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想去我家?”叶沐眸光凛凛,多里安旋即强调:“没有!虽然主要是科德尔亲王不肯给……但总之,她马上退而求其次询问警局的地址了。”
以撒想起昨天的事,不由讥嘲:“那么让她提前一天来这里又是为什么呢?用自己的未婚妻试探我们会不会对你不利吗?亲爱的弟弟,你比以前更像个懦夫了。”
“你说什么?”多里安猛地站起来,满眼错愕,“她真的来了?!”
“来办签售啊。”叶沐道。
但很显然,多里安对这部分并不知情。
叶沐心下暗想那这或许是卡德蒙小姐自己的主意,她自己想替未婚夫探一探究竟。
算了,这不重要。
叶沐摇摇头,冷眼又问:“西尔维娅到底怎么回事?为何态度突然转变。”
“哈,领主大人问到了正题!”多里安报以一个赞许的眼神。
叶沐回以淡漠。
“……”多里安连忙正色,“是这样的,哥哥。”他朝以撒颔首,“前两天,我在西尔维娅女亲王的宅邸,见到了母后。”
以撒一直在迫使自己对他保持耐心,听到这句终于忍无可忍:“别逼我揍你。”
“是真的!!!”多里安提高声音,“拜托……哥哥,我绝不会拿母后开玩笑好吗?我去拜访西尔维娅,母后就跟她一起在院子里,还上前跟我打了招呼!”
以撒意识到他是认真的,可这事过于离奇,多里安再认真,他也仍是那副将信将疑的神色:“怎么可能?我们都参加了母后的葬礼……”
“不,你误会了。母后当然不是诈死,她没有道理那么做——我这么说吧,我见到这位‘母后’,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最多不超过三十,那差不多也就是她离世时的模样。”多里安抿了抿唇,“西尔维娅动用了黑暗魔法。”
“这不可能!”以撒脱口而出的否认。
多里安道:“她亲口承认的!”
以撒窒息:“她虽然天赋卓绝,但从不曾接触这些。”
“只需要雇一个人就够了!”多里安摊手,“有一位伯爵曾雇佣黑暗法师,用类似的方式复活了他的妻子,你应该也有印象,你觉得西尔维娅办不到吗?”
以撒咬牙:“她不会这么做,这会让她名誉扫地的!”
“但恐怕她真的这么做了。”多里安苦笑,“恐怕,她为了与母后重逢,什么都做得出来。”
隔着一方茶几,叶沐清楚地听到以撒的呼吸声乱了。她知道他心里一定也很乱,便绕过茶几走过去,坐到他那张单人沙发的扶手上,带着安慰攥住他的手。
同时,她向多里安道:“你的意思是,你们这位通过黑暗魔法回到人间的母后,劝西尔维娅出面与我交战?”
“这部分容后再说!”多里安道。眼见叶沐神色不善,他忙加以劝慰,“相信我,我想说的这一部分更重要。”
叶沐不予置评,多里安敛去笑容,再次看向以撒:“你知道她刚看到我的时候说了什么吗?她直接叫我多里安。我当时就觉得这件事不大对,但后来才意识到哪里不对——你知道的,她离世是在近二十年前,那时我还不大记事,长相也和现在截然不同。”
以撒点了下头——的确,多里安现在身形高挑颀长,那时候却是个胖乎乎的小孩子。
多里安:“所以,她为什么能直接认出我?”
以撒蹙眉:“或许西尔维娅给她看过你的画像。”
“哦,好,的确有这个可能,那你再听我往下说。”多里安一哂,“接下来她问我,你与我长得像不像!”
屋里的几人都有一瞬的怔忪,继而几乎同步反应过来,顿时脸色煞白。
多里安的意思是,他的那位“母后”,并不知道以撒如今长什么样,这意味着她没看过以撒的画像。
可问题是,在这兄弟二人里,西尔维娅明显对以撒更加亲近,假如她要给忒嘉拉看儿子的画像,就不可能只看多里安的,而不给以撒的。
就是说,“看画像”的可能性已经可以完全被否掉了。
……那么,她又为什么能准确地认出多里安呢?
在天之灵?那她应该也知道以撒长什么样才对。
那她到底是谁?
这个疑问令所有人不寒而栗。
“……恐怖片。”珍娜自言自语地抱住胳膊。
切斯也低声道:“这太吓人了。殿下……您怎么看这件事?”
“希尔克侯爵。”多里安耸肩,失笑,“您看我像了解黑暗魔法的人吗?”
切斯沉默了。
叶沐抛出另一个问题:“你来找我又是为什么呢?想让我做什么?”
“坦白说,我也不知道。”多里安语中一顿,“但我觉得,应该来寻求一些合作。”
以撒眸光微凛:“合作?”
“是的。”多里安颔首,“虽然我们不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这背后藏着什么人……但我们总归知道西尔维娅权势滔天。现在,有这样一个人能随时动摇她的想法,这本身就足够恐怖了。”
以撒与叶沐对视一眼,都很轻易地读懂了彼此的情绪。
他们都在想:多里安说的有道理,可他们没办法信任多里安。
沉默持续了半晌之后,以撒看向亚伦:“暗查吧。”
亚伦点头:“可是从哪一点开始查呢?”
“黑暗法师……”叶沐说。亚伦一怔,她笃然道,“从黑暗法师开始查。按照多里安王子方才的说法,她一定雇了人,我们先弄清楚这个人的底细,就什么都清楚了。”
“呃……请容我打个岔?”多里安的视线叶沐与亚伦之间扫了两个来回,“你们要这么迂回吗?我还以为你们会直接考虑从王城夺权之类的。”
以撒无语了:“你就算想送我们去当炮灰,也不必做得这么明显。”
“不是……你们都已经谋反了啊!”多里安睁大眼睛,“我以为你们胆子还挺大的!”
“……”叶沐也无语了。听着多里安的话,她甚至有那么一点觉得,他那天对她口出狂言好像也不太值得计较了。
因为这人就挺幼稚的。
一个王子把局势想得如此简单让她一脸复杂,不过她也没什么心情对他慢慢解释,只看向亚伦:“我们从长计议。至于多里安——先把他关进警局的监狱吧。”
“你疯了吗?!”多里安拍案而起,“我是来给你们送消息的,你就这个态度?!”
“哈哈,王子殿下。”叶沐淡笑着颔首,“您应该明白,我们始终是敌对关系。所以,如果我们之后查明原委,发现您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我不介意向您道个歉;但如果是假的——”她抬了抬下颌,眯起眼睛,“您今天来这里就属于自投罗网,这没什么问题吧?”
“你……”多里安心里暴怒,心说:什么没问题?问题大了!
但他的一切反抗都没用,亚伦亲自拎着他,将他送进了警局的监狱,和即将被处以死刑的达蒙公爵当了邻居。
以撒在多里安在场时没说什么,等多里安离开,他一脸复杂地看向叶沐:“你真要关他?”
“就凭他那天羞辱我的话,关他几天都便宜他了。”叶沐气定神闲,“况且,他的未婚夫正在这里办签售,那么他稍微在这里‘逗留’几天,也不会有人怀疑,对吧?”
以撒笑了声:“也是。”
于是当天晚上,亚伦就将任务布置给了警员们。叶沐的领地上从未出过这样复杂的“案件”,但对骑士团来说,这种暗查就属于“传统艺能”了。
是以只用了两天,事情就有了眉目,骑士们顺藤摸瓜,首先摸到了那位黑暗法师伊戈纳修斯,紧接着又摸到宰相多洛里尔。
亚伦总结了各种信息,最后告诉叶沐:“多洛里尔曾经雇佣伊戈纳修斯,希望通过黑暗法术获得永生。后来事情被多洛里尔的弟弟、内政大臣莱佩泽曝光,多洛里尔深陷舆论风波,伊戈纳修斯也因此遭遇追杀,西尔维娅就是那时候出手救走的伊戈纳修斯,从此伊戈纳修斯便为西尔维娅效命了。”
“哦……补充一下,多洛里尔与西尔维娅是死敌。”亚伦又道,“我想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放心地任用伊戈纳修斯吧。如果随便雇佣一个黑暗法师,对方极有可能被多洛里尔收买,她就很容易落入多洛里尔曾经的困境,但伊戈纳修斯险些命丧多洛里尔之手,她就不必担心这一点了。”
以撒凝神:“但现在看来,她有可能从一开始就中了多洛里尔的计。”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多洛里尔安排好的?”亚伦思索着提出疑点,“可如果这样,莱佩泽在其中的作用就是帮多洛里尔的忙了。但你知道的,这对兄弟之间的敌意不亚于你和多里安,否则他也不会去投靠多里安了。”
叶沐听得发愣:好复杂的人物关系!
以撒叹了口气,摇头:“算了,这种细节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尽快弄清那位‘母后’究竟是怎么回事,背后有没有别的势力。”
“你想弄清这些,这些细节就很重要了。”亚伦道,“如果莱佩泽和多洛里尔是同伙,我们只需要想办法盘问这位内政大臣就行。但如果他们不是,我们就必须想办法盘问多洛里尔本人——他可是宰相,难度要大得多了。”
“那我们先诈莱佩泽一下呢?”叶沐想了个馊主意,“用我们的‘传统艺能’。”
亚伦对此接受度良好:“那我们就需要知道莱佩泽的行踪。”
话音刚落,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心中的想法不言而喻。
.
五分钟后,多里安被带进亚伦的办公室。亚伦言简意赅地说了自己的计划,多里安马上就是一连串的拒绝:“不……不可能!这你们想都别想!首先,莱佩泽既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好兄弟,我保证他没有骗我!其次,我绝不会出卖我的朋友!”
“Well。”以撒抱臂看着他,“那我们就杀了他,你看怎么样?”
多里安:“你不能那么做!”
“我为什么不能?”以撒睇着他,眼里冷若寒潭,“我有十三位朋友死在你的手里,你凭什么觉得我真的不会动你的人?”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多里安厉声质问,那一瞬他认为以撒在污蔑,可紧接着他注意到以撒眼底的情绪——在那层冷意之下,隐忍的愤怒、伤感呼之欲出,足以证明这不是栽赃。
这让多里安懵了:“你是认真的?”
亚伦眉心深陷:“你没发现他身边只有瑞娅女公爵和希尔克侯爵两个人了吗?当初和他一起离开王城的可是足足十五个人——你难道要说你没有派人做点什么?”
“做了!”多里安的答案掷地有声。
承认得这么干脆,叶沐都傻了。
可多里安的下一句话是:“但我只让他们暗中盯着他,确保他不会回来,绝没有暗杀——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每时每刻都盼着这个令人厌恶的哥哥死在外面,但我绝没有真的下过这种命令!”
多里安的神情,看上去也不像假的。
那么问题来了——
“你向谁下的命令?”以撒道。
多里安理所当然:“我的骑士长啊!”
以撒又问:“那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多里安懵了一下,陷入沉默,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良久之后,他出一个名字,“莱佩泽……靠!”他愤慨地咬住牙关。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当天傍晚,内政大臣莱佩泽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人拦路绑架。王城里出现绑匪是很耸人听闻的事,但很显然,这伙绑匪训练有素、水准高超。
从拦下莱佩泽的马车到完成绑架,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3分钟,街道两侧的居民还在惊恐中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莱佩泽就已经连人带马车一起消失不见了。
接着,莱佩泽被兜头套住麻袋,在一片黑暗中不知被送到了什么地方。
周围很安静,似乎连看守的人都没有,他试图用法术逃走,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命中强大的控制法术。
过了不知多久,莱佩泽听到“吱呀”一声,是破旧木门被推开的声响。
“你们是什么人!”他想厉声喝问,发出的声音却在颤抖,“你们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