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得过于仓皇,甚至忘记捡一枚黄铜钥匙,两手空空的样子,也让别人没有把他当做可以下手的对象。
他一直在跑,在老家他是别人眼中的优等生,是精英,特别是被第一军校录取后,那简直是他最风光最得意的时候,为了考上第一军校,他很发了狠的训练了一段时间,整个人足足瘦了二十多斤。
但是既然已经考上了,那不正是可以享受,可以休息的时候吗?
他也没有多过分,就是把之前折磨得他欲生欲死的训练停了,然后把之前没有玩过的,因为训练落下的通通狠狠的玩了一遍。
多舒服啊,再也不用每天天没亮就起床跑步,接着一直没停,直到夜半三更,才精疲力尽的回到床上。他可以每天睡到自然醒,到中午才从床上爬起来,就连饭都是妈妈端到手上,等吃完了就在床上打游戏一直到天黑。偶尔还会出门参加各种亲戚的应酬,他永远都是明星中的明星,所有人都对他赞不绝口,他也忍不住有些飘飘然了。
认识的表弟推荐他玩各种之前没有玩过的好玩的游戏。表哥拉他出去体验成人的刺激生活。他的每一天都过得充实又快乐。
直到开学日即将到来,他才陷入莫大的惶恐。
他才意识到他的人生并不是已经走到了巅峰,他还要上学——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在学校里把之前落下的东西捡回来。毕竟老师也会考虑到之前那么长的假期,肯定很多人都跟他一样,总要给他们留一个缓冲不是。
他的天真,在刚刚被彻底的击成粉碎。
不行的,他有两个月都没有训练,他的体脂含量早就在这两个月的放松下超标了。他现在能发挥出来的能力十不存一。而他身边的人……他们完全没有那种才刚刚从放假状态当中出来的样子,每一个都精神饱满,斗志昂扬。
真正放松下来的,好像只有他一个。
而现在,他要跟这些狠人一起拼一个钥匙。
没人告诉他第一军校是这样子的。他的身边没有谁上过军校,他的父母只是普通人,对他的要求也是简单而又美好,考一个好学校,找一个好工作。
他走上这条道路,完全就是意外。他从小体育就好,他的天赋被训练班的老师看中,于是给他安排了特训,他父母只以为他能因此考上军校,出来就可以当军官。他们知道这是条很风光的路,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里面有多残酷。
而他幸运的遇到一个不想他天赋被埋没的好老师。他免掉了他的学费,甚至让他免费使用训练器材,在有企业联系他的时候。
那个老师明白以他的单纯会被那些资本榨干骨髓,于是并没有让他签订协议。
他只教他一件事——你做不了那个最优秀的人,那你就做一个普通优秀的人。
你不知道对于你来说什么是对的,你就看那些真正优秀的人,他们怎么做,你就跟着他们做。
在他考上第一军校之前,他确实是这么做的。但是之后,为什么不这样做了呢……
单番想不起来了。好像是因为亲戚的赞扬,让他有些飘飘然了。好像是因为朋友一句,你都考上第一军校了,还那么努力做什么?
是啊,他都考上第一军校了,他还那么努力做什么?
大学很轻松的,怎么玩老师都不会说你的。他们说。
高三这么累都熬过来了,这时候正是放松的时候。他们说。
要劳逸结合嘛,我看你真的是训练训傻了。喂,有朋友做了个饭局,去不去,听说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哦。你还没有怎么跟女生说过话吧?
单番心动了。他忘记了老师说的那些,他忘记了自己并不是真正的那种可以挥霍自己天赋的天才。他觉得自己只是稍稍放松一下,其实也没什么的,不是吗?
直到现在。
他想,为什么呢?为什么到最后关头他松懈了呢?明明那么多辛苦的日子都挺过来了,他付出了那么多,才走到今天。
就因为一时的自满,一时的放纵。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他近乎绝望的想要找个地方蹲下来,他是那么的懊恼,后悔,难过。他对不起的又何止是自己,为他训练努力想方设法做营养餐给他补充营养的妈妈,努力工作上班,赚钱供他训练的爸爸。
还有对他寄予厚望,免去他学费,还让他免费使用训练器材的老师。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自责所掩埋。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脚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也许是之前仓皇跑过来,踩到的一块石头吧……
他伸手一掏。
那是一枚钥匙。
一枚,你怎么也没办法欺骗自己那是黄铜而不是黄金的,钥匙。
单番傻了。
第74章
虽然盖亚看到的不是他,但是单番却觉得,他已经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拿到了那枚钥匙。他甚至感觉许多人的目光都投在他的身上,他们会把他彻底撕碎。单番已经预料到了那个结果。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是自己拿到了黄金钥匙呢?单番整个人都快要哭了起来。他之前从脚下抠钥匙的时候并没有多隐蔽,他觉得一定有人看到了。
虽然他在发现后,立刻把它收了起来。但绝对有人看见的。
也许就在这个时候,藏在某个角落里,暗中对他下手……
·芮平并不在意谁拿走了黄金钥匙和白银钥匙,她手上已经有了一枚黄铜钥匙。
【以你的实力,你明明可以成为最万众瞩目的那一个。】
但塔维斯在意。
芮平觉得他有些吵了。
【你知道枪打出头鸟吗?】她一边默不作声的往前走,一边跟塔维斯说道。
【那是因为那鸟不够强。】
芮平觉得,她跟塔维斯之间的代沟不是任何事情能够抹平的。
【你明明有可以把所有的人都打败的实力,为什么你不这样做呢?不管是谁捡到了那枚钥匙,你都可以让他交给你,而且那本来不就是你应得的吗?那枚钥匙本就属于你。】塔维斯简直不肯善罢甘休。
芮平深吸一口气。
【没有任何东西本就属于我。】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应了。
【如果它要是真的属于我,当时它就应该朝我这边飞来。】她扭头看向塔维斯,接着她发现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不赞同的表情。
他甚至在对她笑,带点得意的。
【在我眼里,任何东西都是应该属于你的,也许它只是飞得慢了一点。】他说。
芮平忽然就对他生不起气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她只能压抑着自己,不再看向他。
就像她没有问塔维斯他到底有没有爱过她这个问题,塔维斯也一直未曾对她有过这方面的明确回应。
之前她是不想自取其辱,后面在她从记录本上,从母亲的话语里证实了他未曾说出口的爱。她就觉得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不用问了。
但是此时,真正亲身感受到他对她寄予的感情,她仍旧有种说不出的酸楚——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她会忍不住这么想。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从较远的地方传来。
那是个年轻的学生,他的脸上写着自信:“我不知道谁拿走了黄金钥匙,我希望他识相一点尽早拿出来,否则接下来的场面会不大好看。”
他的身边聚集了很多的人。
芮平看过去,发现他好像有点眼熟。
【有人做了本应该是你做的事情。】塔维斯说道。
【他想要干什么?把所有人都挑战一遍?】芮平不理解。
【为什么不呢?】塔维斯朝她看过来,【你不应该如此天真。也是因为你迟迟没有选择站出来,所以他们认为你不打算去拿那枚黄金钥匙。】
【我确实不打算去拿。】
【所以他们就去拿了。】
芮平眉头微微皱了皱。
【狮群需要一个狮王,你既然选择了退让,那么他们只能另外再挑一个了。】
芮平并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也许是习惯了当一个透明人,她总是下意识的就把自己的位置摆在一个中下的区域,不会轻易的选择站出来。
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比如在竞赛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不能让机甲真正站起来,当然她可以等待,等待别人先站出来。
可是她当时身边,只有一个看起来咋咋呼呼,随时打算逃跑的欢喜,还有个被抽走精神力身受内伤的柳上尉。
好像只能她上了,所以她就上了。
在她犹豫的时候,那个放话的人已经出手了。芮平本来是不想管的,塔维斯说得确实也没错,她不出手,总有人会出手。没有那个实力,就算一时运气好捡到了钥匙,也是留不住的。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极为残酷的淘汰赛。没有任何可以投机取巧的地方,要么你比别人更强,要么你就只能出局。
芮平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她在想,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她给自己的定位,从来就不是最优秀的那一批人,反而是那些普通的,随时会被淘汰的人。
两个月前,她在这群人的眼里,估计连地上的一粒尘埃都比不过。这里面最菜的人,都可以只用一只手就吊打她。那时候她想,自己可能要凭一己之力拉低第一军校的下限。
如果是那个时候的她,面对此时的情景,她好像除了等待别人的放水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除非她愿意跪地求饶,但是那简直比杀了她还要困难。
她会被人狠狠的,结实的揍一顿,像摊烂泥一样躺在地上,哪怕咬碎了牙也改变不了任何结局。而这,是大概率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确实有个人跪地求饶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跟周围格格不入的人,他形容狼狈,涕泗横流,体型也微胖——芮平怀疑他才是那个走后门进来的,这简直不像是经过多年训练的体型。
“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周围的人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芮平能够看到之前那个放话男生脸上的悲哀、怜悯,他张口冲着这个人道:“……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也能上第一军校?”
芮平觉得这句话简直就像是在问自己。
【你不会想救他吧?】塔维斯不赞同道。
救他?芮平觉得自己并不是在救他。她是为了什么呢?她自己并没有想明白这件事,但是她确实站了出来。
“站起来。”她的目光落在那个跪地求饶形容狼狈的人身上。
单番愣了愣,然后一溜的爬起来,他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但是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有些痴呆的看向芮平,他当然知道她是谁。他只是不理解,她这会儿出来是什么意思。是想要给他一个痛快吗,还是……
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芮平的身上。
之前那个放话的男生往芮平这边走了一步,芮平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眼熟了。她在飞船上还承了这人的情,正是那个暴躁老哥。
“这种人,你就算让他留下来,也改变不了什么。他注定会被淘汰,不是我们,也会有其他的人,你护他,你能护他一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