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维斯仍旧不敢置信的样子。

　　他是塔维斯啊！他是八岁就开发出精神力的天才，被各大资本捧在手心里，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一辈子顺风顺水，没有受过任何挫折的塔维斯啊！

　　他那么骄傲，他本应该一直都那么骄傲才对！他怎么、可以在她面前这么卑微？

　　“是……我啊。”他好像仍旧觉得这是不可置信的事情，还在那里强调：“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我。你真的愿意……”

　　“愿意。”芮平终于忍不住打断他：“愿意愿意愿意！你要说多少遍你才肯信！这种事情，难道有什么好欺骗的吗？”

　　她看着塔维斯为这么件事情，竟然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真心感到不理解。

　　塔维斯确实感到难以置信，他之前也不是没有给过芮平东西，但是无论给的什么，一旦知道是他给的后，她都会把它们，要么找办法寄回给他，要么就扔进垃圾桶。

　　她让徐忠义带话——“叫他不用再那么假惺惺的寄东西给我了，我不想要。看到就烦。以为丢块骨头，就指望我会像条狗一样冲他摇头摆尾吗？”

　　塔维斯当时就站在门外，他听到后，苦笑一声，倒真是辛辣的形容。徐忠义劝他不要为这事生芮平的气。

　　“她只是一时想不通。”徐忠义说：“等她想通就好了。”

　　“我也很奇怪。”塔维斯道：“我就是没办法对她生气，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

　　徐忠义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后叹气道：“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啊。”

　　债吗？塔维斯并不觉得这是债。他后面再寄东西就让徐忠义不要说是他寄的。

　　“你就说是你给她买的。”他说：“这样她就收了。”

　　徐忠义答应了下来，但是又不理解他为什么那么固执每年都要寄东西给芮平。

　　“她一岁的时候吧，我给她做了个小皇冠当生日礼物。后来每年，无论多忙，我都会带一份礼物给她。郭蓉走了后，还记得她生日的人就只剩下我一个了。不管她接受不接受，这都是一个证明。”

　　证明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心里头惦记着她。

　　徐忠义拍了拍他的肩膀：“学弟，迟早有一天，她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塔维斯苦笑了一声，没有应声。

　　“她就麻烦你们了，我下次再过来，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到时候你记得把东西交给她。有什么困难的地方，跟我说，我可能回复不那么及时，但我会看的。”

　　“哎！不用这么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学弟，我们之间确实见得少，谈交情有些虚了。但郭蓉可是帮了我家不少，我家那个跟郭蓉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郭蓉既然把平平托付给我家了，那就是我家的人！一家人还谈什么麻烦，你再说这种话，我就跟你生气了啊。”

　　塔维斯终于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来。

　　徐忠义叹了口气：“哎，你说你们这事整的，蛮好一家人，最后闹成这样……学弟你也不是没本事的人，我知道你是平平她爸都吓了一跳。就是……你有没有想过跟芮平说开了好好谈一谈呢？”

　　塔维斯想起自己跟芮平说的话——【“对不起，我来晚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你。”

　　“补偿？谁稀罕你的补偿？你这个时候说这些，早干什么去了？真正需要你补偿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你知道不知道？”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他叹了口气，对徐忠义道：“……她连看都不想看见我，怎么谈？”

　　徐忠义也无奈了。

　　最后他只能空洞的安慰：“等她长大了，迟早有一天会想明白的。”

　　——塔维斯望着芮平，他想，他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看明白她的色厉内荏呢。

　　他露出个笑：“你真的愿意……”

　　“都说了愿意了，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芮平不耐烦道：“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又不是说要原谅你，只是给你个机会补偿。你至于吗？”

　　至于，当然至于。

　　你都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芮平沉默了一会儿，见他竟然真的因为这件事心情变好了，既无法理解，又觉得也许他是真的是见不得她跟他说好话。

　　心里忍不住有些更郁卒了。

　　她到底对他多坏啊，所以这么一点点甜头，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明明是那么骄傲自尊的一个人，资本都没能让他低头，为什么在她的面前就一点尊严都没有。

　　她臭着脸，硬邦邦的道：“我说我一直都是在利用你，你……也不怪我？”

　　塔维斯确实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你愿意利用我，证明我还算有点价值。就怕你觉得利用我都算是脏了你的手。”

　　芮平听到他这个形容，气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他总有办法让她丧失理智。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你要气死我了要！”她指着他骂：“我好好跟你说，你不信，觉得我骗你。我说得气话，你倒是听心里去了。”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见塔维斯不吭声了，她又吼道：“不许跟我玩消失！”

　　塔维斯脖子一缩：“……我没想走。”

　　芮平瞪了他一眼，用力的喘了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不能生气，生气伤身体。不能生气，生气不值得。

　　她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最后忍不住，一脚踹向脚边的训练器材，一脚把钢杠都给踹凹进去了，才感觉好受了一点。

　　塔维斯：“……”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这么跟你说吧，一开始我确实恨你，但不是恨你没给我钱，没有给我提供更好的生活。我只是恨你，既然不爱我和我妈，为什么要跟我妈在一起，生下我。甚至还把我妈气病了，甚至为了不让你担心，硬生生的瞒着不让所有人知道，把自己硬生生拖死了。”

　　塔维斯“啊？”了一声，接着呆呆的重复道：“郭蓉被我气病了？还为了怕我担心，不治疗？”他仿佛在听什么魔幻小说，都被逗笑了：“谁跟你说的，你把你妈当什么人了？你把那个气病的对象换成你还差不多，你把她气病了，她怕你担心，瞒着你，最后把自己硬生生拖死了，还靠谱一点。”

　　芮平没想到他竟然还用这样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谈论这件事情，气得口不择言：“你以为我是你吗？我那么听话，怎么可能会惹她生气！”

　　塔维斯这才正色一些：“谁跟你说的？”他很快就缩短范围：“徐家不会跟你嚼这种舌根，是谁？郭家吗？他们不是最知道你妈因为什么生病吗？你妈意识到自己身体出问题，还想要拖他们照顾你。”

　　他脸色冷淡：“但是你外婆一直都不接受我，所以也不怎么喜欢你。郭子涛被他们宠坏了，小小年纪就干了不少缺德事。你去没一会儿就跟郭子涛打了一架，你那个外婆直接指着你骂你狠毒。你妈连夜拉着你跑了。”

　　芮平微微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塔维斯：“郭家根本就没隐瞒，他们家里一向乱七八糟的，一点破事都闹得沸沸扬扬。你舅，他为了娶那个萨塔利女人，还干出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情。直到确认郭子涛是个男孩了，郭家才认了这个儿媳妇，结婚现场，新娘挺着大肚，让旁人看了好一阵的笑话。”

　　芮平道：“……那个女人跟我说的。”

　　塔维斯这会儿还没想到：“谁？”直到看到芮平脸上的表情，他才反应过来：“你舅妈？”

　　“她不是我舅妈！”芮平大声道：“我没有这样的舅妈，我也没有这样的舅舅！我妈跟那边既然已经断绝关系了！那我跟郭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塔维斯听到她的话，露出个笑容来，像是看小孩一样的慈祥：“你还是这样，谁要是得罪你了。你就跟人断绝关系。你妈只是跟那边不怎么来往了，到你这里直接就被断绝关系了。”

　　芮平：“……”她深呼吸：“……很好笑吗？”

　　塔维斯立刻端正起脸上的表情。

　　“没有，一点都不好笑。”

　　芮平：“总之，我是听了那个女人的话，才对你有误解。后面知道你并不是害死我妈的那个人……”她顿了一下，抬起头望向塔维斯：“我妈到底是因为什么……”

　　塔维斯：“遗传病。”他说：“现有的医疗手段解决不了。我后面查了你妈的住院报告，一开始只是突然晕倒，检测了，但是没有任何问题。她那个时候其实心中已经隐隐有预感了，因为你表弟，也就是郭子涛就有遗传病，一直以为他长不大，不知道郭家后来用什么样的办法把他治好了。”

　　“当时你妈回去找郭家，也有想要问一问郭家的这个遗传病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郭家的态度显然让她有些心灰意冷。也许是不再对郭家抱有期待，也许是觉得问题还没有那么严重。后面她还有过多次的检查记录，可是仍旧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最后发现应该是跟精神力有关，但是目前我们并没有很好的针对精神力方面的手段。”

　　芮平听得心里一紧。

　　塔维斯还没有发觉到，继续道：“其实像你妈这样的案例不止一例，有许多本来很健康的机甲士，突然的就出现了问题，有的精神力只是突然发挥不出来，有的直接晕倒再也醒不过来，成为植物人。更严重的就是会出现你妈这样的反应。一般统一把这种病叫做精神力絮乱。但为什么絮乱，因为什么导致的絮乱，没有结论。”

　　“而你妈这种应该也跟郭家的遗传病有一定联系，只是之前一直很好，就以为她是健康的，其实它们一直潜伏着，然后突然一下子就爆发出来。”

　　芮平沉闷的：“是不是因为我……”

　　塔维斯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接着明白过来后，被逗笑了：“你在说什么，怎么会是因为你？”

　　“她为了生下我，停了一段时间的训练……”芮平抬起头：“怎么可能会对身体没有损伤呢？她在记录本上都是轻描淡写，但我后面专门查了许多资料……”

　　塔维斯不得不打断她：“芮平。”

　　芮平停了下来，接着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想。”

　　“你知道就好。”塔维斯望着她：“郭蓉幸亏没听见你说这句话，否则她真的爬都爬起来给你两巴掌。你都不知道她心里面多在意你。要是听到你这样说，她心里得多难受。”

　　“对不起。”芮平又重复了一遍。因为塔维斯这句话，她又对妈妈道了句歉。

　　她当然知道妈妈有多爱她，她的精神力里面满满都是妈妈给她的爱——温暖而又强大。

　　一直守护着她。

　　塔维斯叹了口气：“也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后面我也开始重视这种疾病。在精神力上面，我比较有权威，也试图找过这方面状况的患者。但是比较尴尬的是，我只了解精神力，但并不了解医疗方面的知识，而了解医疗的医生，他们并不了解精神力。我们之间鸡同鸭讲，最后谁也没有说服谁。”

　　“我后面也想，为什么机甲士的精神力只能用来开机甲呢？他们其实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啊……”

　　塔维斯这个想法让芮平不禁瞪大眼睛，有种新的思路被打开了的感觉。

　　接着，她想了想道：“可能是唯一性。”

　　见塔维斯朝她看过来，她解释道：“……有没有精神力，都可以当医生，但是机甲，你必须要有精神力才能开啊。”

　　“当然，也可能会有那种怪胎，他就是对医学比较感兴趣，所以还能在训练之余抽出时间学……医学？”她说出来自己都不相信。

　　都训练成狗样了，哪里还有时间去学医学。

　　就算你每天训练不停歇，都不一定开发得出精神力呢……等你开发出来了，也不是就完了，你还得学更多的东西……

　　想要当一名真正的机甲士，从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可以三心二意去做的事情，你必须投入十倍，百倍的精力，决心，才有博得那么一线机会。

　　芮平叹了一口气：“那不仅要是怪胎，还得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但是这种人，谁会愿意，或者说舍得让他不开机甲，去学医学呢？”

　　塔维斯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芮平因为这个话题，脑海里面不由得开始想到——别人不可以，但是我呢？

　　她去物管处把行李箱领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她有这个精力吗？既要训练，学如何操作机甲，还要再在上面加上新的负担——医学。

　　可是她已经开发出了精神力不是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已经拉开了同龄人一大截距离。至少现在大一生更多的还是加强自身的训练，能在大二开发出精神力，就已经算是很有天赋了。

　　大部分人是在大三的时候开发出精神力的，如果大三还没有，大家也不会再浪费时间，直接就转专业了。

　　可她才大一，大学还有四年呢。

　　这四年本来就是用来学习的，既然如此，多学一门科，也不算耽搁是不是？

　　只不过大学可以同时修两门吗？芮平记得其他的学校应该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第一军校可不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