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俊的青年满足地笑起来,他冷冰冰的脸如雕塑,笑起来时却让艾尔莎想起了被春天亲吻的湖面,冰封化开后的水下是涌动的生机。
斯坦因没有进一步追问,他不想自我意识过剩,也不想让艾尔莎觉得他咄咄逼人。再说,这不就已经足够了吗?他的月亮就拥在他的怀里,而且她说,她是朝他来的。还有比这更令人雀跃的时刻吗?笑意在他唇角泛滥,斯坦因垂头想掩盖住他那不值钱般的表情,但很快又因不舍把视线移开,重新抬眼和艾尔莎对视。
宴会厅里,约克正在借着喝酒,偷偷观察莱昂。
他被斯坦因甩掉后回到了大厅,一眼便看到并排坐着的莱昂和艾尔莎在深情对望。但约克早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只要看到斯坦因对艾尔莎的态度,再迟钝的矮人也会明白,原来那就是斯坦因心心念念要保护的宝石啊。
这可了不得,约克的脑海里上演了兄弟阋墙的狗血桥段,他权衡再三,撺掇其他矮人围了上去,打断了莱昂的告白。
话题正转到艾尔莎身上,矮人们绘声绘色地相传艾尔莎力挽狂澜的景象,还都是添油加醋的版本。
“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约克由衷竖起大拇指:“真特别!”
“是啊,你说的没错。”
莱昂举起酒杯,他在玻璃杯的反光中看到自己的表情。绯红的薄雾布满脸颊,他翘起唇角,蓝眼眸中流露出骄傲的神色,好像被夸奖的是他。
就算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艾尔莎的名字,他的胸口也会像是听到特殊的讯号般浮现情绪。他看到了他眼里爱恋和痴迷的交织,又觉得这样的自己真是傻得陌生。
用这张什么都掩饰不住的脸说出来的告白怎么可能作假呢?莱昂开始后悔,他真是太傻了,他的迟疑和犹豫根本就没必要,他的面具早就挂不住了。
莱昂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现在,我要去找她了!”
不顾约克的挽留,他离开了宴会厅,他要去找艾尔莎,莱昂想,他知道该如何诉说了。就像植物一样,他要诉说的是那不知何时种下的种子,它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发芽,而莱昂想要获得守护它的资格,他会悉心浇灌,直到有天迎来真正的绽放。
他的心在这逐渐清晰的美好构图中轻飘飘地飞起来,艾尔莎会答应吗?莱昂忐忑却也期待,他迫切地想要找到艾尔莎。
那令人眩晕的幸福感笼罩着他,直到他在通往花园的门前停下脚步。
“艾……”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但却又不只是她。莱昂的声音戛然而止。
从门边向外看去,艾尔莎坐在空中花园的围栏边上,而斯坦因亲密无间地站在她面前。她的裙子似乎是勾到了植物的树枝,而斯坦因正弯腰低头,耐心地帮她整理起裙边。
月光下她的侧脸恬静温柔,趁着斯坦因低头没看到,艾尔莎悄悄伸出了手,那个位置她能契合地拥住斯坦因的脖颈。
她停顿了下来,好像在这隐秘的念头中获得了快乐,笑脸盈盈地弯起眼睛。
但斯坦因抬头的动作惊吓到了她,艾尔莎的手最后落在了银白的长发上,为他摘下了一片掉落的花瓣。
那是幅再美好不过的场面。对莱昂而言,却如同一盆当头浇下的冷水。
莱昂怔怔看着,那是熟悉的神情。他先前就在玻璃杯上看到过的,恋爱的神情。
莱昂打了个激灵,彻底从醉意中醒了过来。
“你在做什么小动作?”斯坦因抬起头,就看到艾尔莎匆忙收回的手。
“没什么,”艾尔莎隐下秘而不宣的慌张:“我只是帮你把花瓣摘下来了。”
艾尔莎忽然有种冲动,她想开口问斯坦因在湖边的告白,也想问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但她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太紧张了,以至于……打了个嗝。
都怪刚刚吃肉太着急,艾尔莎的脸瞬间红透。她憋住气,但斯坦因恶作剧地戳了下她的鼓起的脸颊,艾尔莎前功尽弃,恼火地打了第二个嗝。
她用手捂住嘴,瞪向斯坦因。
“我错了,我道歉。”斯坦因忍住笑:“我去帮你拿杯喝的。”
他离开花园,回到城堡的走廊里,拾阶而下。
莱昂忽然从角落的阴影中转了出来,他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斯坦因。火把映照在他灿烂的金发上,他的表情却很沉郁。
“你找我有事?”斯坦因心情不错:“但我现在没空。”
莱昂单刀直入:“我喜欢艾尔莎,”
他直白的话让斯坦因一滞。他停下脚步,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垂落视线。
双方沉默的对视中,莱昂再次说:“我喜欢艾尔莎。我可以正式追求她吗?”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艾尔莎,”斯坦因面无表情:“我没法替她做决定。”
“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说。”莱昂反而有些茫然:“我的感觉没错,你真的变了。”
直到今天,莱昂才开始能接受斯坦因具备了成为家人的资格,但他忽略了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改变是需要契机的,他居然会没有想到,那契机是艾尔莎。
“但如果你真的要问我的话——”
斯坦因抬起眼,争锋相对地表明了他的立场:“不可以。”
第98章
离开空岛的时候,莱昂忽然改口说要处理其他事,让他们先离开。
艾尔莎察觉到气氛的僵硬,明明她还觉得在共同对抗德莱米的过程中,莱昂和斯坦因的关系有了很大的改善,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宴会过后他们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但艾尔莎询问时,斯坦因只是摇了摇头,让她不用担心。
回到噩梦餐厅的艾尔莎感到了久违的平静。
这天,她和伊芙照例清点完食材的库存。
“艾尔莎,我听说你要解除契约了。我们能在一起工作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伊芙语气惆怅:“这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老实说,”艾尔莎挠了挠头:“我还没有想好呢。”
命运不常把选择权交到她手中,艾尔莎想要自由,而真的到了要解开束缚的这天,她反而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或许我会去开家药剂店,”她犹豫着说:“也可能到处走走……”
“没事的,你有很多时间可以思考,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骷髅女仆长露出温柔的微笑:“在那之前都可以留在噩梦餐厅,我想,这里的每个成员都会一如既往地欢迎你。”
“这倒是没错。”噩梦夫人的声音从她们背后传来,“眼下有个临时的外派小任务。”噩梦夫人急匆匆地走到她们面前,递上一封言辞恳切的求助信,“艾尔莎,人手不够了,看在我最近处理血族留下的烂摊子,忙得团团转的份上,你就再帮个忙吧。”
来向噩梦餐厅求助的是间鬼屋。最近它常被陌生的人类闯空门,这让住在里面的幽灵艾伦不堪其扰。
“艾伦府?”艾尔莎好奇地问:“难道是德尔的亲戚?”
“胡说八道!就算是鬼屋,也是有本质区别的!我可是独一无二的存在!”留声机转动,德尔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来:“我是稀有的产生了自我意识的屋灵,而这个所谓的艾伦府,只不过是因为里面住了只叫艾伦的幽灵!幽灵,哼,多常见啊!”
“德尔,鬼屋间就别有鄙视链了。”噩梦夫人摇摇头:“简单来说,这就是个'驱人'的任务。”
这倒挺有趣的,艾尔莎接下了信函。看来她不仅能驱魔,还能驱人,开家面向所有顾客的灵异侦探所,搞不好也能成为她自由清单上的新选项。
临出门前,斯坦因像只真正的幽灵般悄无声息飘到了她背后。
“你要去鬼屋?”他试探问:“或许你需要一个保镖?”
“别开玩笑了!害怕的会是谁还说不准呢!”木质小鸟钻出钟表,德尔嗤道:“现在的艾尔莎单手就可以把那个叫艾伦的幽灵打趴下!”
“保镖只是借口。”斯坦因瞥了他一眼,然后坦然地对艾尔莎说:“我只是想和你一起。”
没等艾尔莎回答,德尔就先受不了:“这也太肉麻了!还不如找借口!赶紧都给我滚!”
鬼屋德尔作呕似地把他们扔出房,沉重的门在背后狠狠合上。
于是斯坦因如愿和艾尔莎一道前往'闹人'的艾伦府。
比起庄严的德尔,艾伦府要小巧和破败得多。庭院里疯长的小草淹没了石径,藏在茂盛树荫里的别墅年久失修,它阴森地蜷缩着身体,仿佛晒到光就要马上灰飞烟灭。
而居住在这的鬼魂艾伦和这房子拥有相同的气质,当他来迎接艾尔莎和斯坦因时,裹紧的白色被单下只露出一双惊惶不安的眼睛。
“你们终于来了!”他像迎来了救世主:“我都要崩溃了!”
“别着急,”艾尔莎安慰他:“请再仔细说下情况吧。”
“诡异的事是从一个月前开始发生的,”艾伦攥紧被单,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先是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蜡痕,被损坏的门窗……他们就这么侵入了我的边界。”
“有时,在深更半夜的时候,我会听到门忽然被打开,然后就是高跟鞋的声音,那笑声多么刺耳,在空屋子里久久回荡。”幽灵瑟瑟发抖:“一整夜我都躲在阁楼上,听着怪异的动静无法入眠。天呢,再这么下去,我都要神经衰落了。”
这种形容艾尔莎常听被灵异缠身的人说,如今有种奇妙的倒置感:“你可是远近闻名的鬼屋,没有想过做些什么吗?”
“当然有啊,我有不少手段。我会让卧室的床单染上血红,也会让窗外晃动可怕的鬼影!但他们每次都来去匆匆,拉紧窗帘,根本注意不到我的杰作,就好像是专门派来搅扰我的清净的!”
“不能直接现身吓唬他们吗?”
“这可不行,”幽灵拼命摇头,“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人了,光是听到声音我就会打颤,要是当面遇见的话,我会吓晕过去的!”他看起来有点可怜,“我只想避得远远的,从来没跟他们打过照面,也不知道他们聚在这到底是在干什么,有没有危险……”
艾尔莎指着自己:“但我也是人类啊?”
“你不一样,血族的事过后你的名声传遍了,怪物们都叫你厉害的艾尔莎。”艾伦看了眼旁边的斯坦因,悄悄凑近艾尔莎,“我是没想到斯坦因也会来,”他露出不忍的神情,“其实只要把他们赶跑就行了,就别让这位出手……”
斯坦因冷不丁地开口:“来的有规律吗?”
“有!”正在告状的幽灵吓了一跳:“有的!算算时间,今天就会来!”
艾尔莎和斯坦因对视一眼。
“那我们在这就等他们来。”艾尔莎说,斯坦因赞同点头:“看看他们到底在这搞什么鬼。”
太阳西沉没入地平线,落魄的鬼屋被夜色吞没,暗淡的月色从窗户照进艾伦府漆黑的厅堂。
艾伦先灵敏地嗅到了夜风携来的讯息,他脸色大变地跳起来。 “他们要来了!哦天呐,我得赶紧躲起来。”慌不择路的艾伦穿到了柱子上,顾不得快要滑落的被单,他爬起来往楼梯上冲,“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斯坦因征询艾尔莎的意见:“现在怎么办?”
“我们就躲到柜子里去,”艾尔莎指向客厅中的古董立柜:“观察一下具体的情况。”
艾尔莎和斯坦因有相同的猜测。为什么那些人会不怕鬼屋的可怕传闻,定期聚在人迹罕至的这间荒屋?恐怕为的是做些更见不得光的坏事。闹鬼的艾伦府越是声名远扬,敢靠近的人就越少,他们在谋划的事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小。
他们想隐藏到底是什么?不正当交易、偷窃、抢劫……还是更耸人听闻的事?
无论是什么,今晚就都能知道答案了。
他们刚在柜子里藏好,残破的大门被猛地推开,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
来了。艾尔莎在黑暗中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黑暗中照进光束,那是盏手提的油灯。伴随着晃动的光点,银铃般的笑声在房间里响起。
“慢一点,”女声甜得发腻:“这么快就等不及了吗?”
“那还不是因为你太诱人了。”回答她的是低沉的男声:“亲爱的,你可真不热情。”
暧昧的对话让艾尔莎的眉头猛地一抽,她直觉到了不妙——除了坑蒙拐骗的脏事,她忘了需要隐藏的还有种可能:
“热情?”女人嗔怪:“我们可是在偷情。”
似乎是被调笑地打了一巴掌,男人假装疼痛地倒吸气,“这么久不见,你难道就不想我吗?”他调笑问,“小坏蛋,我可真是日日夜夜都牵挂着你。”
“你也就这张嘴讨人喜欢。”女人笑说,很快她也不说话了,取而代之的是难舍难分的亲吻。
艾尔莎用手指悄悄顶开柜门望出去,客厅里已经开始升温了。
他们甚至懒得去卧室,纠缠的男女衣衫半掩,双双倒在了破旧的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