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这个时候,别的人进来当值,刚推开门,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先是看了看班德,又看了看安娃丽塔,他傻傻的张口:“班德?……两个班德?”
气得班德扭头大叫:“男女不分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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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可不得了。
海盗头子们都挤进狭小的厨房:“哎哟,这事弄的,大变活人啊!”
“看那小身体,长得有模有样的!”
班德站在安娃丽塔的前头:“怎么?我老乡!”
有个大胡子的男人一边挠自己的脸颊,一边琢磨着道:“班德啊,你知道我们这毒龙团干得是什么吧。你当初就是老大捡来的,结果你又要捡个……你们这一个捡一个,不知道还以为我们这儿是幼儿园……”
班德不耐烦:“胡子叔,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怎么,嫌弃我是累赘,那我走?”
他这话刚落,大胡子男人还没回话呢,就有几个人坐不住了,立刻站出来拉那个大胡子男人:“嘿,你这就小气了!以班德那小子实力,要不是看老大当初恩情,去哪里混不开,要在我们这小地方待着?”
“就是,不说别的,就说之前,你受伤那次,要不是班德,你小子还能活着?”
“害,不就是养个小吗?班德这小子我们看着长大的,平常独得狠,难得见他护个人。”
七嘴八舌的,把大胡子男人说得脑袋都要炸了:“我说什么了,我就说了一句?”
安娃丽塔一开始还担心这些人不会容自己,这下看出班德在这里还挺有威望的,也就不怕了。她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下来。
最后大胡子男人骂骂咧咧的话用来收尾:“这一天天的护得那么紧,我不管了行了吧!一大早起来,肚子饿得梆梆响!一口饭还没吃,反过来被一通埋汰,行了!没事我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大胡子男人走了以后,剩下的人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再留下怪没意思的,也就陆陆续续的散了。
之前站出来给班德说话的,想跟安娃丽塔打了个招呼:“那个……”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挠了挠脑袋:“你不用怕,这里不会有人把你怎么着。”
“对!我们都是坏人……不是,我是说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坏得比较纯粹……害!总之我们毒龙团的人挺护犊子的。”
“你就扯吧,一句话都说不明白,急死个人……弟妹你就放心吧,安心把这里当家!”
不等安娃丽塔解释,这几个人像是脚底板有钉子,溜得那叫一个快,眨眼间,厨房就剩下安娃丽塔和班德两个人。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笑出声,两人对视笑了一会儿。
紧接着班德摸了摸发烧的耳朵,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大变:“嘿!厨房的人呢?干活的怎么也给我跑了?你看这些人!”忙不叠的追出去。
安娃丽塔怔愣着看着班德也跑出去。她这下是真的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开了。
就这样,安娃丽塔就在这个飞船上安家了。
一年又一年过去,毒龙团还是那个毒龙团,班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出生,他从小就跟一群海盗头子混迹在一起,耳濡目染之下,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博比特人就要弱人一等。
甚至他比父亲班德还要厉害。
又一年,毒龙团在班寺的带领下发展壮大。
他知道母亲心中的执念,在母亲晚年,他放下所有,只带着父亲,母亲,回到这个陌生的家乡——
博比特星。
彼时博比特星已经被艾尔人纳入版图,成为艾尔人殖民的星球中的一颗,班寺从来没有打算跟艾尔人硬碰硬。
即便是毒龙团全盛时期,跟无法跟这种一人就敢硬干一国的BUG相比较。
他只是在知道博比特星的殖民政府还是原来那个小国的人在管理,而买卖博比特人的生意也还可以。
他就想了个办法架空了博比特星上的殖民政府,又折腾黄了最近的几个大笔买卖,好几个大客户都选择终止合作。
博比特星上的生意自此一落千丈。
没有单子,博比特星上的博比特人卖不出去,自然就没有人再去管博比特星上的博比特人。
而如班寺所料,艾尔人根本没有在意这种小事。
那些博比特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人来抓他们了。这些博比特星上的博比特人也是被祸害得可以,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
还是班寺告诉他们艾尔人消灭了之前迫害他们的那个小国,这些博比特人立刻就感激起了艾尔人。
班寺没有解释艾尔人压根没有想过要拯救他们,但是只要博比特星在艾尔人势力下一天,其他人也就不敢对博比特星下手。
这样就可以了。
班寺带着母亲安娃丽塔在草原上当家,他想让母亲晚年能够幸福,她的一生过得凄惨坎坷,遇上了父亲也稍微得到些许喘息的余地,即便如此,在一艘海盗船上的生活,想想也跟和平安宁扯不上关系。
曾经被阿贝尔少爷关在金丝笼的安娃丽塔,面对强迫除了忍耐只会逃跑的安娃丽塔,学会了搏击,学会了如何使用热武器,她的兽爪不再是只能被人拿来观赏的玩具,那洁白的利爪全部伸出来,轻易的就能掀开敌人的天灵盖。
如果换做后来的安娃丽塔再遇上那个阿贝尔贵族少爷,那座曾经以为翻不过的高山,此时也不过就是一步就迈过去的小土丘。
她可能在那王/八/蛋想要强迫的那一刻就用利爪掏空人家的内脏。
她的一生,在后半辈子充斥着战与火,死亡与重生。她见识了太多太多,悲欢离合,黑暗光明。这些都是那个被关在金丝笼里的少女想象不能的世界。
那个时候她的天地是多么的狭窄,狭窄到让人都无法呼吸。
如今已经步入的安娃丽塔终于圆了幼时的梦想,不管怎么样,经历了何种波折,她终于奔跑在她梦中的那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在知道博比特星不过是他人殖民星,博比特星上的博比特人不过是住在更大金丝笼里的金丝雀,依旧任人宰割后。
这样的现实如果让还是幼年的她知道,肯定是失望无比。
就感觉天都塌下来一样,这世上没一个好地方,都黢黑黢黑的透不过气。
但是此时已经老了的安娃丽塔却是非常平静的就接受了。因为早就猜到博比特星上的博比特人怎么可能真的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要真好,博比特人怎么会被人家当做奴隶四处拍卖?
你换个阿贝尔人试试,谁敢卖?阿贝尔帝国的士兵能把主办方带客人全给一网打尽。这不是那个阿贝尔人多特殊,而是阿贝尔帝国的尊严不容侵犯。
越是大国,越是讲究个面子。
安娃丽塔怎么会不明白呢,就是太明白了,所以才在外头待这么些年。
但是人到老了,总想要了却遗憾,这个世界待一天少一天,让她最后任性一回吧。
真到了博比特星,满足了年少时的不甘和遗憾,其实内心真的满足了吗?
表面上是满足了,内心还是屈辱的。这样的博比特星,这样的博比特人,怎么能配得上她幼年当救命稻草一般念念不忘的心中桃源。
本来是想着回来就不折腾了,安安心心闭眼,免得还劳累孩子丈夫跟着一起,明明他们有更好的出路,特别是孩子,比她和丈夫都有出息。
哪怕她这个博比特人也得说,班寺真不像一个博比特人。
明明他只有六分之一的阿贝尔血脉,但是他却比任何一个阿贝尔人都要像阿贝尔人,一样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班寺这个人压根就没有什么底线,他谁也不在乎,谁也不爱。唯一能够让他却步的,一个是她,还有就是丈夫。班德都还要差点儿,他只在乎她这个母亲。
有时候安娃丽塔甚至会惧怕他,惧怕这个她一手抚育的孩子。
她都不知道她要是走了,班德年纪又大了。
这孩子能疯成什么样?
想想心里头就胆颤。
总之这啊那得,一堆顾虑,哪里能放得下。安娃丽塔刚到博比特星的时候,整个人都老得不像样,走路都走不了,吃饭还要人喂,谁见了都说就只有这几天了。
结果不知道怎么,就这么拖了一天又一天,她竟然又硬挺着站起来,能走了,也能吃了。
班寺那小子还很高兴,他舍不得她。
安娃丽塔也知道。
这混蛋小子,也就她说的话管用,班德的话他都不听的。她随便说的,可能自己都没入心的,这小子就听进去了。
她说曾经的阿贝尔少爷做得那些事,那时候的她其实已经放下了,带着笑就聊天一样聊到了。
结果这小子却恨上了,恨得眼睛都红了,他把头塞进她的怀里,像还小的时候撒娇一样拱,不让她看到他脸上狰狞的神色。
他恨得咬牙切齿:“会有那一天,会有那一天……我会让他们都尝尝被人奴隶的滋味。”
把她都给吓到了,这小子是有多心大啊!
那可是阿贝尔帝国!整个宇宙最大的帝国!你还想要让他们当奴隶?除非宇宙毁灭,否则安娃丽塔都想象不到那一天。
哎呀,怪她,早知道就不跟这小子说这些了。
看起来人前挺人五人六的一个大小伙子,一遇到她的事情,就容易钻牛角尖,那是心眼儿还没有尖尖大!
干得事那就别提了!
人家没怎么地他,就是嘴巴臭,骂了句带妈的脏话,他就疯了,把人揍得,亲妈都认识不出来。
你说至于吗?气得她都忍不住动手,他还不服,顶着张没好多少的脸告状:“妈,他骂你!”
安娃丽塔想起曾经的事就忍不住嘴角勾起笑意。
她半躺在躺椅上,窗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温暖祥和。
哎呀这日子,是什么时候突然就越过越有奔头了呢?
安娃丽塔想到她刚到博比特星上的时候,还挺平静的就接受了现实。
是哪一天?她这记性,想起来了,是几个月前,班寺急吼吼的跑回家,说要带他们走,边收拾东西,边骂艾尔人真不靠谱,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这不,跟一个不知名的星球干起来了,结果大半族群被灭。
反正这地方是待不了了,妈,你快跟我走!
她没答应。说难听点的,她都这把年纪了,本就是等死的人了,还折腾什么呢?
班德那个老头本来不吭声,此时也说了一句,让我陪你娘待在这里。
班寺那家伙也不年轻了,平日里在其他人面前,也都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结果听到这话,当时就不干了!就差没往地上撒泼打滚,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摔,也不知道搁那儿吓唬谁。
说你们不走,我也不走!
爱不走不走!安娃丽塔也是气上了,她见不得这小子那副离了娘就不活了的熊样。要是再年轻个三十岁,看到这小子这样子,她指不定心里还美呢,觉得这小子没白养,依赖娘。
但是现在她都这么大岁数了,说不定哪天就撒手人寰,可这家伙还这样!
他要学着接受啊,接受她会在某一天先离开他这件事。
你看他这什么态度? !安娃丽塔这一次把眼睛一闭,也不想管了。
如果要死,那就三个人死一块儿吧。免得他到时候瞎折腾,让她死了都不得安宁。
后面事态越来越恶劣,眼看阿贝尔帝国的大军就要踏碎这里,不知道哪一天,一艘陌生的军舰来到了这座被人遗忘了的星球。
安娃丽塔记得班寺那天一直待在她的身边,半跪在她的脚下,用大手包着她枯老的手,他像个孩子那样,嘀嘀咕咕的跟她说小话:“妈,他们说自己来自地球,好像是那个灭了大半艾尔人的地球。”
“你说有不有意思,这地球竟然还能跟艾尔人合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