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芮平不是没有怀疑过——为什么系统会选中她。
作为一个有着倒霉体质的人,她总是会遇到各种不幸,习惯了每次期待落空的打击,习惯了生活上层出不穷的波折和意外。
好像有的人注定就要比别的人多一些坎坷。
但要说她的体质完全倒霉得彻底,看不到一点希望,却又不是。在走了一段霉运过后,她又会迎一段好运,突然生活又开始顺风顺水起来,一下就从困境里摆脱出来走上了光明向上的未来……直到那段运气用光,又会陷入霉运再次落入谷底,就这么反反复复。
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摆弄着她,戏弄着她。
每次她觉得自己已经彻底丧失了斗志,不再挣扎开始认命的时候,总会出现一只手把她拉上一把,让她又能往前走上一段,直到再次陷入下一个坑里。
所以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也没有错。虽然这种幸运的时效很短暂。
倒霉的时候想着自己怎么可以这么倒霉,简直是全天下最倒霉的倒霉蛋,幸运的时候又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幸运。她的人生就好像一个大摆锤,不是从在这个极端,就是摆向另一个极端。
一下子极好,一下子又极坏。
所以系统出现,她不是不意外,不好奇,不疑惑。但也许是被命运捉弄得太多次,她也很容易的就接受了。
她想,也许这又是一次命运的“戏弄”。
在迎接系统过后,她确实开始转运,走上了极为顺风顺水的道路,不断地有人朝她伸出援手,给予她想要的一切。曾经困住自己的,校园冷暴力,其他人的轻视,像是摆脱身上的灰尘一样轻易的摆脱掉了。
就像沉睡的雄狮终于苏醒,一下子就从吊车尾飞跃到了前面,把后来者全部甩得远远的。
别人花几年,十年走的路,她十几天就走完了。
她不是不惶恐,在喜悦,在欣喜过后,她不是没有心慌,想着如果又是一次命运的“捉弄”,自己这次也未免太顺了一些。为此,她不得不更抓紧训练,试图来让自己找到一点实感。
总感觉这样主角一般的人生,好像并不属于自己一样,所有的一切,像是虚幻的泡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碎裂一滴。
她甚至有一种好像拿了别人东西的心虚。
所以她不敢太把系统当真,也不敢依赖它。总觉得它总有一天会离开她一样,哪怕是塔维斯,她心里面也是总想着——不管他如何保证,他肯定会离开她的。
而且一定是在她最最需要,最最离不开他的时候,给她沉重的一击。
就像妈妈当初一样。
所以她不敢承认自己已经完全放下了,甚至都不敢对他露出太好的神色——如果他知道她心里已经没有疙瘩了,是不是就心满意足的可以拍拍手跟她说再见了?说什么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你一个人也很好的话来?
她甚至私下里,梦里,已经把这样的对话模拟了无数遍,就像那些电影电视剧里表演的那样,父女之间放下过去的成见,然后死去的父亲心中停留在这个世间上,最后的执念消散,在一片理解的泪水中挥手告别。
女主角收拾收拾眼泪,拥抱新的明天。
去他的理解!芮平不接受这样的结果。她甚至有些幼稚的想,只要她一直不肯放下,一直不懂事,是不是就可以把这个关系长长久久的维持下去了?
她一面对塔维斯继续摆出一副你怎么还在的嫌弃表情,一面又在心里做割舍,反正这个人始终是要走的,你不必要太过在意。
好像也真的骗过自己了,在塔维斯没有出现的时候——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他就这么离开了的事情。
不打招呼的来,也不打招呼的离开,真不讲道理。
她本来就没有欢欣鼓舞的迎接他,那么做什么还要为他的离开而难过呢?
只要说一千遍一万遍不在意,就好像可以真的不在意了。
但是为什么,现在她还这么难过呢?明明塔维斯还没有站出来说什么,现在也不是她所预料的分别场景。
只不过是知道了这个人在最后时刻,在国与家之中,第一次选择了她,为她做了最后一件事而已。至少他没有把系统送给联邦,而是送给了她。
这不是应该的吗?她怎么反而难过了呢?
就像是胸里头突然塞进去了什么东西,沉沉的,胀胀的,酸酸的。
她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这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你忘记你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有个爹跟没爹一样的日子了吗?你忘记他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缺席的那段日子吗?
谁稀罕啊……过去的已经发生的事情也收不回来了。她虽然理解他的理想,他的报复,选择国家而放弃她这件事。她全都理解,但却也不想那样轻易的原谅。
她应该如鲠在喉才对,应该愤怒,跟他彻底的划清干系,表示自己根本不想要他这样的付出——而不是可怜他,为他辛酸。
原来,从一开始,系统选择的就不是她。芮平又忍不住想,确实啊,这样一看就是主角的剧本,确实不该属于她。如果一开始就是塔维斯,那就没有任何疑问了。
好像无论什么事情,发生在塔维斯身上都变得合理了。
有的人,天生拿的就是主角剧本。
真是让人嫉妒又不甘。她那么努力,想要超越眼前这个人的背影,结果发现那背影其实早就自己匍匐下去,甚至用自己的身体把她高高的托举起来。
硬生生把一只小丑鸭托成白天鹅。
芮平超级不想承认,自己身上的那点不甘心和怨愤跟气泡一样被轻易戳破。无边的情绪如海浪一般被她击溃。
她哭得不能自己,像是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依托的港湾,歇斯底里的发泄自己的情绪。
“我……恨你……”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我一点都不想要你。”
谁要你这么做了?倒不如一开始就忽视个彻底,不是有你的理想和追求吗?为什么不继续选择你的理想了?
接着一声抽泣,伴随着那声她从来不愿意叫出口的“爸……”
先是一声,接着是第二声:“爸!爸……爸爸!”
“爸爸……”
“爸爸呜呜……爸……”
她一边喊着爸爸一边哭,哭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系统猫根本不敢靠近,缩在一旁吓得不敢吱声。
芮平哭得像个被父母丢下的宝宝,一边喊着爸,一边囫囵的说着我没爸了这样的胡言乱语。
她哭了一会儿,抹着眼泪,一边抽一边四处找爸:“我爸呢?我那么大个爸呢?”
然后凶狠很得到看向系统,系统被吓得喵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的问她:“要召唤塔维斯吗?这里是系统空间,没有你的允许,塔维斯是进不来的。”
芮平的情绪像是四月的天,一下子又难过了起来:“……我爸还是没了,他不是我爸,他就是个卡!呜呜呜!”
系统猫:“……”
“……召唤……”像是触发了关键词,芮平又抹着眼泪,爬起来:“对了,我还要召唤,我有好多卡,好多好多卡……”
她想起自己刚刚在精神空间薅了一把蒂丽斯的羊毛,直接一波肥,可以召唤很多很多的人出来……
系统猫刚振作,就见芮平又呜的一声:“……他也是个卡……我还可以召唤那么多……”
“他不是我爸……呜呜呜……”
系统不得不强调:“宿主,召唤出来的人物也是根据他本人的精神能量构建的,跟真实的人也没有区别。甚至到后期修炼的精神力足够强盛,还能在现实凝聚躯体。只要你努力变强,未尝不能让他‘复活’。”
芮平哭声一停,接着看着系统,又是一声抽噎:“你根本不懂!”
“我才有了自己有个爸的真实感,我可以依赖他,我可以对他撒娇,可以冲他发脾气,任性。然后我才发现我这个爸他已经没了!”
“而他的精神力却还是活着的,让我有种他还‘活’着的感觉。但不是的,不是的。”她摇着头:“那只是个影子,是虚幻的,是假的,是他残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影像而已。”
“我可以欺骗自己,把他当做真正的活人。”芮平看向系统:“但你却还要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我。他不是,他只是我用系统召唤出来的卡。”
系统:“……”可见它就不该出声,它说什么都是错的。
芮平自言自语:“我需要卡吗?我确实需要……是的,我需要这些卡。他们跟活着的人没有区别,有着原来人的经验和宝贵的知识。可以做很多事情,甚至还继承了原有的性格和喜恶。”
“我知道我该理性的思考,我知道……什么对我是有利的。”
“我什么都知道。”
“我只是突然从一场自我欺骗的谎言里清醒了。”芮平说着这句话:“就让我难过一会儿……”
“就一会儿,我会重新振作起来的,我知道外头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我没打算沉浸在这种情绪里面。”
“只要一会儿……”她小声的向系统保证,露出点可怜的表情来:“可以吗?”
系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没有拒绝她的这个小小的请求。
在塔维斯牺牲的两年后,芮平终于可以没有顾忌的,为他的离去而真正的伤心难过了。
第203章
“那个……”
系统猫小小声的喵喵叫。
“好些了吗?”它伸出小爪爪碰了碰芮平。
芮平不想动弹。倒不是别的,就是后劲反上来,她现在特别难为情。有种想要一键清楚掉之前的记忆,太丢人了。
她很想鸵鸟一般的把自己埋进坑里,总之就特别想要逃避。虽然心里很别扭,但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沉溺情绪的时候。
她原本也不是这样,之前比这委屈的事情多了去了,她都很淡定的扛下来了,根本就没有这样子过。现在才发现,她并不是真的完全扛下来了,而是假装不在意,其实这些委屈一直堆积着,因为没人在意,所以她就假装自己未曾受委屈过。
然后现在发现原来她其实身边是有一个在意的人。她的委屈一下子就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她可以尽情的对他说着自己这些年,这段时间受到的委屈,她是多么的无助,惶恐。她就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哭的理由,可以短时间软弱的借口,可以大胆的承认自己的种种懦弱,所以一下子……就收不住了。
然后她又发现,在她找到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其实早就已经离她而去了。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只不过是那人留下来的幻影。
到头来,她还是只有她自己。
·芮平自己尴尬了一会儿后,就又厚着脸皮站起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她向来最会自欺欺人,可是这个时候,她却又没有再自欺欺人下去。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得尽快掌握自己新的力量。趁着蒂丽斯还没来得腾出手来……
现在,该到她反击的时候了。
她刚刚哭得太惨,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睛红通通的像个兔子,身上一点厉害劲都没有,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之前强逼自己养出来的煞气都消失得一干而尽,时不时的还抽噎一两声。
其实哭也很耗心力,她哭得整个身子都是软的,就这么软绵绵的站在卡池上抽卡。
因为要抽的卡太多,她懒得一个个点,直接十连。
然后池子一下子光芒万丈,一排卡颤动着,从池子上跳出来,摆成两排,依次翻开。SSR卡在翻过来的时候还自带出场动画。
那动画就像回马灯一样展现在芮平跟前徐徐播放,就像是把一个人的生命中最光彩的几个点专门剪辑出来,浓缩在这短暂的一分钟内。从小时候牙牙学语,到长成青葱少年,从竞赛上一举夺冠,到正式觉醒精神力,成为机甲士。一幕幕的画面在芮平的眼前闪回。
最后画面停在一艘造型极为帅气的机甲上,背后是不断爆炸的炮火。机甲头也不回,在一片绚丽的烟火里返航。
“这是我的使命,老师说,我是天生的战争兵器,兵器是不会有自己的感情。但,真的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