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姣笑着对着男人摆了摆手,她朝着小码头的方向走了过去。
顾也站在船头,他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男人。
那两个男人身形高大,皮肤黢黑,逆着光时,岑姣几乎看不清楚他们的脸。
“那就是你说的岑姓人?”站在顾也右后方的人忽然开口。
顾也瞥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我骗你做什么?嫌自己命长吗?”
“是个女人?!”那人的声音里显然多了些惊讶,他的眸光直勾勾地落在岸边那个女人的身上,他下意识嗅了嗅鼻子,是岑姓人。
他闻到了血液的腥甜味。
“女人怎么了?”顾也心里疑惑,却没有表现出来,他依旧垮着一张脸,冷声带着些嘲讽道,“不是男人就是女人,我找到的岑姓人是女人,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被顾也呛声的男人哼了一声,也不恼,他只是略有些轻蔑地嗤了一声, “你这个杂血,懂什么?”
另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人这才开口。
他看了顾也他们一眼,“行了,靠岸了。”
马达声渐渐变低。
顾也从船上跳了下来,他看着岑姣,没有靠近,而是看向和他一起的那两个人,“先去车上把人抬下来。”
一个人跟着顾也往车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另一个人则是站在岑姣几步外,直勾勾地盯着岑姣,并不掩饰眸光中的喜色。
那视线盯得岑姣整个人都有些厌恶,她抬眸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岑姣的声音很轻,并没有什么凌厉的杀意,就那样轻飘飘的,一阵风一样,落在了男人的耳朵里。
男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看着似是在忍耐着自己的脾气。
很快,和顾也一起去抬箱子的人就回来了。
他们将顾宜白躺着的箱子放回了床上,他看向自己的同伴,微微皱眉,“顾一,上船。”
那个叫顾一的,一直恶狠狠地盯着岑姣。
就算是被同伴喊上了船,也回头盯着岑姣。
另一个男人看起来不像顾一那样,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他走到岑姣的面前,伸出手来,“岑小姐,很高兴见到你。”
岑姣微微挑眉,瞥了眼男人伸出来的手,抬脚,越过男人径直上了船。
那人垂在半空中的手停了好一会儿,才收了回去,他抬脚上了船,看了眼顾也,“走吧。”
顾也打燃了船上的马达,他想要和岑姣说些什么,可是船上还有别的人,他只能表现出相当不喜欢岑姣的模样,离得远远的。
“顾也说,你有事要和村长聊。”刚刚被岑姣落了面子的男人并不羞恼,反倒仍旧是笑着,露出两排象牙白色的牙齿,他走到岑姣身边,依旧尝试同岑姣攀谈,“只是不知道,岑小姐知道多少我们的事情,又有什么事儿,要与我们村长当面聊。”
岑姣双手撑在船边。
听到男人的话,她回头看向他,“你是村长?”
“当然不是。”男人否认道。
岑姣嗤笑一声,脸上的嫌弃与看不起,明晃晃的,有些刺眼,“那我和你有什么可说的。”
男人脸色微沉。
只是比其他,那个叫顾一的男人更显得暴躁,他抬手指着岑姣,恶狠狠道,“你这个臭娘们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上了这船,你还有……”
男人的声音哽在了喉咙里,他伸出去的手指被岑姣伸手掰住。
直接向后折倒,几乎贴到了手背。
骨头仿佛都被岑姣掰断了,顾一痛呼一声,黑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他双目微瞪,眼珠子险些从眼眶中掉出来,“我杀了你!”
顾也脸色一变,下意识想要上前。
可刚刚站在岑姣身侧的人已经退到了他的身边,那人抬手拦住了顾也的动作。
“让顾一试试。”他说。
本就有些摇晃的船,晃动得更剧烈了。
顾一弓着身子朝着岑姣的方向扑了过去,活脱脱像是一头黑熊,生猛无比。
岑姣矮身躲过顾一的扑袭。
起先,她只是躲。
船上虽然地方不大,可她身形柔软动作又灵活,竟是左躲右闪,硬是没有叫顾一碰到她一下。
顾一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了,像是被打翻的油墨,他站稳,看向岑姣,“你只知道躲吗?!”
岑姣笑了一声。
船晃得厉害,可她却是站得极稳——只见岑姣伸出一根指头,对着顾一招了招。
是挑衅。
顾一本就是个沉不住的性子,岑姣这般,他更是被人掐断了理智,厉呵一声,朝着岑姣冲了过去。
他右手一抬,手里竟是攥着一把弯刀。
弯刀上方,日光滚过,发出熠熠刺眼的光。
顾也偏头看向身边的人,“顾一太过分了,如果将人伤到,我们没办法和村长交代。”
站在顾也身侧的人转眸,深深看了顾也一眼,他的声音略有些意味深长,“你带了人回来,不管是死是活,想要的东西,都会给你的。”
顾也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着身侧那人幽深的目光,却又什么都没说。
他转过头,看向那两个人。
顾一的动作大开大合,手臂动作时,带有千钧的力道,几乎能将面前的铁板砸凹。
而岑姣,也不再仅仅是躲避。
她侧身躲过顾一挥来的一刀,顺势伸手一探,她整个人竟是只藉着右臂的力量,攀上了顾一的背,她踏在顾一的肩上,稳稳地。
就算顾也抬手去打,也不能撼动她分毫。
顾一看起来已经打红了眼,见抬手不能将岑姣砍下来,竟是挥着刀想要去砍岑姣的脚踝,仿佛就算将人的双腿砍下来,也毫不在意。
岑姣眸光微凝,刀刃寒光闪过时,她足尖一点,借力飞了起来,又在顾一脑袋上重重一踏。
她翻身落在了船上,手中伸出的那一点寒芒,竟是直指顾一的咽喉。
顾一看起来有些张牙舞爪的,他大口喘着粗气,却又因为抵上他咽喉的尖利而不得不停下动作。
直到这时,站在顾也身边的人才出声道,“好了,比划比划,不要伤了和气。”
岑姣回头看向那人。
那人看起来满脸无辜,他见岑姣朝着自己看了过来,抬手摊了摊,“岑小姐,您别和顾一一般见识。”
岑姣冷哧一声,她手腕一转,手臂往上一抬。
动作快到船上的另外三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顾一的惨叫声响起。
高高壮壮的男人抬手盖在右眼上,面目狰狞,有鲜红的血顺着指缝溢了出来。
岑姣一个抬腿,猛地砸在顾一的右肩上。
顾一本就因为吃痛有些注意不到周围的情况,骤然吃痛之下,他跪倒在地上。
岑姣这才收回了尖端沾了血的簪子,她回头看向刚刚开口打圆场的男人,在笑,可声音里却不带半点笑意,“我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他先招惹我,那我就要废了他的一只眼睛。”
那声音,冷漠异常。
男人脸色变了又变,声音又冷了下来,“岑小姐,你上来先废我们的人一只眼睛,可不像是要谈生意的样子。”
岑姣瞥了眼跌跪在地上的顾一,嗤了一声,“这只是个教训。只要路上别耽搁,他那只眼睛,或许还有救。”
男人这才转头看向顾也,“加速,快点回去。”他咬着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溢出来的。
顾也深深看了岑姣一眼,这才抬脚,朝着船尾马达的方向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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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都,疗养院。
清醒过来的人已经被送到了疗养院的单间,虽说那人清醒了过来,不再像之前痴痴傻傻的,可人却变得异常暴躁,短短几天的时间,已经伤了四五个护士和医生。
为了疗养院工作人员的单间,人被锁了起来。
魏照看着门框上贴著名字的黄色牌子,停下了步子。
司兴文。
魏照记得这人,司兴文不是他们队里的成员,是另一个队的,也是当时参加任务的人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当年不过刚刚成年。
按理来说,司兴文不该参加那次的任务。
可他是自己打报告申请参加的,后来执行任务时,听司兴文所在队伍的队员闲聊过,原来司兴文是顶他哥哥的缺。
他哥哥司兴武两年前执行任务出了事儿,就是在黔州。
司兴文想要离他哥哥最后待过的地方近些,所以申请参加了在黔州执行的任务。
那时候,司兴文是年纪最小的一个,看起来也是个毛头小子,短短的头发,毛茸茸的。
魏照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人被捆在床上,手脚都被捆着,可是显然,司兴文一直在挣扎,就算疗养院做了应对,他的手腕脚踝,被绳子捆住的地方被勒得通红,一看就是挣扎之下留下的痕迹。
魏照的视线落在了床上那人的脸上。
他愣了愣,有些没认出来。
之前司兴文和其他活下来的人一样痴痴傻傻的时候,魏照常会来疗养院看他们,那时候的司兴文,比起以前,要胖一些,也白一些。
可是现在,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脸颊瘦削地向下凹陷,整个人泛着一股蜡黄色。
眼窝下方也凹陷着,一片乌青。
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司兴文竟是瘦得脱了像。
察觉到有人进屋,原先直勾勾看着天花板的人猛地转头看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