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饫反问:“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喜欢暮饫先生。”
佟美佳没法忍受腰际上那个鲜明的存在,她转过身面对着他,稍稍和他拉开距离,只把脑袋抵进他怀里,“暮饫先生,你想要现在做吗? ”
她声音极低极低的嘱咐,“我会害怕,所以您要轻一些,而且我不想未婚先孕,您得带小雨伞。”
她记得他说过,现在是他的成年期,他每次都很急迫。
她猜测暮饫的成年期就和嗑了那种药的人差不多,只有做了才能缓解。
他忍了很久了,只因为他怕伤害到她。
暮饫的人类形态是在太令她觉着陌生,而且面对人类形态的暮饫,说这话时,佟美佳莫名羞耻。
她忍着强烈的不适感,主动伸手,去解他浴袍细带。
低垂着脑袋的她,视线不经意扫过,脸上瞬间血气上涌,绯红一片。
但她刚落在细带上,就被他的大掌抓住。
“现在还不行。”暮饫没有解释为什么不行。
他也没有给佟美佳更多的时间去反应“他拒绝了她”这种悲惨事情。
他把人搂进怀里,亲吻她的唇齿,细密缠绵,眷恋迷醉。
直到佟美佳的肚子咕噜噜响起,才打断了两人之间黏腻拉丝的亲密纠缠。
“饿了。”他按在她扁扁的肚子上,做下结论,“我们去吃饭。”
佟美佳昨晚上其实吃的挺多,她预想到郑家人会找事,但没想到事态会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发展。
估摸经历过这一晚上的郑家人,短时间内都会做噩梦。
厨房在楼下,但暮饫不爱用这两条腿走路,他抱着佟美佳,水流瞬间缠裹两人,犹如龙卷风般席卷而去,转眼两人就出现在了厨房里。
佟美佳:……“下次这么做的时候能不能先告诉我。”
暮饫反问:“不喜欢这样带来的刺激感?”
佟美佳:? ?
你当你是开车啊,还刺激感!
“不喜欢。”佟美佳脸色惨白:“快吐了。”
这比坐过山车更可怕,坐过山车好歹能有一个心理准备,这种水龙卷直接把她裹起抛到另外一地方,毫无心理准备,而且速度实在太快,她的身体和大脑都无法承受这种高速秒移。
虽然因为水龙卷秒移浑身不适,但在开饭的时候,佟美佳依旧狂炫了三碗饭。
干饭人干饭魂,没什么能阻挡干饭。
她问和她同频率吃饭的暮饫,“好吃吗?”
暮饫点头,“和记忆中不太一样。”
他在被封印之前,也曾有过一段属于人类的生活。
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久到曾经的饭食和现在大不一样。
佟美佳知道他的“记忆中”指的是什么时候,她生怕勾起他的伤心过往,笑着道:“你现在是人,以后一日三餐都得吃饭,不然会肚子饿,像我一样饿的咕噜叫唤。”
暮饫点点头。
其实就算他有了人类的外壳,也和人类有本质区别,他不用真的像人一样吃饭喝水。但看她眉眼欣然,他并没有反驳。
小妻子在关心他,他很开心,也就跟着她一起炫了三碗饭。
饭是什么味道不重要,看着小妻子下碗好香啊,又香又甜。
佟美佳问他,“你喜欢吃甜的还是辣的?”
“甜。”这次,暮饫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他和佟美佳说起过往,“我母亲做的桂花糖糕很好吃。”
他竟然会喊暮央母亲?
佟美佳困惑地歪了歪头,正要说话,暮饫已经继续他的话题了。
他和佟美佳解释,“我父亲后来又娶了一位妻子,我一直唤她母亲,父亲忙于族中事务,我在襁褓中时由母亲日夜照顾,她是个善良可怜的女子,但她一直很乐观,也对我很好。”
佟美佳猛地想起来,之前郑明有和她讲过,郑宝方在暮央之后又娶了一名叫曾意婉的女子为妻,两人还生了很多孩子,夫妻和睦白头偕老,是人人赞美的一对夫妻。
她小心翼翼去窥暮饫脸色,他说起与自己并无半点血缘关系的母亲,语气虽然淡淡,但佟美佳却能感受到他言语中的尊敬与信赖。
郑宝方毕竟是个男人,而且他还是一族之长,郑家族人因为暮央死了多半,且大部分都是青壮年,剩余这些老幼残,因为儿孙失踪哭天抢地寻死觅活,有些干脆上吊自杀了。
郑氏在当时属于人丁兴旺的大家族,但因为暮央的一顿折腾,郑氏元气大伤,族人所剩不多。当地那些人传言郑家的人得罪了神明,所以才会无缘无故消失那么多族人。
因为那些流言蜚语,郑氏男女嫁娶也变得极为困难,好人家都不愿意选择郑家。
曾意婉比郑宝方要小了一轮,她嫁给郑宝方是因为家中弟弟娶妻需要聘礼,郑宝方可他出的聘礼最多,她的父母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嫁给郑宝方非曾意婉自己的意愿,但她进了郑家门后,一直在努力做好一个妻子,一个母亲。
恰逢当时家国战乱,本就摇摇欲坠的郑氏家族愈发如垂暮老者在苟延残喘。
最穷的时候,曾意婉绣荷包帕巾,编织筐子篮子拿出去卖,不仅要维持家用,还要补贴族中那些失怙无依的老幼。
没人知道郑明那么小一点就已经像大人一样有自我意识,曾意婉忙忙碌碌的时候,总会把郑明背在背筐里,用青草为他编很多好玩的小动物,她怕别人歧视郑明的外貌,又给郑明做了能把脸挡住的帽兜,和能把他鱼尾遮住的长裙子。
小小的少妇还没享受过嫁人后的安逸生活,就又为生活不停操忙。
累极了的时候,她也会因为被一块小小的石头绊倒而坐在地上呜咽哭泣。
她每次都是偷偷哭泣,在自认无人看见的地方,小姑娘克制声音,只敢哽咽地小声哭泣,或是无声抹眼泪,生怕哭的大声会引来别人。
但她背篓里的小婴孩却把她的哭泣听的一清二楚。
“姐夫哪里去了?四处跑的做生意?是去做生意了还是跟别的女人跑了?姐姐你看看你现在瘦成什么样子了,你嫁进他家又不是当牛做马来的,还有这丑孩子,我的天姐夫前面那位丑成什么样了,怎么能生出这么丑的孩子。连他爹都不要他了,姐你怎么还当个宝贝一样养着啊。姐,你和我回家吧,家里现在日子要比以前好多了,爹娘看到你这样子肯定心疼。”
“明明他娘是得了病去世的,你别对死人不敬。”曾意婉不理会妹妹的话,“我既然嫁过来了,就该从一而终,这要回去了,家里那边多少人说闲话,也会影响你的亲事。而且你姐夫他人不错的,他是真的出去做生意了,你别乱说话。”
四处战乱的年代,有些商人能够看到商机大赚特赚,郑宝方也是个商人,但他因为暮央的诅咒总是时运不济,别人大赚特赚的时候,他总是遇到各种各样的劫难,每每归家都是一身的狼狈与疲惫。
第二年,曾意婉生出了她和郑宝方的第一个孩子。
但这个孩子没有好好活着,暮央对郑家的诅咒就如悬在郑家每个人脖颈上的一把刀。
这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把“刀子”命中,因为不知名的疾病浑身溃烂而亡。
“不得好死”是真正的不得好死。
曾意婉背篓里背着郑明,怀里抱着她的孩子,日夜兼程,去往一个又一个巫医家中,跪求救救她的孩子。
但没有巫医能救得了,她在大雨中跌倒在地时,才发现孩子已经死去多时,她抱着孩子嚎啕大哭之际,依旧不忘用身上的衣物为背篓里的郑明挡雨。
“明明,你弟弟他死了呜呜呜,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当好一个母亲,我对不起你弟弟呜呜呜……”
雨很大,曾意婉才敢放声的哭嚎,雨声止了,她的哭声也止了,背着郑明踩着泥泞如游魂般归家。看着一贫如洗的家和老幼病残们,曾意婉收敛悲伤,重新打起精神操持家务。
她的第二个孩子很快到来,这次是个女孩,健健康康的很是早慧,不到一岁就能走路并利索的说话。
曾意婉的脸上终于有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她的第三胎是一对双胞胎男孩。
妹妹可爱温柔,总是会给郑明梳头发扎辫子,她会把郑明浓密的长发扎成很多漂亮的小辫子,又用端午节时的五彩绳子在发辫尾端打上蝴蝶结。
双胞胎弟弟就很调皮,他们掏鸟窝掏马蜂窝,就连蛇窝也要戳一下,真是方圆十里看到他们的鸟兽全都能被吓跑。
每次他们干这些坏事的时候都会带着郑明,两个家伙去的时候把郑明一起架在肩膀上,回来时候轮流拖着郑明。
每每黄昏日落时,曾意婉总会拿着扫把追着两个男孩子打,往往那时候,小妹会打来一盆水,帮郑明擦身体并帮他梳扎已经散乱的辫子。
“不能让弟弟们欺负你。”她学着大人模样严肃地嘱咐郑明,“下次他们要带你出去,你就拒绝,不然你喊我,我揍他们。”
那段属于人类“幼年”的时间和漫长的黑暗与疼痛比起来,就如白驹过隙。
但偏偏,他记忆里最鲜明的就是这段短暂却又漫长的幼年时光。
他在五岁时和父亲说了献祭转移族人诅咒的事情,但直到成功已经是十五岁。
他的双胞胎弟弟之一在十岁时因为战乱被流寇乱刀砍伤又被煮熟吃掉。
他那个可爱善良又温柔的妹妹在刚定亲后,还没来得及沉浸在初为少女的喜悦中,就全身长斑溃烂脓水。
庆幸的是,死亡降临于妹妹身上之前,他终于将自己成功献祭,郑家的诅咒也转移在了他的身上。
母亲后来又生了好几个孩子,一个个都白白胖胖的惹人爱,父亲的生意终于顺利,族中人丁也在慢慢增多。
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些记忆中的弟弟妹妹们,那位被他尊敬爱戴又心疼的母亲,早已成为一柸黄土。
记忆里的人和事都已经不复存在,但他却依旧记得清楚又鲜明。
“后来呢?”佟美佳抓着他的手催促的,“后来你妹妹怎么样?你能回去看她吗?”
最开始是不能的,剥离的属于人性的那些东西全都算作死亡。就如人把自己的胳膊腿砍断,胳膊和腿脱离身体,肯定不能再“活”。
但他的家人们性格都很执拗,他们一直努力地想办法,四处寻找等让他“活”过来的方式。
他人性躯壳没有心脏,郑家人就把族中那些将死之人的心脏放进他的胸膛,他的人性躯壳缺什么,郑家人就会四处想办法帮他寻找。
他们得了巫人的指示,知道不能用罪恶的方式,所以每次为他奉上的那些“残肢”,都是族人们临死之际心甘情愿又虔诚无比的奉上。
在他没有“活”过来之前,只能靠族人的血供养,那些族人们,心甘情愿地轮流取他们的血来供养着他的残体。
“我清醒的时候,小妹已经六十七岁。”暮饫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处静谧地如一块剔透碧玉般的湖泊,“她的丈夫疼爱她,儿女平安健康孝顺和睦,虽然四处战乱不断,但一家人平平安安日子富足安逸。”
另外几个弟弟妹妹也都尚在人世,唯一遗憾的是父亲与母亲没能等到他醒来就已过世。
他那时总会上身在郑明身上,感受四周的生活气息。
但后来,兄妹逐一过世,认识的人都已离开,那些郑家人虽然尊他敬他供奉他,他已经没了迫不及待想要“上身”郑明的念头。
而且每次“上身”郑明,对他反噬很大,疼痛加剧,黑暗会更阴冷,就连属于人的理智也会阶段性失去,他会如同野兽般在深渊里游荡。
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真的失去自我变成毫无人性的野兽。
但这样的野兽也会是人类的灾难。
因为每日被抽筋剥皮的疼痛折磨,会让他很暴躁,会想撕碎并毁灭一切。
接连几次失去自我意识后,他终于做了一个决定,为自己打造了牢笼。
这样就算失去自我意识变成凶戾的兽,他也不会跑到外面摧毁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