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行云流水,触手们嘤嘤叫着。
苏棠音将那只打成结的触手丢在景柏身上,他茫然接住,双手捧着像是端了颗炸弹。
“我还不够心疼你吗,景柏?”苏棠音问:“我最讨厌欺骗,谈恋爱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如果有一天你骗了我,我真的会很生气,会跟你分手——”
“不许,不许分手!”
戳到了他的逆鳞,景柏有些发狂,声音忽然间大了许多。
苏棠音被他吓到,不知道为什么景柏突然间情绪起伏这么大。
他凑上前几乎是发疯般亲着她,咬着唇说着话:“宝宝,我爱你,我是为了你来的,你不能不要我。”
“我只有你了,你说过会对我很好很好的,你说过的宝宝。”
“宝宝,宝宝不分手好不好,我们不分手……”
他很怕,那种从心里蔓延出来的恐惧。
怪物的本性让他有时候想要吃了她,剥皮拆骨吞吃入腹,这样他们就永远不会分开。
但对苏棠音的爱让他学会收敛爪牙,克制自己怪物的本性,就想陪在她身边,让她永远只能看见他。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对他不能同等喜欢?
景柏想不通,景柏很狂躁。
“她说你不可能爱我,她说你会觉得我恶心,宝宝,不这样好不好,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苏棠音推搡着他,可他的力气很大,她那点力道对他来说跟挠痒痒一样,景柏完全不在意。
她有些恼,可景柏还在独自伤心,根本不管苏棠音又打又骂。
苏棠音气的脸都红了,刚穿好的衣服被他脱完,他在她身上留下了无数个吻,浑身都被他标记个遍,然后他又亲上她的唇,苏棠音别过头想要躲避,却感受到冰冷的液体落在脸上。
她微微一愣,景柏找准机会攻城掠池。
他哭了。
怪物的睫毛很长,又浓又密,像吧小扇子一样,但此刻那把扇子柄上挂的都是眼泪。
他的泪一滴滴落下。
苏棠音还听见那些触手们也在哭泣。
受本体的影响,已经有了情绪的触手们也控制不住自己哭哭啼啼。
“宝宝,她说的不对是不是?”景柏急需一个回答,此刻没有一丝安全感。
苏棠音急促呼吸,景柏的唇齿落在她的肩上。
她浑身虚脱,挣脱一根缠着她的触手,轻轻揉了揉景柏的头。
景柏的动作顿下。
苏棠音没有表情,问他:“你去见了谁?”
“……一个人类。”
“女人?”
“是。”景柏刚回答,又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些不妥,连忙摇头辩解:“不是,是闻煦的妻子。”
“闻煦是那只藤怪?”
“……是。”
苏棠音躺在他的身下,浑身没有一件衣服,景柏却还衣衫完好。
她的乌发扑在脑后,白皙的身体下是发着莹蓝幽光的触手们,那些触手瓜分着她每一滴汗水和泪水,代替他的唇亲过她全身各个角落。
景柏的眼神有些迷离,只是看着就觉得自己要死了一样,浑身爽快的不行。
是他的,是他的,是他的。
苏棠音注意到他又开始发情,脑门一抽掐住他的脸往两边拉。
“景柏,你要是再敢这样动不动发情,我就把你阉割了。”
景医生一撇嘴:“宝宝,我的身体每个部位都可以分化的。”
苏棠音:“……”
景柏还没察觉到不对的地方,俯身一口一口啄着苏棠音的锁骨,声音闷闷说:“可是人类男性只有一个,宝宝受不住。”
苏棠音捂住他的嘴,面无表情道:“不管你有什么念头,现在给我解决掉,不然我就解决你。”
景柏不要脸,亲了亲她的掌心,眼尾一红:“宝宝,好香啊……”
苏棠音:“滚!”
她坐起身,看着景柏挂着眼泪的长睫,突然意识到,其实景柏更像是个孩子。
他在人类中是极为单纯的,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于深渊中诞生,很少见到别的怪物,凭借自己出色的学习模仿能力伪装成人类,但那些都是学出来的理论,他不是土生土长的人类,思维也不是人类的思维。
他很强,无论是能力还是外貌,无论在怪物中还是人类中,他无疑是金字塔上的那一类。
但又很脆弱,脆弱到苏棠音一句话就可以惹哭他。
苏棠音抬起胳膊擦去他的眼泪,景柏歪了歪头蹭蹭她的掌心。
触手们涌来缠上她的腰,周围忽然很安静。
苏棠音说:“我来问你,你只需要回答。”
景柏很听她的话:“好。”
苏棠音问:“那个女人跟你说了什么?”
“她是闻煦的妻子,她说人类不可能喜欢一个怪物。她说闻煦恶心。”景柏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压低,目光如矩般望着苏棠音,紧紧盯着她的表情,“她说我也恶心,你不可能喜欢我。”
他很没安全感,说完这句话后眼也不眨看着苏棠音,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会讨厌吗?
会恶心吗?
会不喜欢吗?
宝宝,宝宝,宝宝……
景柏的手在抖,周围的触手在抖。
苏棠音沉默着,其实能听明白景柏的话。
怪物大概都是像景柏这种,欲望强大,天生的掠夺者,没有人类的思维,情感淡漠到没办法接受,起码正常的人类接受不了。
那只怪物应当用了别的方法,那个人类女性接受不了的方法。
景柏看着苏棠音许久没有说话,以为她是想到了些别的不好的,慌忙往前挪了一步解释。
“闻煦不是个好怪,他强迫那个人类女人,我没有强迫——”
话还没说完就被景柏堵了回去。
没有强迫吗?
那他现在把苏棠音关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苏棠音没有感情,平淡到没有起伏的眼睛,胸前内属于人类的心脏狂跳了起来,喉口好似堵了个东西。
“宝宝……”
“嗯,你没有强迫我吗?”苏棠音问:“那为什么不让我离开,为什么不经过同意强行跟我做,为什么不敢告诉我你的身份?”
苏棠音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触手。
她的脚踝,大腿,腰身,后背,乃至于脖颈上都缠着触手,只要她在这里,那些触手就像犯了瘾症一样。
景柏的脸色苍白。
苏棠音说:“你骗我,装成景柏的模样靠近我,外貌、身世、工作、乃至于'景柏'这整个人都是假的,跟我谈恋爱的人是假的,跟我结婚的人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其实那个女人说得对。”
好像知道了苏棠音要说什么,景柏磕磕巴巴开口:“宝宝,我错了,别说——”
可已经来不及了。
苏棠音直截了当开口:“我也讨厌怪物。”
景柏有一瞬间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那颗人类心脏停止跳动,他的视线溃散,触手们安静了一瞬。
客厅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每走一秒都是在敲击着他的大脑。
我也讨厌怪物。
讨厌怪物。
讨厌。
景柏的眼睛许久没有眨过,苏棠音默默看着他。
大概是一分钟,又或者五分钟,或者十分钟。
沉默忽然间被打破。
——不可以!怎么可以讨厌我们,怎么可以讨厌我们!
——宝宝,宝宝!收回你的话,收回你的话!
——不许说不许说,不许说!
——现在,现在就打开深渊,现在就打开,我们现在就走!
——宝宝宝宝宝宝!
苏棠音被吵得头疼,那些声音左一道右一道窜进脑海里,可即使被吵成那副样子,她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景柏的脸在抖,肩膀也在抖。
然后——
在她面前,脸上裂开,脖颈裂开,越来越多的触手涌出。
那些触手的光更加蓝,更加危险,也更加粗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