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手大约是做惯了粗活,手指腹粗粝如碎沙,手劲又极重,江月雯甚至觉着自己的脚踝要在对方的手指摩挲间刮破一层皮。
又疼又怒的江月雯使劲蹬脚,她大声质问:“是谁在碰我的脚,嘴里念着经,手上做这么下流的事情,恶心不?”
她向来温和,很少有情绪管理失控的时候,但这种肌体的侵犯令她胃里翻滚恶心无比,完全无法维持理智。
“什么?”宋香香闻言抱住江月雯的胳膊安慰,气得也叫,“是谁这么恶心,好好的和尚不当做这种下作的事情,要不要脸,这种人怎么有资格当和尚……”
“阿弥陀佛。”其中一个领头的和尚道,“女施主先别着急,我离您二位最近,但也伸手无法够着你们,这其中是否有误会。”
江月雯愣了愣,她伸手往前探,的确碰不到那些和尚。
但黑暗中,对方就算偷偷爬过来摸一把又返回,谁能知道?
这么多的和尚里做恶的只有一个,另外那些心思端正的和尚听到她们的质问肯定觉着不舒服,而且还会以己度人,认为同伴做不出这种事情。
她和宋香香无凭无据空口只会被认为是污蔑。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和宋香香说再多也无用,理智归拢,就江月雯按住宋香香要起身的胳膊,声音已经平静,淡定道,“哦,那大概是我太紧张引起的误会。”
和尚们对江月雯印象极深刻,不仅是因为她利索的解绳子手法,还有她比同伴更淡定的态度,这种处境中依旧可以处惊不变镇定无比,令人想忽略都难。
如果是她的同伴说这样的话,和尚们一定会相信,可她用平淡的语气这么一说,和尚们莫名在心头怀疑,是不是他们里面真有个不守戒规的家伙偷偷去骚扰女施主了!
只有宋香香抱住江月雯安慰:“别怕,这地方应该挺安全了……”
话还没说完,门被大力撞了几下。
两个歹徒没想到这些和尚把门从里面反锁,他们骂骂咧咧的在外面撞了几次门,发现撞不开后,又恶狠狠地朝殿里的和尚们吼,“把那两个女人交出来,我不对你们怎么样,但要这么缩里面,老子一把火把这房子烧了信不信。”
这些和尚因为两个歹徒撞门瑟瑟发抖,听到他们后来的话,齐齐扭头望向靠墙的宋香香和江月雯。
“他们在往门上泼油,他们,他们真要把大殿给烧了吗?咱们寺庙历经五千多年,若是一朝被焚,神佛怪罪下来,天大之罪啊。”
“这两人丧心病狂,死后定然会去十八层地狱。”
“敢对神佛不敬,他们总会有报应。”
和尚们气愤不已,一个个大声斥责歹徒。
宋香香也要说话,被江月雯捂住了嘴巴,她拉着宋香香的手,贴着墙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朝外挪去。
幸好角落昏黑,和尚们也因为气愤绕过神佛石像去了大殿劝戒那两歹徒,并没有察觉到她们俩的动作。
“闭嘴吧别逼逼了,要么把那两个女人交出来,要么老子放火把这殿烧了。”
打火机在窗户外一下又一下的亮起,火苗和打火石的声音在这寂寂的黎明中特别鲜明。
和尚们齐齐沉默。
其中一个小声说:“若是大殿被焚,两位女施主会被烧死,倒不如现在放出去,或有一线生机。”
这话令和尚们的眼中有了光。的确是这样的没错。
他们扭头望向两位女施主藏身的地方,这才发现两人消失了。
大殿挺大,但也很空旷,因为只供奉了一尊神佛,其他地方一目了然。不过左右侧都有门洞可以进入后殿。
后殿还在施工,门洞早就上了锁,但现在,左边的门洞已经被打开,那两个女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后门去了后殿。
胖和尚见其他和尚去了后殿,冲到门口打开门插口中叫:“你们不要放火,不是我们不交,是那两位女施主去了后殿,我们也找不到啊。”
其他和尚想阻止来不及,但又觉着他这么做好像也有道理,至少大殿不会因为他们交不出两位女施主被烧毁。
后殿在修缮,到处都是几层的高脚架子和一地装修材料,几扇后门也都被拆下了,一眼就能看到黎明前晦暗的后院。
他们没能找到两个女人的身影。
江月雯和宋香香一起绕过一个个寺院,遇到打不开的门,干脆就竖起两人肩上扛着的那根长木头搭在墙头,一个扶着一个爬墙。配合很默契,很快她们就爬出了寺院,跌跌撞撞的朝后山小路走去。
“我们的手机和背包都被那两个歹徒拿走了。”宋香香跳下墙头的时候脚崴了,她走的极为吃力,口中嘀嘀咕咕,“我手机上的考试信息万一错过了可怎么办。”
“你上次考试前很顺利但没考上。”江月雯扶着她,目光时不时瞟向身后,“这次考前坎坷不断,肯定能过。”
宋香香竟然诡异地被她的话安慰到了,“你说的对,但我没手机,没法扫码进考场。”
江月雯,“他们追出来了。”
宋香香一听,脚步更快,“赶紧赶紧,先跑先跑,考试虽然重要,小命更要紧,麻蛋我长这么大从没想过强女干这种事情要发生在我身上。”
她说着说着,脏话也飙出来了。
见江月雯不答,她好奇又问,“雯雯你怎么知道和尚们会把我们交出去。”
江月雯,“不用想,换位想想,这么做又能保住千年古庙,又能都不死,两全其美。”
宋香香气愤骂,“如果不是我们,他们还像死鱼一样被绑着呢,恩将仇报真不是些东西。”
江月雯,“如果真没抓到,别骂,别反抗。”
还在咒骂那些和尚的宋香香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道,“什、什么意思?”
江月雯轻声道,“数据统计百分之九十九的强女干伴随暴力,如果真被抓,觉着无法反抗,就不要剧烈反抗谩骂,尽量让自己身体不受暴力伤害。”
宋香香,“你开玩笑吗?”
对上江月雯平静的眸光,宋香香张了张嘴,喉咙里突然想卡了什么般,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开心活着最重要,如果真发生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江月雯知道宋香香的性子,她继续又说,“不要用别人坏惩罚自己。”
宋香香脚下踩到块小石头,本就有些疼的脚又是一歪。
她疼的低呼出声,这次连路也没法走了。
江月雯蹲下身,“爬我背上,我背你。”
后山的路本就是条没人走的小路,蜿蜒陡峭,一个人单独走也得时刻注意脚下,江月雯如果是个高大的男人,宋香香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江月雯比她瘦了足足十斤多,宋香香的声音顿时哽咽,她几乎是哭着道,“别管我了,你先走,你跑下山去报警,你要离开了,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别废话。”江月雯抓住她的一条胳膊搭肩膀上,将宋香香办抱扶,“前面的丛林茂密,或许能找个地方藏起来。”
她这样一说,宋香香从绝望中缓过气来,立刻打起精神,一跳一跳的极力让自己快一点,“真的能有地方藏吗?”
“有。”
后面两个歹徒骂骂咧咧的声音隐约传来,宋香香不敢回头,她抓着江月雯的手心里全是汗。
她喃喃问:“如果被抓住了,我们会不会被先女干后杀?”
“不会。”江月雯的声音坚定又干脆,“他们抓不住,我找到藏身的地方了。”
她半抱着宋香香,钻进旁边茂密的草丛里。
后山的丛林有一人多高,丛林茂密荆棘遍地,但那些枝丫和荆棘在江月雯靠近时都无声无息地避了开,避之不及的仿若遇到了比它们还凶猛的植物。
逃难的两个小姑娘没有发现四周丛木的变化。
她们找到了一处小洞,但洞很浅,只能容一个人窝进去。
江月雯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把宋香香按进洞穴内,又把四周草木都朝这边撸,口中声音沉静,“你在这等着,最好睡一觉,我下山去找人,别怕,只要你不出声,没人找得到你,我会尽快赶回来。”
宋香香知道自己不躲在这里,就算出去也会是江月雯的拖累,她强忍着被留下的恐惧,脸色苍白的点头,“嗯,我等你回来。”
江月雯看了看天色,“如果中午我还没回来,你就自己下山,别一直等在这里。”
她嘱咐完毕,摸了摸宋香香的头,快速又回到小路上,这次她走的慢了些,一瘸一拐的,像是崴了脚。
没多久后面两个歹徒追了上来,见只剩江月雯一个,顿时了悟,“这是崴了脚被丢下了??哈哈哈,真可怜,脚疼成这样,快来让我抱抱。”
江月雯低眉垂眼可怜兮兮地站在那,手里拄着一根木棍当拐杖,瘦弱伶仃,衣物脏污,像只受尽委屈的小猫咪,瞧着可怜急了。
但在矮个子歹徒迫不及待要去抱江月雯时,江月雯猛地闪开并使劲一推。
矮个子从坡上冲下来本就重心不太稳,被江月雯这样一推,整个人朝山下滚了去。
小路崎岖陡峭,他惨叫声连连,最终没了声息。
高个子下意识要去拽同伴,没能把人拽住,他伸手去扇江月雯。
江月雯在推完矮个子后顺着后推的劲扑倒在高个的脚下,抱住对方的右腿使劲一拽。
对方被她拽的失衡,也朝山下栽去,但滚下去之前手里的刀子划在江月雯的胳膊上。
江月雯察觉到疼痛时,胳膊处已经滴落一地的血。
她吸了一口气,忙脱下外套把胳膊缠了好几圈,伤口有点长,但还好不是很深,她左右瞧了眼,把能够着的那些大石头小石头全都朝高个子滚落的地方扔去。
做完这一切,她拍拍手正要站起身,一扭头发现寺庙里的胖和尚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居高临下地,眯着眼在盯着她。
江月雯记得他,最开始是这个胖和尚建议大家不要打开殿门的,也是他怂恿其他和尚“交出”她和宋香香。
此刻胖和尚望着江月雯笑道,“女施主临危不乱,真是人中龙凤,令小僧极为敬佩。女施主不必担忧,您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保,哪怕到了警察局,小僧也能为您作证。”
他目光看起来很亲昵,闪动着莫名的诡异情绪,就像……像个傻子在盯着一块肉傻笑。
他看起来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毫无愧疚之意。
“多谢。”江月雯摸过旁边木棍拐杖,站起身时右脚微微踮起,眉头紧蹙,口中深吸了一口冷气。
胖和尚立刻关切道,“女施主可是崴了脚?”
江月雯垂眸点头,只用余光盯着对方的动作,“我崴了脚,只能让我同伴先行下山,刚刚遇到那两歹徒也是不得已为之。对了寺里的众人都没事吧?寺中有电话吗,能不能联系警方?那两个歹徒从这滚下去肯定死不了,万一再回来也是个麻烦。”
胖和尚点点头,“女施主说的对。”
他一步步走下来,靠近江月雯,“女施主脚崴了,我扶着女施主吧。”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一直在盯着江月雯。
不管江月雯问起寺中事务,还是说起那两个歹徒,他的脸上都没任何变化。
盯着江月雯的目光太过直白,哪怕是垂着头,江月雯也能感觉到。
她突然想,当初在神佛石像后面摸她脚的该不会是这家伙吧。
就在对方的胖手要扶上江月雯时,江月雯猛地推他。
她蓄了全力,可对方站在原地宛如磐石,在她这重重的推搡下一动也没动。
怎么可能?就算看到了她怎么推高个子歹徒事先有心理准备,在她这一推下也不可能这么稳当当的站在原地。
江月雯这一推没能得手,立刻将手里棍子扔向对方,她自己则快速朝山下跑去。
跑了几步发现胖和尚没跟来,而是在她流了一堆血的地面蹲下,手指蘸了地上的血放在嘴里,依旧盯着江月雯的目光里泛着享受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