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同：“也许是变异兽，也许是人类，或许，是人类变异了……”

　　说着，他抓住阳莱朝某一个方向飞去。他们穿过了人类和变异兽攻击的区域，来到了变异兽的大后方。两人已经彻底在这个空间中变成了和空气一样的存在。没有一个生物注意到他们。

　　“看那里……”顺着李季同的手指看去，阳莱看到了一头巨大的黑色蛟龙，遮蔽了半个天空，巨大的双翼将太阳完全遮挡，黄色的兽瞳冷漠地注视着地上的生灵。

　　不管是人类，还是变异兽，都是一样的。

　　而站在龙头之上的，是一个类人的物种。她看不清对方的五官，单单从身形来判断，和人类差距不多。

　　她用上了火眼金睛，依旧看不到对方的五官，可是阳莱感受了来自对方的注视。

　　以及，他脸上的笑意。

　　一股脊背发麻的感觉飞快的从后背蔓延到全身，冷汗不受控制得从身体里冒出来，她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反应。李季同感受到手心皮肤的冰凉，侧头看向阳莱，她定定地看着远方，似乎在于什么东西相望，眼中有着说不出的骇然。

　　“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那个东西，对我笑了。”阳莱从嗓子中憋出了这句话，她的眼睛依旧没有从对方身上挪开。不管是不是真的看到自己，要是移开，那第一仗就输了。

　　“什么？”李季同看向远处的人型物种，他虽然长得像人类，但是却没有脸，自然也不要说表情。可是阳莱的反应真实又具体，他警惕地看着远处，手中已经出现金色的火焰，随即就像一只箭射向那东西。

　　阳莱立刻跟上，她手中出现了那把弓箭，金色的弓箭在天空中格外的瞩目，箭矢穿破空气和距离，与李季同发出的火焰隐隐相合，精准地击向那东西的心脏。

　　那东西的身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的阻挡，火焰逐渐熄灭，阳莱感觉到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嘲讽。箭尾高频旋转，箭尖固执地朝着那一点攻击……

　　无声无息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金色的箭刺向了那东西的胸膛，将将刺进一个箭头，就被一只手紧紧握住。那长脸上的笑已经彻底消散，手中的箭也散为光点。

　　隔着遥远的距离，他看向阳莱，微微歪头，轻轻地笑了一下。

　　阳莱双手下意识的握紧，李季同意识到阳莱看到了自己看不到的东西，一切的奇怪，都来自对面那个奇怪的生物。

　　弓箭再一次出现在阳莱手中，这一次，她瞄准了对方的大脑。

　　还不等那箭射出，一个赤红色的身影已经冲向了他，黑色的马尾在空气中飘荡着，她似乎回了头，冲阳莱笑了一下。

第295章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超过了两人的想象。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惨烈的战斗，不管是人类还是变异兽，都将今天视作自己的最后一天，不管面对多么强大的对手，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避。

　　拟态和他们的使用者是最默契的战斗伙伴，面对变异兽的攻势，无数个身影犹如飞鸟一般腾飞出去，这些变异兽的强悍超过两人的想象。

　　它们咬住拟态的身体，下一秒拟态就四处分散，同样，它们也付出了代价，身体也被拟态最后的攻击洞穿。但是它们的生命力过于顽强，即使失去一半的身躯，依旧可以攻击人类。

　　分不清是谁的鲜血，也分不清是谁的尸体，这座圣洁的雪山，在呼吸之间，就被染成了红色。

　　变异兽的进攻是有计划的，他们背后的指挥就是那头巨龙上站着的东西。

　　有人试图冲到那东西面前，可是还没有靠近，就被巨龙咬成了两半，鲜血在空中迸发出一团血花，得益与火眼金睛，她清晰地看到了上半身的眼睛中，那一瞬间的可惜和释然。

　　似乎她已经等待这一刻许久。

　　两人试图加入战斗，可是虚影就是虚影，永远也不会变成实物。这些都是过去真实发生的战斗，这里死去的每一个人，被毁掉的每一个拟态，都是真正的存在过。

　　这就是老人说的最后一战斗，花费无数力气将最强大的变异兽困在这颗星球上，自愿留下来的人成为了蓝星最后的守护者，这不是人类和变异兽的最后一场战斗，但一定是最惨烈的一场。

　　女性拟态手握长枪，穿过兽群，面对冲她袭击而来的黑色尾巴，长枪自上划下，一截尾巴从天空落下，落入松软的雪层中，悄无声息。

　　蔓延出来的血将那一块尽数染成红色，她低头看了一眼，仰头看着那东西笑了一下，随即就冲上去！

　　两人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也分辨不出谁胜谁负，在他们周围，其余的人类和变异兽，越来越少，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长枪上挂着变异兽的心脏，变异兽的爪下有人一半的身体。

　　这是他们人生中一场最惨烈战斗，一场以生命为代价的战斗。

　　只能赢，不能输。

　　“枪断了……”

　　阳莱怔怔地看着那掉落的长枪，低声喃喃。看不清远处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柄长枪，是她最重要的武器，现在枪断了，是不是也代表着这名女性拟态要被毁了呢？

　　下一秒，黑色的笔毛将那这段的半截长枪卷起来，笔毛这一刻成为了最好的粘接剂，回到了老人身上。而刚刚战斗的女性拟态，已经成为淡淡的虚影，静静地站立在老人身后。

　　一老一幼，苍老的面容和年轻的面孔在逐渐重合，阳莱在老人身上看到了两个人的影子，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地下的人仰头静静的看着，麻木的脸上不约而同地出现了相同的欣喜微笑，随即燃烧身体最后的能量，不顾一切地朝着面前的变异兽冲去。

　　“一开始，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被留在蓝星……”阳莱看着眼前两人的战斗，突然开口说话。

　　“像她这样的人，本不该留下来参与这场注定活不下来的战斗。”

　　“那现在呢？你明白了吗？”李季同低头看着下方不顾一切的人类，喉咙像被一块石头压紧。

　　“明白了，她就是那个被留下来，稳定人心的人啊……”微微发红的眼眶，是阳莱难以隐藏的情绪。

　　随着巨龙痛苦的嚎叫，长枪散落，笔毛四散，枪头扎进了那东西的心脏，同样，老人的身体也像失去牵引线的风筝，从万米高空如落叶般坠落。

　　巨龙的身体率先落下，将下方来不及跑开的变异兽压制在身下。阳莱急忙飞过去，想要拖住她早就破碎的身体，双手却从她停止跳动的胸腔穿过。

　　阳莱疯狂地试着将她抱住，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老人的身体就像这场战斗的结局，不可控制的向下坠落。

　　“阳莱！”

　　李季同紧紧地握住她的肩膀，她的颤抖同步到李季同身上，他强忍悲痛，“阳莱，听我说，她早就死了。”

　　早就死了，在很多年前，在人类离开蓝星，封闭蓝星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阳莱捂住脸，身体不受控制得抖动，是啊，她早就死了，死在了这里，和她的许多战友一起，死在了这个生他们养他们的地方。

　　这样的距离，要是没有人拖住老人的身体，落到地上的时候，只怕会变成一摊肉泥。阳莱试图找到一个幸存者，没有，一个都没有。

　　她看到了自己的小队长，一向臭脸的他失去了半张脸，血肉模糊的另一张脸上，嘴角微微地上扬。

　　看似冷漠实际给她许多照顾的那名女性，只找到了一半的身体，她的双手和双脚不知道掉落在什么地方，明明死的那么惨烈，但是从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痛苦。

　　就像老人，她表情柔和，带着笑意，双眼轻柔的闭合在一起，手里握着残缺了一半的精神体，静静地从天空坠落……

　　“不要！”在老人的身体即将接触地面的那一刻，黑色的笔毛从她的身上穿过，紧紧缠绕，随即又温柔地将其轻轻放下，连她的发丝都没有被惊扰到。

　　阳莱看着面前的小黑，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泪水，最终只是憋着一声哭腔，“我还以为你冲不出来。”小黑紧紧地贴在阳莱的脸上，她泪水滑落的地方，带着湿意，他想要为阳莱擦干净眼泪。

　　在意识到自己成为虚影的那一刻，阳莱就想召唤出小黑，可是小黑和她一样，就像被什么东西禁锢住，只能被动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她不知道现在小黑为什么可以冲出来接住老人，也许是这个被她制造出来的拟态也为主人的逝去而悲伤，所以在虚拟之中，才想要为主人留下最后一个完整。

　　阳莱依旧不能触碰一切，她就像天地间最渺小的一株小草，亲眼看着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车轮之下，被碾过的是无数人的姓名。

　　“……我们进来以后，他们似乎没有一个人告诉过我们，他们叫什么。”阳莱求证地看着李季同。

　　李季同不忍心地点点头，“是，他们从来没有说过。”

　　她甚至没能记住他们中哪怕一个人的姓名。

　　从留下来的时候，他们就舍弃了名字、身份、财富，所有的一切，他们的生命、身体、乃至精神体，都已经和这颗星球同存，消灭那些被刻意聚集到一起的强大变异兽，就是他们最后的任务。

　　这个任务需要无数人的生命才能完成，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有没有能不能完成。被强硬封存的蓝星，进不去，出不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人活不下来，却不知道他们在这么多变异兽的强攻之下，到底能够猎杀多少。

　　这本就是一场极大的赌博，留下来的人都是赌徒，以自己的命为筹码。

　　值得吗？

　　阳莱不知道，或许是值得的吧？

　　她突然想到一开始队长所说的英雄主义，所以，到底谁才是那个英雄主义？！

　　眼前的镜像开始变得模糊，她看到了有人出来开始收敛尸骨，不对，那不是人，而是留下来的拟态。或许只是这个模拟环境拟态的一部分。

　　她将人类的尸骨全部收集起来放到一起，一把大伙全部燃烧为灰烬，随即将这些骨灰收好，和那些变异兽的精神核一起，送进了那道大门中。

　　随即那大门缓缓地闭合，从此再也没有打开。

　　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梦醒以后，眼前只有在模拟环境中看到过的精神核，那些巨大的精神核，经过了那么久的时间，其中还残存的精神力并不多。可是和现在变异兽的精神核比起来，却也不算少。

　　由此可见，现在的变异兽和那时候的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付出了那么多人的生命，那么惨重的代价，或许就是为了后面的人可以在与变异兽的斗争中得到几分喘息的机会。

　　阳莱看着身旁的李季同，确定他们现在就是在大门中，是现在的大门，而不是很久以前被拟态模拟出来的那个空间。

　　她伸手就可以触碰到距离她不远的精神核，那精神核的直径差不多有她身高的一半，四分之三的精神力已经逸散出去，使得精神核看上去充满了岁月感和破旧感。

　　“这就是当年他们留下来的精神核。”

　　李季同弯腰拿起一枚精神力已经完全逸散干净的精神核，还没有用力，精神核的外壳就碎成了粉尘。

　　“嗯，这么多年，一直留在这里。”

　　阳莱：“如果五族已经知道这里有这么多精神核，那你说他们会看着这些精神核就这样逸散干净吗？”

　　李季同摇摇头，“不会，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还没有完全掌握这个拟态。”

　　两人异口同声地得出相同的结论，随即相视一笑，阳莱小心地将那枚精神核放在地上，朝着那到办公室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吧，咱们看看到底是谁费了那么大得力气，要让我们看到那一切。”

第296章

　　即使已经猜到是谁，推开门的那一刻两人还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失语。

　　他们看到了一个人，不对，或许，不能说他是一个人。

　　他还有人的身形，可是他的躯体却被一条类似蛇尾的东西所替代。那尾巴正无聊得转来转去，尾巴尖似乎注意到有人闯进来，警惕的立起来，似乎在“看”他们。

　　一时间，阳莱和李季同两个人，竟然不敢抬头。

　　他们心中产生了一股畏惧的情绪，他们害怕，抬头看到的那个人，出现的那张脸就是自己想象中的脸。

　　“都走到这里了，还不敢抬头吗？”

　　对方的声音清澈又明亮，让阳莱想到了初夏的太阳，和水中的青荷。

　　衣袖中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她屏住呼吸，深吸一口气，猛地抬头看向前方。

　　她眼中出现了一丝错愕……

　　这……这就是长清风吗？比起老师给自己看过的照片，可以说一样，又可以说完全不一样。

　　按照他的年纪来估计，现在应该是差不多刚刚进入星际人所说的老年行列，可是从他的面容以及身上透露出来的气质来看，分明就是一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