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的红沙地平地起风,血红的天掀起雷暴,眨眼变得浓黑,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温恪’于沙尘暴中岿然不动,身上修为不断攀升,眨眼之间突破金丹、元婴、化神……
面对近在咫尺的剑意与兽火,他只是轻轻一抬手,便将这一切化作了虚影。
与之相对的是发出攻击的众人,无不受到了反噬,摔飞在地,捂着心口喘气。
再看‘温恪’,仍旧是那副谦谦公子模样,眼白却染上了极强的黑气。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薛九经来得匆忙,还没有质问秦千凝为何判断‘温恪’入魔,如今看到这画面也不用问了,这简直是在向全天下人召告,他不怕外界议论吗?
秦千凝也是这样想的,但她抬头一看,却发现藏在天上的云镜已被魔气冲散,失去了感知。
……不对,‘温恪’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与其说他知道云镜被能量阻隔而放心大胆地暴露,不如说他根本不在乎云镜的存在。
按理说,这种反派开大,大家受虐的场面,应该是窒息又沉默。
但秦千凝想着等会儿受虐时就没工夫说话了,连忙开口用极快的语速给大家科普:“西境大比时我们跌入因为能量混乱而封闭的方域,冉元洲就是在此处入魔,后来上一场大比时同样遇到了异空间,我便猜测入魔和修真界的混乱能量有关,‘温恪’应该是在上一场大比时入了魔。”
‘温恪’本来还在慢悠悠走,附近的修士皆颤颤巍巍屏气凝神,场面一度十分震慑人心,但由于秦千凝噼里啪啦说个不停,违和得像个画外音,这种窒息的恐怖便大大减少。
‘温恪’额间青筋直跳,忍不住加快脚步,走到秦千凝面前,其他人想要攻击他,被他抬手掀飞。
他提起秦千凝的衣领,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秦千凝狂笑:“不要~哈哈哈。”她挣扎着,话语有点小暧昧,“我脖子有~哈哈~痒痒肉。”
‘温恪’:……
能不能给大反派留点逼格。
他手背青筋鼓起,深吸一口气勉强没有破功,放弃掐脖子,右手无措地晃了一下,思考要不要揪她小辫儿。
秦千凝却在他手离开脖子后,一秒恢复正常,肃着脸进入悲情状态:“你为何会功力大增?你做了什么?”
‘温恪’的手只好顿住,冷笑一声:“我本来不想在这里暴露,是你们逼我的。”他道,“正好你们都在,冰兰也在,运道推我到了这个关头,我不做,岂不是辜负了天道的安排?”
秦千凝捂着刚才被掐红的脖子,咳了几声:“你能不能有话直说,别打谜语。”
正在艰难咳血往这边爬的薛九经大喊:“你还好意思骂别人。”
‘温恪’的手劲儿又上来了,很想再掐人一次,但又害怕她那变态的笑声,只能道:“你知道在这种不毛之地最大的宝物是什么吗?”
“极净土?”
‘温恪’轻笑一声:“极净土算什么!万物相生相克,最虚无的地方,生长着世间最有生机、最接近神的土壤,名为息壤。”他松开手,秦千凝一屁股摔在地上,“世人只知晓其能无限生长,却不知道其最大的本质乃‘扩大’,扩大自身算什么,修士的神识、修为,乃至世间万物,灵脉灵地皆可扩大。”
秦千凝几乎是下意识朝陆弗惟看去,难怪她会被说动,这么厉害的宝物,得它者无可匹敌。
此时薛九经和荀鹤恢复了过来,二话不说还想再战,‘温恪’隔空捏断了他们的腿骨,让他们不能动作。
他的眼神轻飘飘地收回来,在他面前的秦千凝和显德一秒举手:“别打,我们绝不站起来。”
‘温恪’:……
他实在不明白这种人怎么能被天下修士追捧。
他收敛神色:“交出冰兰,别想自爆。”
秦千凝表情有点复杂:“你原来担心的是这个啊?”纯属想多了,她才不会英勇就义呢,活了几千年的大能还在,天塌下来有大佬顶着,排队死也轮不到她呀。
她小心翼翼地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破破烂烂的储物袋,都没有解除禁制,轻轻注入一丝灵气就打开了。
‘温恪’的表情如同冰面碎裂,不敢置信地道:“你就把冰兰放在这里面?”
秦千凝小声:“对啊。”所以他搞这么大场面干什么呢?又是变天,又是释放威压,又是彻底揭露自己入魔的原因。他其实只需要打晕秦千凝,就能轻松获得冰兰。
‘温恪’估计也想到了这点,脸色沉得要滴水,拳头捏紧数次,终于缓过劲儿来,一把夺走储物囊。
他回头,对陆弗惟道:“陆道友,启动秘法,找寻虚无之地入口。”
陆弗惟捂着断手,咬牙看着他。
‘温恪’丝毫不在意:“怎么,这个时候反悔了?”
“你居然入魔……”
‘温恪’打断了她:“入魔又如何?世间万法,殊途同归,只要登顶大道,便是正道。”
陆弗惟垂眼,不想再看他的面孔。
‘温恪’却不满,朝她踱步而去:“入魔又如何?东境灵气阻滞,大能陨落,稍有不慎就会被其他境踩在脚下,堕入万劫不复之地!若只因我入魔了,你就放着成仙得道的机会不用,岂不笑话?”
在场所有人无不屏住了气息。
东境灵气阻滞,大能陨落!
难怪陆弗惟会这么执着于胜利,难怪她一直沉默不愿和他境交好,竟是这个原因。这也正合了秦千凝的说法,修真界能量混乱,没想到东境已陷入了灵气阻滞的地步,这可以说是灭顶之灾。
说到执着,秦千凝不由得抬眸望向荀鹤的方向。
他和陆弗惟很像,都在拼命成长,是否北境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呢?
荀鹤正在悄悄调用灵力恢复双腿,感到秦千凝的目光,他下意识抬眸,目光相撞之间,他读懂了她的眼神。
荀鹤睫毛颤抖了一下,避开了她的疑问。
秦千凝心凉了半截,果然,北境情况也不好。
如今‘温恪’把诱惑摆在面前,真的会有人不心动吗?
陆弗惟喘着粗气站起来,抹掉脸上的血迹,沉声道:“你说得对。”
‘温恪’忍不住畅快地笑了,他道:“快,冰兰已到手,有神的气息,你只需要勘破虚妄,便能追溯神息引我至虚无之地。”
陆弗惟放下捂着断手的右手,咬破指尖,闭眸,在双眼上画上血迹,下一刻,灵气奔涌,她蓦地睁眼,双眼变成一片酝酿着风暴的雪白。
‘温恪’掏出冰兰,欣喜若狂地递到她面前。
陆弗惟接过,在破除一切虚妄的视野里,神息是如此明净纯粹,刺得她双眸忍不住留下血泪。
这就是窥视神的代价,她却咬牙坚持住,顺着神息转头,忽然顿住了身影。
‘温恪’连忙问:“怎么样,看到了吗?”
陆弗惟捧着冰兰,怔愣地虚望着他的方向,喃喃道:“她说得对,你的金丹,是别人的。”
‘温恪’一愣,旋即大怒,一掌掀飞了陆弗惟。
她坠入红沙中,喷出一口鲜血,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气得胸膛起伏,声音尖锐:“可笑至极,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不重要的事。”他道,“你有去伪存真眼,我不杀你,不代表我可以一直纵容你。”
秘法使用时间有限,陆弗惟此时双眼已恢复正常,躺在血污中,不敢抬头接受别人的目光审视。
‘温恪’冷笑一声,不再看她,让她自己考量。
他转身看着地上躺着的修士们:“本想窥见了出口再解决你们,现在我改主意了。”
‘温恪’以手指作剑,眨眼划破了自己整条手臂,锁骨,胸前皮肤,将血一路引至眉心。
他以身体作符,借助魔力,启动温家秘法。
红沙飞舞,以他为中心,大地印出血红的阵法,吸走他的血气,光芒大盛,不断扩散向外,犹如水蛭在红沙下拱动,眨眼蹿到众修面前。
众人毫无抵抗之力,顷刻便被阵法固定在地,灵骨如被火烧。
“以血为契,助我成仙。”他手腕翻转,秦千凝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落在沙上,沸腾不断,滋滋作响。
秦千凝连忙压住翻涌的灵力,用神识与他拉扯,不让那股魔气进入自己的经脉灵丹中。
“难怪你能忽然修为攀升,原来是吞噬了温家其他修士的修为。”秦千凝声音透着冷意,“什么血脉相连,心灵相感,原来一开始就是一门邪功。”
‘温恪’毫不在意她的话,再气,再挣扎,也是输家,只能成为他登仙途的垫脚石。
秦千凝却不停下:“中州果然有鬼,从千年前起就心术不正。”她这一路上,遇到了多少来自中州的受害者。
一直不惧她讽刺的‘温恪’忽然面色一变,魔气缠住了她的喉咙,让她不能再说话。
“你的神识,你的修为,都将成为我的。”他轻启双唇,血脉阵法彻底启动。
一道又一道红光穿过在场修士眉心,织起了密不透风的网,所有人在这一刹那都感受到了对方的痛苦,也感受到了站在中央那人的森冷威压。
魔功入体,体内的灵血沸腾,有人受不住,发出痛苦的哀嚎。
‘温恪’却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痛快,修魔者,日行千里,有进无退,无怨无悔。
众修感受到了他,他也感受到了众修。
秦千凝试图元神聚现以切断阵法链接,却被‘温恪’感受到,直接以她为突破口,让她做第一个被吸纳修为神识的养料。
秦千凝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第一次痛得浑身颤抖。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却无能为力。
忽然,一道极强的冰霜雪暴凭空出现,眨眼滚到‘温恪’面前。
‘温恪’连忙抬手挡住,这一下切断了秦千凝的链接,她大松一口气,无力倒地。
雪暴让‘温恪’下意识生出惧意,但很快便咬牙顶上,魔气对冲,两方相撞,雪暴化为无形。
‘温恪’看着艰难撑剑单膝跪地的荀鹤,忍不住冷笑。
“关键时候突破,剑意化形。可惜,魔道之力连天道也不可控,区区一个剑修算什么?”
北境果然是一群冥顽不化的硬骨头,千年前也是他们守住了最后一道关卡,灭了魔道。时也命也,如今就让北境后人用命偿还吧。
他翻手,黑气如藤蔓延伸至荀鹤脚下,荀鹤提剑迎了上来,下一刻,魔气击碎了他的本命剑。
可笑至极,还想在大乘期魔修面前对战。
本命剑碎,荀鹤被强烈反噬,吐出一口鲜血,重重跪地,黑气眨眼将他侵蚀,红光再现,穿过他的眉心,一路划破灵骨,鲜血四溢。
与此同时,秦千凝再次痛呼一声。
我靠啊,你吸荀鹤就吸,为啥又把我带上了,魔修心眼忒小了。
其他人见状想要援助,却被法阵牢牢定在原地,两人功法源源不断注入‘温恪’体内,他眉目舒展,极为痛快。
虽然他们的修为对于目前的他来说算不上什么,但确实是难得的纯粹。尤其是两人的神识,实在太强大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神识在极速成长。
风暴、雷鸣,荒芜的大地被魔气侵袭,‘温恪’畅意地伸展双臂,细细品味二人带来的养分。
他的笑意在劈开天空的白光中显得格外清晰……等等,白光?
‘温恪’猛地睁眼,只见天空中一支冰兰缓缓旋转,光芒如钥匙,开启了一道狭窄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