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包租公确实享受到了便宜。但很快,他就一脚踩进了屎坑里。对于一个没什么受过教育的小市民,他怎么都没办法理解,为什么到后来他的房子就不再是他的房子了,为什么那些打给他的房租不是租客打他的,而是什么金融公司拨给他的贷款。可是他没有贷款啊!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贷过这么大一笔钱。那些钱都到哪里去了?现在他们找他要款,甚至他的房子也被强制抵押了,他还要倒欠一笔巨债。
他只知道自己被人骗了,但是不等他去申诉,他反倒先被人告了。这一切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场荒谬的黑白喜剧。他,一个真正的受害者,站在法庭中间,听着那些他听不懂又无法理解的词语,听着最后的判决,仍旧不能理解为什么。
怎么就到这一步了,怎么会如此呢?
那部片的结尾播放了那家公司是如何利用金融陷阱逼死一个又一个小房东,把他们手上的房源整合成为自己的产品,他们的广告做得更加的铺天盖地,而在这花团锦簇之下,则是一堆一堆的尸骸。
这部电影的导演后来自杀了,听说背后中了七枪。但电影却留了下来,打包进某些禁片名单里,被人私下各种传播。
芮平对那部电影的印象很深,所以她认定那就是一堆钥匙相互碰撞的声音。
欢喜看到她的视线投放在他身上的某个地方,他伸出手,把外套掀起来,取下了腰间的钥匙串。
他一手拿着那一串钥匙,展开来,十把银色的钥匙倒映在芮平的眼睛里:“你是想要看这个?”
芮平:“……”
台阶上的盖亚打算念出第二把白银钥匙的提示的时候,相同的场面再次上演,只是这次上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九个。
欢喜把钥匙重新挂了回去,插着兜看着这一幕:“……哎呀哎呀,我都不忍看了呢。”
芮平有些无言:“……你拿那么多钥匙做什么?”
欢喜:“他不是说我卑鄙,无耻……最后只会便宜别人吗?那我当然要……”
他顿了一下,侧过头看向芮平:“你不是懂我吗?你觉得我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芮平都不想看他了:“……就为了想要证明给他看?”
欢喜眼睛亮了一下:“你竟然真的知道!”
“那你猜我下一步做什么?”
芮平实在不想猜,但是她偏偏都不需要猜,就已经知道他会做些什么,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实在是不想评价。
【你真的知道他会做什么?】就连塔维斯都好奇了起来。
这两人可真够无聊的。
她撇了撇嘴:“随便你想便宜谁吧,反正我已经有钥匙了。”
欢喜:“……”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有些郁闷的自言自语:“不应该啊……我刚刚特地放空了脑袋,就算你会读心术,也不应该读到才对。”
芮平:“……我本来就不会读心术。”话说你这么幼稚的想法根本就不需要猜好吗!
她撇过头,都不想看他了。但是欢喜却凑了过来:“我想要把钥匙给……那些最意想不到,出乎意料的人。”
“他们越是觉得这些人不配,我就越是要让他们留下来,我不仅要让他们留下来,我还要让他们拿到白银钥匙……我觉得那场面肯定会很有趣。”
“你有没有什么好的人选?”
芮平把头扭了回来。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紧绷,甚至隐隐有些发颤:“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欢喜仍旧用那不大正经的,透着玩世不恭的语气:“既然反正是要便宜别人,与其便宜那些本来就能凭借自己实力拿到钥匙的,倒不如便宜那些拿不到钥匙的人……而且,还能够让他们不开心。他们不开心了,那么我就开心了。”
他看起来好像单纯只是为了报复之前盖亚说他卑鄙的事情。而对于盖亚来说,无论是他拿到钥匙,还是把钥匙给其他的人,好像最终都会应了盖亚的打算——只有强者才能拥有奖品。
欢喜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错误的地方。可他就是不想如盖亚的意。
本来还打算低调一点,毕竟新的学年,他可不想再留级一年,上一次是他没有收敛,这一次他就安安分分的做个普通的大一生好了。
但是盖亚说得那句话还是让他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高兴。
其实盖亚前面说他卑鄙无耻,他还挺高兴的,因为在他看来,这并不是骂人,而是在夸奖。在垃圾星,能够得到这样一声赞誉,是非常难得的。只有最卑鄙无耻的人才能够在那样的地方活得最好。
但是他讨厌那句“罪犯”。
虽然他的邻居们确实个个都是在逃的罪犯,但是他的身上可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在档案上留下任何的污点。也正因为如此,他可以把自己和那些已经死得渣滓都不剩的邻居区分开来。
他们是不一样的。
这点对于欢喜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因为这条界限其实并没有那么分明,他需要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能越界,不能越界。
想想你那些邻居们的下场。
这句话对于欢喜的冒犯跟“你该死”有着几乎同等的地位。对于欢喜这种极其怕死的人来说,“死”是极其可怕的一件事。
谁如果真的对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话,那么就等着他无休止的报复吧。除了不越线,他总有各种办法让你焦头烂额,痛苦烦恼。
芮平望着他脸上无所谓的表情:“你知道,把白银钥匙给他们并不难,难的是怎么让他们一直拿着。这比你自己拿着这些钥匙都要难。”
欢喜并不在意这点:“……就是有点难度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他抬头问芮平:“你有人选吗?”
好像真的只要芮平说出一个人名,他就会让那个人拿到白银钥匙。而且他确实可以,所有的白银钥匙都在他的手上。
芮平又认真的看了他许久。
她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一丝对于白银钥匙的贪婪,他好像并不在意这钥匙代表着什么。学费全免,训练器材,单人别墅,就连芮平都不能不为此心动。
但是他说把白银钥匙给别人的时候,一点不舍的神情都没有。
没错,他确实有十把钥匙,多的也没用,余出去几把做善事并不算什么。但是人的贪婪是没办法克制的,哪怕心里都知道,但是再给出去的那一瞬间仍旧会想——我自己辛辛苦苦拿到的钥匙,为什么要给你?
哪怕我留着没用,我拿着当玩意儿看,丢水里听个响,我也不想白白便宜别人。
大部分人心中都会冒出这种想法。甚至你都不能说他们自私。但是欢喜他也不是个那么无私的人啊。
他的理由就更神奇了,他仅仅只是想让盖亚生气。
你说我拿钥匙是用卑劣的手段,最后会便宜别人。好,行啊,我就证明给你看。
我不仅只拿一把,我还要把所有的钥匙都偷到手,然后故意把钥匙给那些你最不想看到的人。怎么样?
芮平深吸一口气:“你不留一把给你自己吗?”
欢喜笑了一下:“我留一把给自己做什么,既然要便宜别人,那当然要全部便宜出去啦。”否则不是如了盖亚的意了。
他就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自己不开心,就要让所有人都不开心的人,甚至为了让别人不开心,连自己拿到手的利益都不要了。
“好。”芮平点头道。
“你不是想要人选吗?我给你。”芮平说道:“我不仅给你,我甚至还要帮你。”
【……你可别被这小子传染了。我看他有点疯过头了。】塔维斯不赞同道。
【你觉不觉得他这种行为……】
芮平有些犹豫,因为欢喜实在不像,但是抛开欢喜这个人的性格,单独评价他的行为。
【比圣父还要圣父?】
牺牲自己,成全他人。这给出去的十把白银钥匙,改变的可是十个本来应该被放弃的人的人生。
塔维斯沉默了。
他也许是被芮平的这句话给吓到,久久都没有说话。
这让芮平的耳朵很是清静了许多。
可见圣父这两个字安在欢喜的头上,给人的冲击有多么的大。哪怕是塔维斯都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当然,既然欢喜要做好人好事,芮平为什么要去拦着他呢?
其实刚刚欢喜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她忍不住会想,如果她没有塔维斯,没有觉醒精神力,甚至没有去到部队加训了两个月。那么她大概率会是欢喜想要的人选之一。
她之前觉得那时候的自己除了被淘汰真的就没有其他的路。哪怕后面她选择站出来拉了单番一把,但其实心里面也知道,真的到了那个时候,等着别人站出来拉自己一把,是多么奢侈的想法。哪里还会再出现一个自己呢?
但是欢喜他是势必要出现的。
于是突然间,新的路就出现在她的面前了。哪怕她没有塔维斯,没有去部队,她势必会再次抓住这个机会重新站起来。
她想到这里,看着一旁的欢喜,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欢喜不大高兴的问道。
“我就觉得,命运真的是一件很离奇的事情。”芮平说道:“也许就算我们之前不在竞赛当中遇到,在这里,我们终究会相遇。”
欢喜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你在说什么禅语吗?”
芮平说:“我说一个人选,你觉得合不合适……”
欢喜点头道:“你说。”
因为九个学长学姐上台造成的冲击,原本还想要捡白银钥匙便宜的人反而少了许多——偷一个算是投机取巧,运气好,能在学长学姐的眼皮底下,偷十个,还不被学长学姐们发现。
这种人,我们不能再把他叫做小偷,而应该叫做盗圣。
芮平的实力本来大家就有目共睹,能够单挑盖亚的存在,哪怕占了先机,但是也恐怖到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应该在台阶上。这种怪物就不要厚着脸皮说自己是新生了好吗!
这会让我们这些真正的新生压力很大啊!
所以哪怕芮平跟欢喜在这里闲聊,也没人真的想不开跑来打扰,他们甚至贴心的给他们留出一个私人空间。
嗯,喜欢聊天很好,就好好聊天吧,打架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虽然不知道跟她聊天的那家伙为什么得了她的青睐,但是他们也没有真的敢朝那边递过去一个眼神。其实他们要是胆子大点,还是能够认出那个站在芮平身边的男生其实是有些眼熟的。
不过这会儿,他们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芮平那边。
有一个芮平就已经非常离谱了,这会儿新生中间又出了一个盗圣,还有个特别能藏钥匙的家伙,黄金钥匙到现在竟然都没有出现。
啊,今年的新生一定很不对劲吧!总感觉自己不配待在这里……
而此时,芮平正跟欢喜说道:“一个……在这之前没有经过任何训练,读的还是普通高中,甚至连大学都没有考上的人,之所以能上第一军校,还是因为她父亲刚为联盟牺牲了,联盟看她可怜,给她开了个后门。”
欢喜越听眼睛越亮。
“这个人在哪里?”
“你觉得这个人适合不适合?”芮平问他。
欢喜严肃脸道:“我觉得你应该早点把这个人交出来,否则他可能根本支撑不到我们过去,就被人淘汰了。”
“你会把白银钥匙交给她吗?”
欢喜笑了起来:“为什么不会?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个人的。多么神奇啊,就是联盟会因为他父亲牺牲而让他上第一军校有些不合常理。他父亲肯定不是一般的人。我想想……最近有什么大人物……”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话语停了下来。
芮平想了想:“其实她并不怎么了解她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很多人告诉她,她父亲有多么的出众。但是她并不能真正的体会。提出那个要求的时候,她也没想到那些人会真的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