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撒隐隐感受到她的喜悦，不由笑了：“好，我准时到。”

　　.

　　十点钟，两个人按时在夜幕餐厅碰面。此时餐厅已经打烊，叶沐直截了当地将餐厅一层靠墙那一侧的桌椅全部收进背包，空出好大一片地方，接着就开始了她的“比划”：“我需要在这里搭个台子，最好是木质的。宽度有半米就行了，长度大概要……”她随着脑补一步步往前走，“要这么长。”

　　大约四的距离。

　　以撒点了点头。

　　叶沐继续比划：“这边弯折过来，一直延伸到墙壁；这边同样弯折过来，但要开一扇能开合的木门，供人进出。”

　　“墙壁这边，给我打一排通顶的木柜，上半部分要玻璃门，最下面一两层可以要木门。”

　　以撒及时抓到重点，问她：“放什么用的柜子？”

　　叶沐答道：“瓶瓶罐罐。”

　　“好的。”以撒颔首。

　　这个答案足够让他知道柜子每一层大概要打多高。

　　“还有这里。”叶沐在那个“台子”上方的位置比划，“这里我需要一个从房顶垂下来的小装置，用来挂杯子，一会儿我画给你……哦对了！”她猛然惊觉，“我还需要杯子！”

　　以撒看向她，进行提醒：“系统会自动生成杯子的。”

　　“不，我需要比较特殊的杯子。我觉得系统生成不出来，就和之前的【筷子】一样。”叶沐道。

　　以撒了然：“好吧，那么杯子什么样？”他打开一块空白面板，让叶沐动手画给他。

　　叶沐循着记忆，一口气画下好几种：最普通的高脚红酒杯、杯身相对窄一些的香槟杯、高脚之上呈倒三角形的马天尼杯；还有杯身上半部分呈圆饼状、下半部分是个椭圆、底下同样是高脚的玛格丽特杯；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杯身有个令人舒适的轻微弧度的莫吉托杯……

　　在叶沐作画的过程中，以撒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她，他又一次在想：她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他并不质疑她的能力，但同时也隐隐觉出她的一些新奇点子绝不是自己想出来的，而是更像某种“传承”。

　　可这些东西如果源于“传承”，他身为曾经的王室高级成员又没道理接触不到。

　　同时更诡异的是，她一方面拥有这些“新奇点子”，一方面又对一些大家都清楚的常识一窍不通。

　　他清晰地感觉自己对她的底细越来越好奇了，不过他还是能克制住不去过问。

　　只要她不愿意说，他可以将这种好奇忍一辈子。

　　“大概就这些吧！”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叶沐终于落笔，面板上除了她能想到的各式杯子，还画了个用来挂杯子的装置。

　　以撒收回好奇心，认真看了看图稿：“杯子是什么材质？”

　　叶沐说：“玻璃！”

　　“全要玻璃？”以撒略显意外，“那我必须提醒你一下——系统生成的餐具会自动出现、自动消失，所以也不怕摔坏。但如果是自制的杯子，那就像之前的筷子一样是要反复使用的，也会出现损伤。”

　　他语中一顿：“玻璃很容易碎的。”

　　“我知道，没关系。”叶沐毫不在意。

　　作为一个厨师，她看重色香味，也同样看重餐具。鸡尾酒就是要用配套的玻璃杯，哪怕喝一杯摔一个杯子，那也得用玻璃杯！

　　.

　　三天后，麦迪逊和泽茜收拾行囊，赶到了领地边境。

　　他们的信息面板已经完全被佐娅利用黑暗法术修改，就连一些官方记录都被改变。现在，理论上来说，在一切文字记录里他们都和这片领地没有任何关系了，只是来走亲戚的客人。

　　如果足够顺利，他们就会被领地边境的守卫放行。可这件事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因为这种用法术进行的修改经常露出马脚，只需要一点点细微的端倪，就足够把他们两个送上绞架了。

　　更何况，最近由于人们承受的压力太大，想用各种方式逃离这个鬼地方的远不止有他们。领主大人对此有所察觉，加强了边境的管理。

　　麦迪逊和泽茜在出发前就听说，现在想要离开领地的人除了查验面板信息，还要进行盘问。不论在哪个环节，他们只要有一点点让人生疑的地方都会被立刻关押。

　　在这之后，他们还要经历最后、也是最危险的考验——尼克罗姆修建的那道城墙。

　　那道城墙有专门针对领民的属性，假如佐娅的法术没能成功绕过系统，他们在通过城墙时就会被系统甄别出来，那就全完蛋了。

　　所以，夫妻两个在走到边境的时候已经紧张得面色惨白，他们因而自己都开始担心这种过分的紧张会直接引起守卫们的注意，可等真到了那里，他们又发现这种担心似乎有点多余。

　　……因为来这里的每个人，都很紧张！

　　但这些人显然不是每一个都要更换领地，有些真的只是要外出走亲戚；还有些虽然是要离开，却是通过合法方式交齐了税款，完全不必心虚。

　　他们之所以这样紧张，只是因为守卫们不好得罪，他们很怕哪个守卫心情不好直接拿他们出气。

　　这样一来，麦迪逊和泽茜的心虚与不安倒变得不那么明显了。

第141章 赫尔波的诚意

　　在早秋微寒的空气里，人们沉默地在防护墙的大门处排着队。队伍说不上长，因为有能力真正离开领地的人并不多，短时间的外出串门又意味着额外开支，因此每日外出的人都不过几百个，早上这会儿虽然会有个“小高峰”，但通常也就百来个人。

　　麦迪逊和泽茜夫妇排在大约十几位的位置，队伍犹如一条长虫般缓缓向前蠕动，过了大约一小时，就轮到了他们。

　　他们走进城门边的值班室办理审核，值班的士兵叫贝克特，麦迪逊几是只扫了他一眼就发觉他心情不好，神经颤了一颤。

　　“面板。”贝克特冷淡地吐出两个字。

　　麦迪逊的观察一点儿都没错，贝克特的确心情不好。因为他虽然现在还在这里值班，处理本来就属于责任范围内的工作，但最多再等一个月，他就要去当“暴力催收”的打手了。

　　贝克特对这个新工作相当抵触，一连几天情绪都不太好。

　　于是麦迪逊和泽茜瑟缩着上前，依言打开了信息面板，但神情躲闪得看都不敢看贝克特一眼。

　　贝克特等了一等，没看到想要的东西，不耐地提醒：“对我可见！”

　　夫妻两个这才想起调整模式的事，连忙上手去调，面板很快在贝克特面前浮现出来，他面色略微缓和，开始例行检查。

　　这种例行检查还挺麻烦的，不仅要查他们自己的面板，还要跟系统里的其他项目进行核对，比如纳税记录、房屋出售登记。

　　贝克特看他们的面板显示并不是这里的居民，就按部就班地搜索了一遍，搜索结果是“共有0条相关记录”。

　　这意味着他们不仅现在不是这片领地的领民，以前也不是，从出生之后就一直不是。

　　贝克特沉了沉，抬眼看向他们。

　　——像他们这样“记录过于干净”的人，是最近核查的重点。因为有传言说黑暗法师们已经开始通过各种途径接单，利用黑暗法术修改领民身份，帮他们脱离这里。

　　这显然是领主不愿见到的。

　　他不会在意黑暗法师们从中赚了多少钱，可现在正在推行“修缮计划”，这让他很在意黑暗法师们赚了本该属于他的钱。

　　贝克特的视线停驻在这对年迈夫妇的脸上，他面前的桌面上放着两张通行证，只需要他盖上章，他们就会被放行。麦迪逊和泽茜也都注意到了那两张纸，这在他们眼里宛如救命的法器，让他们挪不开眼睛。

　　贝克特淡淡道：“你们从来不是这里的领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探望朋友。”麦迪逊强吞口水，心下已然对那位黑暗法师佐娅心生感激——她很细心，不仅帮他们做好了新身份，还帮他们编了一套应付检查的说辞。

　　贝克特拿出一张纸开始记录：“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

　　“阿鲁盖尔，住在【奇兰城】。”麦迪逊道。

　　“阿鲁盖尔。”贝克特又进行了一番搜索，发现这是位很成功的小商人，而且有非常漂亮的纳税记录。

　　他点点头，抛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麦迪逊说：“上月月初。”

　　——这也是佐娅所强调的时间点。因为上月初这片领地还在混乱中，很多记录本身就是缺失的，而且那个时候领地尚未完成切割，理论上都还是菲伊子爵的领土，各城市之间的居民往来不会留下任何特殊痕迹。

　　所以这是个无法查证的答案。

　　贝克特点了头，安下心来，很高兴面前这对年迈的夫妻能顺利离开。

　　他拿起手边的章，正要盖下去，一名下级士兵敲响房门。

　　贝克特抬头：“请进。”要盖章的手也顿住了。

　　那名士兵进屋，向他行了军礼，然后告诉他：“长官，主城手令——从手令送达的这一刻起，所有出城平民如果显示为‘非本领地居民’，不论可疑与否，都先行扣押。”

　　短短的几十个字，瞬时令麦迪逊和泽茜面色灰白！

　　贝克特皱眉：“为什么？”

　　士兵解释道：“他们说在【洛伦佐城】抓到一名黑暗法师，他承认为几个居民制作了假身份，这几个人现在都已经顺利离开了。但他说，很多黑暗法师都在做同样的事情，借此逃离的人绝不止那几个。”

　　“原来如此。”贝克特表示了然，语毕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时间，显示为10：37。

　　他伸了个懒腰：“我还有不到二十分钟换班。昨晚没睡好，我现在已经太困了，换班之后要直接去睡觉。你去跟下午值班的长官传达一下这项指令吧，让我看看……哦，下午值班的是凯文。”

　　“是，长官。”那名士兵又行了军礼，然后利落地离开了值班室。

　　贝克特安静地等到房门关闭，手里的章继续敲下去。

　　“笃笃”两声，像鼓槌一样击在两位老者心头。

　　“麦迪逊先生、泽茜女士。”贝克特站起身，双手将两张通行证递给他们，“这是通行证。祝你们一路顺风，欢迎下次再来。”

　　“这……”麦迪逊讶然。

　　军官对平民这样郑重其事的态度有点惊悚，让他不敢接这通行证。

　　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也让他不能接这通行证。

　　他望着贝克特，脸色依旧是灰白的，身上颤颤巍巍：“刚才的指令说……”

　　“麦迪逊先生，请您快一些吧！”贝克特突然提高了音量，“我真的很困，已经强撑了一上午！现在离十一点的下班时间只剩十几分钟，请您不要耽误我的休息！”

　　“什……”麦迪逊想问，身后的泽茜猛力一攥他的胳膊。

　　她上前半步，接过那两张通行证，语气不无激动：“很抱歉打扰您，长官，我们这就走……”说着顿了顿，她放低了声音，语气因而变得轻柔，带着明显的感激，“谢谢你，年轻人。”

　　“快走吧。”贝克特摆手，依旧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

　　这回，麦迪逊也终于反应过来。

　　现在是10：39，离11：00还有21分钟。

　　在过去两分钟的时间里，贝克特先后两次状似无意地提及“还有十几分钟下班”，好像现在已经是10点40几分了一样。

　　这样就打出了一个时间差——他们出城和新指令送达的时间差。

　　新的指令不能撤回已经发出去的通行证，至少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而如果领主大人要追查到底……

　　麦迪逊和泽菲都清楚，这种追查的可能性很小，可也并不能说完全没有风险。

　　感激之情让泽菲的声音剧烈颤抖，但为了不给对方招惹更多麻烦，她很好地控制住了音量：“长官，或许……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