直接捏碎玉佩退出赛场。
这一幕跟一鞭抽在江储山脸上没区别,长剑再次出击,将绳子斩断,江储山破水而出,剑尖刺向林雾。
两人缠斗的时候,燕归辞一脚踩中想从背后偷袭的弟子的手,脚下用力,骨骼碎裂声响起。
对方表情狰狞,被叶清黎一剑淘汰。
混战再起,只不过和先前麓山学院弟子被压着打的情况相反,这一次是他们占据上方。
林雾察觉有东西靠近,收手想先逃离,但是江储山杀红眼,宁可顶着未知的风险也要把林雾淘汰。
天空忽然黑下,一条巨大的鱼向众人靠近,身形大到将太阳遮住,一张口把他们全部吞入腹中。
一时间海水倒灌,所有人都被吸入大鱼口中,连个着力点都没有,一路顺着向下。
燕归辞只来得及抓住林雾将她护在怀中,之后便落入一片滚动的黑暗。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们落入粘稠的液体之中。
林雾摇摇发晕的脑袋,看见一群挤在角落里的人。
大鱼肚子里并不黑暗,因为大家都各自拿着光珠,把这片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这里每个学院的弟子都有,人群以学院聚集,不同学院弟子之间隔着一条界限。
鱼肚子里的弟子数量多得令人惊讶,十个学院整整齐齐,一个不少。
他们挤在一堆鱼类残骸上面,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新来的这一批人。
麓山学院和侗华学院的弟子挨在一起,林雾看见躲在最后方的裴修风和赵省,他俩靠在一处轮流叹气。
她低头看一眼身下的水,这不是什么正常的水,而是大鱼胃里的胃酸,皮肤裸露的地方开始火辣辣地发疼。
一路努力护着的小舟还是逃不过散架的结局,只剩几片残骸漂浮在胃酸上。
燕归辞踩上一片浮木,把林雾拉起,在她身上施下清洁术。
叶清黎的位置离两人比较远,靠近裴修风,被他捞上岸。
“又有新的人来了。”
“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真是受不了了。”
“比赛还怎么比啊,直接困死在这里!”
“新来的打起来了!”
……
林雾刚站稳,反应过来的江储山像疯狗一样追着她攻击,也不管身在何处。
墨伞划过胃酸抵住长剑,掀起的胃酸泼在他脸上,折扇转动飞舞,没能割断他的喉咙,在他胸前划开一条血口。
双方的打斗引来所有人关注,赵省看见林雾,急忙喊道:“林雾!”
林雾没分心去注意他,墨伞挡下一道剑气。
旁边裴修风踹一脚赵省,把他踢向江储山,他的身体落入水面溅起巨大水花,惊得旁边看戏的一众弟子骂骂咧咧。
江储山正好被赵省压中,强大的冲击力让他吐出一口血,血迹与淡绿色的胃酸混在一起。
“疼疼疼,这水会腐蚀人你不知道吗?”赵省怒瞪裴修风,在胃酸中四脚刨地快速游回“岸上”。
撞击的晕眩强行让江储山冷静下来,他阴狠地盯着林雾。
林雾:“你应该庆幸自己姓江,不然就凭你做的这些事,你活不到现在。”
她的声音很低,控制在能让江储山听清,又不至于被其他弟子和水镜捕捉到的范围。
当下暂时还不能杀他,在水镜的监视下很难悄无声息地动手,而且杀他对长孙南筠来说没有太大意义,就算没有江储山,也会有王储山、李储山。
林雾背对着众人,他们看不见她漆黑的眼瞳和微笑的脸,不达眼底的笑意显得鬼气森森。
她压低音量,江储山偏要大声说出来,“你敢威胁我?”
林雾:“这不是威胁,这是忠告,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谨言慎行,懂吗?”
冰冷冷的语调在并不寂静空间里回荡,杀气几乎凝为实质,连空气都变得粘稠。
这不是一双常人该有的眼睛,像是狩猎者盯着毫无察觉的猎物,努力压制兴奋,但嗜血的气息还是无法避免地发散出来。
旁边一人过来扶住江储山,帮他把这个台阶走下去,丢下一句软绵绵的威胁,“走着瞧!”
林雾紧绷的肌肉松下,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想弄死江储山,她已经努力忍耐,但江储山总是出现在眼前蹦跶,她讨厌嗡嗡不休的恼人苍蝇。
恼人的东西消失,她终于能好好观察这里的环境。
大鱼的胃很大,乍一眼看去这里的弟子不少于三十个,装了这么多人之后还有不少空间。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脚下的木板被腐蚀掉一半,只剩下薄薄的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