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三个人干净利索的动作就打断了岑姣的思绪。
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把□□一样的武器。
动作间,箭羽飞了出去。
那些箭,并没有击中船上渐渐醒过来的人,而是在半空中炸开,成了一个巨大的网。
岑姣心中一惊,明白了他们要做什么。
这三个人,要将沉船一整个捞起来。
岑姣下意识朝下方游了过去,手腕上却是一紧,回头去看,是个同样穿着潜水装备的人。
那双眼睛,岑姣却是熟悉,是魏照。
魏照伸手环住了岑姣,他的声音从潜水服背后传来,显得有几分空荡荡的,十分不真实。
但岑姣知道,那是魏照。
她松了一口气,原先被她强行忽视的疼痛裹挟而来,这让岑姣眼前有些恍惚,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
好在魏照托住了她。
“顾也还在下面。”岑姣道。
魏照带着人往上游,听到岑姣的话,他动作停了一瞬,只是很快又继续向上,“所有的顾家人都会被带上去,别担心。”
魏照的别担心,仿佛让岑姣吃下了定心丸。
昏睡过去前,岑姣只剩一个念头——还是和魏照一起做事的时候轻松很多,和顾也一起,累极了,半点都没有放松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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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姣是惊醒的。
醒来时,她看着头顶的白色天花板出了半天的神。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岑姣猛地坐起身,却扯到了手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姣姣?”屋外的人听到声音,敲了敲门。
听声音,是魏照。
岑姣应了一声,没被推开了,岑姣抬眼去看,是魏照。
岑姣看了一眼为找,又很快低下头去看吊着绷带的左手以及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左手手掌。
刚刚,她就是扯到了左手手掌,几乎疼出了一身冷汗。
魏照在床边坐了下来,他伸手过来,往岑姣嘴边塞了个东西。
岑姣猛地抬头,她下意识咬住了那东西,眼睛却是瞪圆了。
微微的苦意在口腔中弥漫开了,是块巧克力。
魏照看着岑姣,“别担心顾也,他在隔壁屋子。”
岑姣一时还没想起顾也,听魏照说起他,唔了一声,人还活着,那就没什么事儿。
“我们现在回岛上了。”魏照将床边的温水递给了岑姣,他低声将现在的情况告诉了岑姣。
那三个在水底下的人,的确是岑姣舅舅岑砀的人。
他们已经拿到了青雀神像。
“有顾家人和岑砀是一头的。”魏照道,他眸光闪了闪,悠悠叹了一口气,“村子里的人还剩下一半,由新的人坐镇,而新的坐镇人,就是那个和岑砀接头的顾家人。”
岑姣微微皱眉,岛上的人来去管得极严,怎么会有人能够避开顾国强与岑砀联系上呢?
“听说,是之前离开村子的人。”魏照道,“这么多年,还是有人和村子闹翻离开的,不知那人是怎么与岑砀联系上的,总之现在,这个村子,或许要改姓岑了。”
岑姣缓缓眨了眨眼,她对村子的事情,倒没有那么在意,“骨头……”
“收好了。”魏照知道岑姣想问什么,“在床尾的包里,别担心。”
岑姣的肩膀微微有些塌,她又松了一口气,抬眸看向魏照时,眸光也轻轻闪烁着,“那你呢,顺利吗?”
魏照看着岑姣,心几乎软成了棉花。
小姑娘受了这样惨烈的伤,刚刚经历了那样混乱的事情,却还记得问自己一句顺不顺利。
魏照抬手,替岑姣理了理头发,“没出什么岔子。”
谈不上顺利,毕竟司兴文虽说不是之前痴痴傻傻的模样了,可现在那样子,却也着实说不上正常,至少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但好在没有出什么乱子,他顺利地从川都离开,顺利地回到了岑姣身边。
这就足够了。
岑姣眨了眨眼,“你怎么会和他们一起出现?”
这件事,魏照也觉得奇怪,他微微皱眉,“因为岑砀他说,他认得我。”
“他知道,我们是……”魏照顿了顿,“是朋友。”
“也知道,你在海里,所以让我下去接你。”
听魏照这样说,岑姣也觉得奇怪。
岑砀为什么会认出魏照,要说他们在狗儿山上的一面之缘,可那时候,岑姣和魏照并没有在一起,岑砀没有同时见到岑姣和魏照,为什么会认为魏照和自己是认识的呢?
如果岑砀是直接认出了自己,岑姣还能解释成岑人之间的感应。
可是显然,魏照只是一个普通人,岑砀仍旧能够一眼认出他……岑姣抿了抿唇,她心中有些不安,却又不知这不安从何而来。
门在这时又被敲响了。
“是谁?”岑姣开口问。
“姣姣,我是你舅舅。”外面的男人声音中,似乎带有笑意。
那笑意很浅很浅,不细听,几乎听不出来。
岑姣抿了抿唇,她看向魏照,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
魏照抬脚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岑砀站在门边,正是闷热的初夏,他却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斗篷,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
见是魏照开门,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看了魏照一眼,便抬脚往里走。
走了两步,他才开口道,“你们那个顾姓人朋友,也醒了。”
岑砀说的是顾也。
岑姣思索片刻,看向魏照,“你去看看顾也,问问他先前在沉船那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魏照点了点头,“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喊我就行。”
魏照出门后,房间里就只剩下岑姣和岑砀两个人。
岑姣看着面前瘦削阴柔的男人,心底并没有生出什么亲近之感,她静静看着岑砀,没有说话。
是岑砀打破了这份沉默。
他看着岑姣的那张脸,缓缓吐出一口气,似是在感慨,“你和姐姐长得很像,和小时候……”岑砀眸光微凝,仿佛是在回忆,“和小时候倒是不大像了。”
“你小时候,圆滚滚的一张脸,现在瘦了许多。”
岑姣没有去接岑砀这十分温情的话,她盯着面前的男人,十分警惕,“你想做什么?”
岑砀闻言笑了起来,他眉眼弯起,声音中的笑意也变得浓厚,“姣姣,我什么都不想做,我是你舅舅,我只是想来看一看你,过得好不好。”
岑姣仍旧是盯着岑砀,她才不信面前人的鬼话。“你一直知道我?一直知道我在哪里?”
岑砀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你被姐姐送走了,直到最近这段时间,才找到你的下落。”
岑姣敏锐地抓住了岑砀所说的那个找字。“你找我?你为什么要找我?”
岑砀笑了笑,“姣姣,我们缺人御蛟。”
御蛟?
什么蛟,蛟龙吗?
岑姣想到了那条暂居在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玉坠里的小蛟龙,也想到了梅山下的那条蛟龙。
只是她面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仍旧是盯着岑砀,“那为什么当年……她要将我送走?既然要找我,她为什么不亲自来找我。”
岑姣没有明说。
可她和岑砀都知道,这个她是指岑姣的母亲,岑砀的姐姐。
“因为她不想你回去。”岑砀看着岑姣,笑了起来。“姣姣,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注定会取代自己的人。”
“就算这个人,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行。”
岑姣看着面前的人,没说话。
即便她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心里确实咯登一下飞速地下坠。
所以,那个女人送走自己,是因为害怕有一天自己和她争权吗?
岑砀似笑非笑地看着岑姣, “姣姣,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这样的纷争,尤其是我们生活的那个地方。”
岑姣抬了抬眼,她长睫轻颤,眸光落在岑砀身上的时候,多了一分怯意。
倘若魏照在这儿,心里肯定要叹一声的——又演起来了。
“舅舅。”岑姣开口,她咬了咬唇,仰头看向岑砀,看起来无辜又可怜,“我不想参与那些斗争,我只是想好好活着,过自己的生活。”
“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不明来历的人打扰我的生活,我被迫走到今天这一步。”岑姣眨了眨眼,卷翘的睫毛上已经挂上了泪珠,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我只是想当一个普通人,可是赵侍熊不放过我,顾家的人也不放过我,还有……还有不知道什么人,派人打伤了我店里的店员。”岑姣垂着头,她小声啜泣着,声音几乎化成了一摊水,“我知道,我的店员受到的是无妄之灾,躺在医院里的人,应该是我。”
岑砀眸光闪了闪,他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放在了岑姣的头顶。
岑姣强压下心里的厌恶,没有转过头去。
她重新仰起头,眼尾染上了淡淡的粉色,“舅舅,你帮帮我吧,我害怕。”
“姣姣,我们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会遇到现在的这一切。”岑砀的视线缓缓向下,他的指尖顺着岑姣的脸颊,最后落在了岑姣的下巴上,“你从小跟外人一起生活,自然不知道,岑人,是怎样的宝藏。”
岑姣从岑砀口中,知道了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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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很久以前,周朝往前很多很多年。
这片土地上,讲究人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