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你为什么会主动嫁来九幽,也知道你在大晁有想对付的人, 所以想要联合九幽妖鬼共同对付他们,若为这个,你替我除掉了玉面蜘蛛,整合了九幽民心,所做之事已经足够达成我们之间的合作——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她分明已感受到他的意乱神迷,却也清晰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与咬肌。
握住她腰肢的那只手宛如猛兽捕猎前的蓄力,充满了一触即发的警惕戒备。
琉玉忽然想起年幼时的一件事。
她十岁那年,三叔曾捡了一只狸猫回家。
狸猫通体漆黑,混无杂色,生得矫健漂亮,却因为抓了伸手摸它的一位世族少年,而被他用炁凝住,摔断了骨头。
阴山岐见之生怜,出手阻止,又将狸猫捡回家中精心照料数月。
然而痊愈后的狸猫并未对阴山岐生出感激之心,无论是谁向它善意伸手,它都会暴起抓人,若是故作凶恶,它反倒因为习以为常而乖顺几分。
琉玉不信邪,一试果然差点挨抓,气恼地骂了几句不识好歹。
都快被抓毁容了的阴山岐却笑道——
人尚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小小无知狸奴?这种受过苦的小东西,向来是记打不记吃的。
眼前这个身型高大得几乎能将她完全笼罩的男人,仿佛跟那只可怜又可气的狸猫也没什么区别。
“不爱听?”
琉玉抬了抬下颌,若无其事挪开视线。
“那下次就不说咯。”
微敞的寝衣透出他紧实胸膛,剧烈起伏间,她听到了他略恼的呼吸声。
“……没有。”
琉玉唇角微弯,又故作没听清地反问:
“没有什么?”
对方又沉默了很久。
久到琉玉几乎要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没有不爱听。”
这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琉玉回过头来,对上他带着耻感的眸色时,忽而抬头吻了他。
柔软湿润的唇瓣贴上来时,墨麟的脑海空白一瞬。
方才在脑中缠绕成结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在这一吻下荡然无存。
她吻得太蜻蜓点水,墨麟本能地扣住她后脑,要加深这个吻。
却被琉玉抵在他胸膛上的那只手挡住。
那只手虽是纤细,却并未娇娇弱弱的寻常女子,若不动真格的,墨麟也很难再靠近半分。
她双眸噙笑,眨眨眼问:
“那你为什么要种金缕玉?”
……真是太恶劣了。
可偏偏这样故意刨根问底的刁难,他也觉得很可爱。
呼吸逐渐粗重,他哑声道:
“他能给你的,我也想给你。”
琉玉一怔,抵在他胸口的那只手忽而卸了力道。
墨麟见缝插针,蓦然攥住她手腕压在榻上。
贴着她的唇碾磨时,另一只手环过她后腰,将她轻巧地抬起,禁锢着她的双臂令琉玉不得不紧贴在他胸膛。
若她是个没有修为的寻常女子,以墨麟的力道,恐怕肋骨都能被他勒断。
琉玉本打算将他推开些,但到最后,或许是墨麟的那句话让她有几分心软,推拒变成了回应。
她将墨麟拥得更紧了几分。
像是在弥补前世那些对他冷漠疏离的岁月。
肆虐的吻蓦然顿住。
墨麟感受着她贴在自己背脊上的力度,于黑暗处缓缓下坠的心也仿佛被这双手托起。
他至今无法给琉玉对他骤然转变的态度,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什么也没为她做过。
或者说,还没来得及为她做些什么,就一度被她定了死罪。
可就在一夜之间,一切都开始不一样了。
他想找到这个答案,他必须找到这个答案,否则即便她在他的怀中安眠,墨麟也仍然觉得或许会有一天,一觉醒来,她又变回之前的那个样子。
直到此刻。
他将本不该透露给任何人的弱态向她展露,她并没有嘲笑,也没有说些空泛的话安抚,只是用沉默与拥抱回应。
那样轻的一个拥抱。
还不够。
远远不够。
墨麟收拢双臂,将她捞入腿间,恨不能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
琉玉听到有什么滑腻柔软的东西在帐内蠕动,发出悉悉索索的细微声响,琉玉螓首微昂,望着头顶纱帐鸾凤和鸣的图案阻止道:
“我困了。”
明天要忙的事还多得很呢。
已经伸出去摸药丸匣子的触肢停了下来。
俯首在她凌乱衣襟内的妖鬼抬眸。
“你知道那天在玉山,慕婆婆跟我说了什么吗?”
他唇舌轻舐,在琉玉的微颤中慢条斯理道:
“她叫我顾念你的身体,叫我们不要将大好时光浪费在床榻上,不能纵欲,要节制……你觉得呢?”
琉玉攥住他寝衣:
“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实话说,我觉得慕婆婆的来历或许没那么简单,她不仅能将那么复杂的魔语拆解得可供外行人学习,还对九方家了解颇深,幕僚之责,她完全能够胜任,即便是这方面的事,也该多听她的。”
听着她不成调子又认真附和的声线,墨麟面上浮现几分意味深长的浅笑。
他并不常笑,因此难得露出这样的神色,便尤显惊艳。
“我也觉得,既然如此,她说敦伦之事一周一次即可,我也只能勉强听从了。”
琉玉微睁双目。
这个妖鬼,居然学会耍心眼了!
-
第二日墨麟起得很早。
因和琉玉计划了要去一趟妖鬼长城外,探查相里氏在太平城的情况,所以在临行前,墨麟需将九幽的一些政务处理妥当再走。
琉玉却困得有些睁不开眼。
人的精力果然是有限的。
从前在家时她从不赖床,但到了九幽之后,既要思考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晚上又要应付跟艳鬼一样缠着她不放的墨麟,以至于琉玉眼看着卯时都快过了,这才慢吞吞地起身。
提神当然是练剑最快,琉玉叫上刚刚与女使换班的朝鸢,在极夜宫内找了处无人处练剑。
“——小姐,好像突然进步了很多。”
不过二十招,朝鸢的额头便已经覆上一层薄汗。
琉玉却仍然游刃有余。
练习用的剑簪品级不高,手中玉剑很快便耗尽玉炁而碎,女使奉上一匣子新簪。
“唔,可能是因为最近有些感悟。”
曾为九境巅峰的感悟,与如今刚入七境的朝鸢切磋,确实是有些欺负人了。
琉玉回眸看向朝暝,眼眸明亮:
“不然试试你们两个一起上?”
朝暝眉梢微挑。
他虽然只是六境修者,不过若是同朝鸢合力,连八境巅峰的修者都能碰一碰,这也是他们这对双生子年纪轻轻就能担当琉玉亲卫的原因。
“既然小姐这么说,那就却之不恭了。”
少年抬眸露出笑意的一瞬,已陡然闪至朝鸢身旁。
庭中幻术化成的山樱花被他掠动,触之即逝的粉白花瓣中,少年并指绘成符箓阵法将琉玉困于其中。
朝鸢背后的长刀同时绕过背后,携着浩大之势凌空挥落——
朝鸢平淡的眼珠蓦然一睁。
消失了。
本该被短暂困于阵中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朝鸢身后,朝暝也是一惊,旋即立刻双手合掌。
炁流化符,如锁链般四面八方包围琉玉,而朝鸢却仿佛丝毫不受影响,反身便穿行于符链之间,与琉玉交手。
朝暝心头颇惊。
被挡回来了。
小姐一边与朝鸢交手的同时,一边炼化周遭碎石,扰乱了符链的轨道,符链的轨迹不再受他所控,所以就连本与他心有灵犀的朝鸢也被符链干扰,束住了手脚。
一局结束,琉玉手中玉剑在将要刺到朝鸢咽喉的一刻碎裂成玉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