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前的记忆在几个呼吸间逐渐归笼,她想起来,自己被一群打手围在巷子里,他们打晕她,还想对她施暴。
此刻,是做梦吗?
对方用沾湿的棉签一点点蹭过她干裂的唇瓣,微微倾身注视她。
他的五官穿过氤氲热气,彻底落于她眼底。
“我很想你。”她伸手要去碰触他的五官,“是做梦吗?”
手腕被抓住,他将她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身边,将毛巾盖在她的眼上。
黑暗在瞬间袭来,江月雯的心头一跳,下意识要扯开搭在眼睛上的毛巾,但不等她动作,藤姬已经伸手拿开了毛巾。
相比她慌乱不解的目光,他的眼睛清澈神情镇定,他注视着她,面上隐有安抚笑意,像在无声说:你瞧,不是做梦。
江月雯愣愣地对上他目光。
她觉着自己该生气,刚刚他用毛巾盖在她眼上那一瞬被黑暗侵蚀,令她像是被死亡和绝望笼罩,虽然只是一瞬,可太过难受导致她睁眼时满身冷汗,她觉得自己应该愤怒告诉他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可盯着他温润的眉眼,她的其他情绪都已经宕机,只会呆呆回望。
江月雯的头和背部都受了伤,头上还好,虽然在额头,但伤口不大,顶多留下一点小疤痕,可背部的伤就很厉害,刀痕又长又深,血肉外翻。
江月雯趴在床上完全不能动弹,吃喝拉撒全靠藤姬,最开始她还挺不得劲的,希望藤姬能为她找个女性护工。
藤姬不能回应,他会用的委屈的目光沉默注视她,像在无声问:你嫌弃我?
当然不嫌弃啊,她怎么可能嫌弃他,她是怕他嫌弃。
护工是不可能了,江月雯突然就无比想念她托运在飞机上的小绿绿。
如果小绿绿在,也能顶得上护工。
机场那边没人联系她取托运物品,江月雯打电话去查询,这才知道托运行李的航班在半途中出现故障返航,降落时货仓位置着火,托运的行李基本都被焚烧一烬。
小绿绿虽然成精了,但究其根本,不过是根怕火的木头,它在家里可以满屋生长,但生火做饭的厨房却从不进去。可见就算成精了,火依旧是它的天敌。
偏它遇到了大火,被困在飞机货仓里不能遁地无法离开……
再三确认自己托运的箱子被烧得连灰烬也不剩,江月雯挂了电话,奄奄一息地趴在那不动了。
藤姬戳戳她的胳膊,又戳戳她肩膀。
江月雯耷拉的脑袋蓦地抬起,“我得回家一趟。”
她得去看看房子里的小绿绿们还在不。
藤姬按着她的后脖颈,把她按回枕头上搁好。
江月雯挣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不能拦我。”
门铃声突然响了起。
“麻烦开一下门,检查你家燃气。”
江月雯望向藤姬,小声道:“你先从猫眼里看看是不是检查燃气的。”
江月雯在这房子里虽然躺了好几日了,但她的活动场所只有卧室的床,连床也没下过。藤姬不能说话,她完全不清楚自己此刻住在哪里,是个什么状况。
但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还是警惕。
她那爷爷心狠手辣,可从来不把江家女儿当江家人,更何况是她这种白眼狼。一次杀不死她,肯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别去。”江月雯在藤姬起身时又拉住他的手。
他的手宽厚,掌心和指腹都有粗粝的纹络,看手掌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像是做惯了粗活。
她对上他不解的目光,解释,“你是怎么把我带到这里的?你一直没告诉我,但你应该看到我的惨状了,我正在被人追杀,这些人杀不死我绝不甘心,门外有可能就是杀手,你别去开门了,最好能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在屋子里寻找能躲的地方,“躲在柜子里行吗?”
藤姬安抚地拍拍她手掌,示意她不要焦虑,他起身朝卧室外走去。
江月雯的整个心都提了起,竖着耳朵一直在听门外动静。
甚至在思考如果真是杀手,她该怎么做才能让藤姬顺利离开。
开门声响起。
江月雯的呼吸停滞,整个人紧绷成了一条线,连心跳似乎也停止了,全神贯注听着外面响动。
她什么响动也没听到,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声音?
在无限的安静中,江月听到自己的声音在一下又一下,缓慢沉重地跳动。
不能这么安静,不管是真来检查燃气的,还是来找她的杀手,都不该是寂寂无声。
江月雯捏着拳头,忍着背部的剧烈疼痛,就要起身。
与此同时,走廊里无数密密麻麻的藤蔓枝叶把最后一个人的血肉吸食干净,这才满足地收回根茎将门合上。
江月雯刚一动,就见藤姬走了进来。
他身上好好儿的,没有被戳出血窟窿,也没有被打的鼻青脸肿,就连衣服也整整齐齐,和刚刚出去时一样。
藤姬朝她笑了笑。
他很少咧嘴大笑,面上总是那种微微的浅淡表情,就像现在的笑意,在脸上稍稍出现就没了。
他坐下在床边去查看江月雯背上的伤。
刚刚这一动弹,伤口又渗透出了血,江月雯疼的脸色惨白,但她更关注刚刚门口怎么回事。
“不是要来检查燃气吗?怎么我听着没响动?”
藤姬指了指隔壁,江月雯明白了,“是检查隔壁的燃气?那是不是一会检查我们这房子?”
藤姬摇头。
他不能沟通,屋子里也没有纸笔,更令江月雯无奈的是藤姬似乎也不会用手机打字。
她想要知道更多的信息,只能靠和他不停的比划询问。
至今仍然不清楚她是怎么被藤姬从那些人手里救出来的。
不过这趟临城倒是来对了。
但她的小绿绿不知道怎么样。
她得尽快好起来,回家去瞧瞧。
经历了今天这种动弹一下就能把伤口崩开的事情,江月雯没再自欺欺人觉着只要藤姬不按着她,她就能好好的“回家”去。
半夜,再次收回走廊里刚汲完血肉的根茎,藤姬很是嫌弃地看着爬回来的藤蔓。
人类的鲜血真是恶臭。
他以天地日月精华为食,最不喜这种活物的脏污血肉,偏偏这些人总是要撞上来。
保持板直的姿势坐在床前椅子上的藤姬注视床上熟睡的人儿。
不像白日里眉眼鲜活生动的状态,此刻的他眼珠不动眼皮不眨,面无表情,身体保持的是九十度的端正坐姿,没有靠着椅背也直溜溜地,就连胸口也没半点起伏。
如果江月雯此刻能睁眼醒来,一定会被床边的“人”吓死。
但她在熟睡,没有发觉他一眨不眨的注视目光。
他盯着床上的白白嫩嫩又香喷喷的小姑娘,目光在她背部的伤口处扫过。
走廊里再次响起脚步声,他没动,但四周的藤蔓像是闻到了肉味的狗,一根根无声无息的钻入墙体朝走廊涌去。
“这什么东西?”
“撞邪了?老子可不想被一根藤蔓杀死。”
“啊救命,疼死了。”
“上头说的只是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任务很简单,为什么会出现妖怪,妈的子弹打不透刀子砍不动。”
“妈妈呜呜呜我想回家。”
走廊里哀嚎声一片,但藤蔓一层一层把走廊覆盖的严严实实,他们的声音根本传不到外面。
人的血肉太过脏污,藤蔓自然就不愿意让他们这些会污染它的脏东西安乐死,死之前根茎一点点蚕食他们的血肉,令他们的痛苦意识在最后才消失。
汲取了这些人的血肉,它同时也汲取了他们生前脑子里的一切记忆。
这些人都是被一个的叫“黑哥”的人派来的。
藤蔓趁也去了黑哥的老巢,把整个庄园里的人全部杀了,人太多,且也不是自己的地盘,不会脏到自己,藤蔓偷懒,没处理他们的尸体。
江老爷子在第二天清晨得到的这个消息,“黑子死了?”
管家点头,把几份验尸报告和现场照片双手递给江老爷子,“他家里当时在举办宴会,都是道上的人,论理都很警惕,安保配备比平常还严格,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他们都死了,一百五十多人没留一个活口,四周的居民也没听到枪响,警方的人去验过尸体,不像是被人杀。”
“不像被人杀?什么意思?”
第71章
黑子的死状最惨,像被带刺的铁链从四面八方穿进身体,身体各处的碗口大的血洞中骨肉稀碎淋漓,惨无人道。
管家继续说:“别墅里的人全部都是血流尽后才死,死之前经历了至少一个小时的疼痛折磨。但这一个小时内,没人反抗挣扎,没人报警惨叫,别墅旁边有好几栋别墅,其中一家邻居同样也在举办晚宴,他们没有听到任何那边的声响。”
江老爷子没说话,他的思绪还停滞在管家那句“不像是被人杀”的话语中。
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浑浊的目光遥望远方,但管家的话没有遗漏地听进耳中。
管家见他不做声,摸不透他是什么想法,顿了顿,小声道:“警方那边怀疑是非人类生物,已经有野生生物部门的人去了临城。”
江老爷子浑浊的眼中像是有灯光闪烁,“非人类生物?”
他喃喃念出这几个字,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那几个家伙在盘龙寺没收获?”
“都死了。”虽然时隔已久,但管家还记着这事儿,“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这事情大小姐是当事人,应该最清楚。她的那个同学那也是一问三不知。 ”
那个孙女?
江老爷子笑了一声。
他虽然嘴上总说自己老了,但心低一点都不服老,人类的科技再发达,也不能逆转时光令人长生不老,至少现在不行。但人类办不到的事情,非人可以。
他压下心头那些思绪,遗憾道:“那丫头倒是运气好,有黑子出面,她插翅也飞不出临城,既然黑子死了,就找咱们这边的人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