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姣的师父并非赵侍熊安排的,而是岑姣捡的。
说是捡的也不准确。
那年,岑姣跟着赵侍熊他们去凤城避暑,那时候岑姣十来岁,正是调皮的年纪。
她最喜欢做的,就是傍晚的时候,顺着墙根绕着古城跑一圈,手里抓着沿路踩来的野花。
岑姣遇见她师父的那天,与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那天岑姣在街上玩儿着的时候,一个戴着墨镜,穿着红裙子,一头波浪卷的女人开口喊住了她。
那女人看着时兴极了,像是大城市里来的人。
可是开口说的话,却怪怪的,“小姑娘,你要不要跟着我学点本事。”
岑姣虽然年纪不大,人却是警惕的。
听到那女人的话,站起身便想往回跑。
可女人却是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囡囡,给这个姐姐表演一手,好让她知道,我们不是什么江湖骗子。”
岑姣这才注意到,女人身边还跟着个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才到岑姣的腰。
要说,最多五六岁。可是五六岁的小孩儿摆弄起手里的桃木小剑却是有模有样的。
只见她晃荡着身子走到岑姣面前,没说话,而是扯了扯岑姣的手臂。
岑姣顺着小萝卜头的动作看向墙根,那儿有一排蚂蚁。
只见小萝卜头挥动手中的桃木小剑,对着那排蚂蚁。
正在岑姣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的时候,面前的那排蚂蚁有了变化,只见原先围着面包屑的蚂蚁排列整齐朝着沿着墙缝拐来拐去。
岑姣盯得出神,也不知看了多久,那群蚂蚁鱼贯着从墙缝里爬了出来。
它们背上还驮着硬币。
只见那群蚂蚁停在了小萝卜头腿边,簇拥着那颗硬币。
而那个,操纵着蚂蚁给自己送来硬币买糖的小萝卜头,就是刚刚岑姣在微信上找的师姐。
手机震动,打断了岑姣的回忆,她抬眸去看,竟是有了回信。
【我也有事要找你,你最近在哪儿呢?】
紧跟着又是一条。
【姣姣,你小心着点儿,我发现些事情,和你有关。】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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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舒城的父母住在余唐,一个充满了历史古韵的城市。
岑姣做事儿讲究个迅速。
那边给肖舒城的母亲去了电话,转头就上了往余唐去的高铁。
天黑透的时候,岑姣也到了余唐。
车站外的出租车整整齐齐地排成几列,岑姣上了其中一辆,微微向前伸了伸脑袋,“去山渭古城。”
没上高铁时,岑姣联系上了她师姐。
出乎岑姣的意料,岑姣师姐也在余唐,得知岑姣正准备去余唐,电话那头的人当机立断,决定今天就要见上岑姣。
岑姣把自己的高铁班次告诉对面后。
对面很快就发来了地址,是在山渭古镇里头的一家火锅店。
出租车停在山渭古镇外时,古镇里仍旧乌泱泱的全是人,半点看不出已经是深夜了。
付过钱,岑姣进了火锅店。
火锅店里很热闹,交谈声此起彼伏,虽听不大清楚食客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却也能感受到其中的人气。
岑姣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师姐的位置。
桑寻的审美随了她们的师父,喜好艳丽的颜色,繁复的图案。
最里面的桌子边,坐着的人穿着大红色的绸衬衫。头发烫着大波浪,妆不浓,却是大红唇。
看见岑姣,桑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朝着来人招了招手,“姣姣,过来。”
桑寻比岑姣年纪小。
今年刚十九,可看着,却像是从画报上走下来的港岛八十年代的艺人。
岑姣在桑寻对面坐了下来,“师父最近还好吗?”
桑寻摇了摇头,“不晓得,她你也晓得的啦,去哪儿和谁都不说的,我上次见到她也有两年了……”桑寻从面前滚起的锅里捞出一片肉,“你也在的呀。”
岑姣记了起来,那时候,肖舒城的事情让她心烦,她就躲回了梅山,师父那阵儿恰好在梅山上,桑寻也在。
“别光坐着呀。”桑寻抬了抬下巴,“我点了好多,好不容易进城,得好好吃一顿。”
桑寻吃得快,吃相却是不难看。
不过看着她一边斯哈斯哈地吹气,一边把刚捞出来的吸满了沸腾汤汁的豆泡往嘴里塞,岑姣还是吸了一口气,她帮桑寻把饮料倒上,“你这是去哪儿了?”
“给人挖坟去了。”桑寻道,“谁知道那小鬼的坟在鸟不拉屎的山里啊,挖了小半个月,总算是了结了这事儿。”
桑寻摆了摆手,“不说这个,姣姣,我最近接的一个单子,新鲜热乎得很,和你有些关系。”
“和我?”岑姣有些惊讶。
“对咯。”桑寻点头。
岑姣缓缓眨了眨眼,桑寻天生一双阴阳眼,能见鬼通灵。
她平日里除了给人算命打卦,便是收钱替人抓一抓鬼啦。当然,有时候桑寻心情好,遇上那种自己找上门来的孤魂野鬼,也会大发善心,替它圆一圆心愿,送它最后一程。
和自己有关的,还在余唐。
岑姣心中很快有了一个名字,可她又觉得有些奇怪,“你是说肖舒城吗?可他死在黔州……”
岑姣的话并没有说全。
肖舒城死在黔州,就算死不瞑目,怨气化作厉鬼,也怎么都不可能回到余唐。
更何况,岑姣不久前才燃香引魂,一点反应都没有。
桑寻看了眼岑姣,她点了点头,又重新拿了根筷子,沾了些红油,在空盘子上画给岑姣看。
一团红油代表肖舒城死的地方,在黔州。
另一个远远的点一个点,则是余唐,中间则是大段的空白。
“照理来说,肖舒城死在这儿。”桑寻手中的筷子在代表黔州的地方点了点,“就算有怨气,也不会影响到他远在余唐的父母。”
“通俗点说,就是不会让他父母,无比真实地梦见自己。”
岑姣看着在桑寻的动作下,在白色盘子上晕染开的红油,有些迟疑,“是肖舒城的父母请的你?”
桑寻点了点头,“原本是去找师父的,只是梅山上没人,只遇到了哑叔,哑叔就留了我的联系方式。”
“老两口出手阔绰,而且我看肖舒城这个名字熟悉,想了很久才想起和你有关,就接下了。”桑寻放下了筷子,她一只手托着下巴,抬眼看向岑姣,“你觉得肖舒城这事儿……”
“冲我来的。”岑姣有些迟疑地吐出几个字,她先是将这两天发生的事简略地告诉了桑寻。
听岑姣说,接连死了几个人,陈玉生也失踪了,桑寻原先漫不经心的坐姿渐渐变得笔直,眉头也微微皱起,“不应该呀,难不成是师父在外头惹了什么人,这才有这么厉害的角色对付你?”
只是说完这个猜测,桑寻又连连摇头,“这也不合理,师父对外,只说和你有缘,所以才愿意让你出入梅山,对外,她只有我一个徒弟,如果是师父惹来祸端,该对付我才是。”
桑寻眉头皱紧了,刚刚美味极了的火锅这时也没了吸引力。
“难道是赵侍熊惹来的祸端?”桑寻抬眼看向岑姣,“那个老家伙,眼窄鼻厚,我看着就不喜欢。”
岑姣摇了摇头,“出事后,我仔细想过,赵侍熊的确在做一些不能揭露于人前的事情,只是那些事,我从来都没有参与进去。”
“这些年,也就上次寻血菌入药算是我替他办事。在那之前,赵侍熊对我同对赵明焱没什么区别。”
——把她当作自己亲生的孙女,好好养着,不让她去做一点有危险的事儿。
“那不就对了?”桑寻眼睛微微瞪圆,“打蛇打七寸,伤人伤软肋。肯定是那老东西得罪了人,仇人拿他看重的你下手。”
“可我和他疏远已经很久了。”岑姣道,“他的确把我当亲孙女一样对待,可是桑寻,我终归不是他的亲孙女。”
既然不是亲孙女,赵侍熊的敌人又怎么会放着赵明焱那个金贵的亲孙子不对付,反倒退而求其次,来对付岑姣呢。
岑姣的说法不是没道理。
桑寻肩膀塌了塌,满脸的懊恼,“那究竟为什么呢?”
岑姣没答,她看着面前的空盘子,过了许久,才抬手拿起了桑寻刚刚用来画点的筷子。
筷子尖在代表黔州的那团红油上轻轻点了点,“桑寻,这儿不对。”
桑寻坐直了些,只是仍旧歪着脑袋,“山里地势复杂,那些没人烟的地方磁场紊乱,瘴气弥漫很正常。”
“那你觉得,在这山里,我能遇见三年前的人,并将人救下来吗?”
“你说穿越?”桑寻的眼眸中闪过几分茫然。
你要是和她说鬼啊神的,这类玄学的东西,她还能同你说上几句。
可要是说上穿越这种科学范畴的,桑寻就半点说不出来了。
岑姣点了点头,可她面上,也满是迟疑。“可你要说穿越,我什么都没有做,进山,莫名就听到了声音,循着声音过去,救下人,发现是认识的。”
“救下了魏照,我就按照魏照所说的,去他们扎营的地方通知他的队友。”岑姣将在自己脑内回顾了无数次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桑寻,“可我到了地方,别说是营地,就是有人在这儿待过的痕迹都没有找到,再回头,魏照也不见了。”
“不光他不见了,升起的火堆也没有半点痕迹。”
“起初,我以为是幻觉。那山里没有人,我不慎中了招也不是什么没可能的事情。”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可我从黔州离开后,又遇到了魏照。”
“魏照的确受过枪伤,只不过是在三年前。”
听到这儿,桑寻坐直了身子,她眼眸中闪过光,“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