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青禾看着长发女生认真解释的神色,已经确定她说的全部都是真话。
其实,校园霸凌这个词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格外遥远,他们并没有亲身经历过,只是或多或少见过听过。
在大部分人的学生时代里,他们的主线只有一个,那就是学习,其余的都为附属。
特别是在高三这个特殊时期,无论是友情、爱情,在学业压力下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他们连读书的时间都快要挤不出来了,更不用说浪费时间去欺负跟他们没有过节的同学。
长发女生有一句话说对了,学生又不是什么黑势力,怎么可能脑子里只塞满了那些无用的脏污想法。
当然,以上的结论不包括一些倒霉蛋,他们可能是真的遇到过一些神经病。
巫青禾选择相信女生的话,还有一个原因,因为她是黄丽的朋友。
如果一个人正在经历校园霸凌,那么她身边一定是孤立无援的,像一座无人踏足的孤岛,周身只有茫茫汪洋。
可黄丽还有一堆朋友,而且她的朋友都否认了学校里面有人欺负她的情况。
“等等,你应该不是黄丽的朋友吧?”短发女生揭穿了谈昭的谎言,她警惕看着巫青禾。
巫青禾老实的表情一顿,见自己的谎言被戳破,她并没有着急反驳,只是有些好奇地询问着:“你怎么发现的?”
明明她的话里没有任何破绽啊?
“因为丽丽从来没有在学校里受到过欺负。”短发女生抬眼,眼神审视着巫青禾:“怎么?作为丽丽好友,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丽丽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长发女生见短发女生将这个都爆出来了,她表情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她扯了扯短发女生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讲下去了。
巫青禾眯起双眼,从这些女生的肢体言语里,她隐约触摸了真相的边缘,事情到这一步才开始展露它原本的面貌。
可能,之前她猜测的一切都要被重新推翻。
短发女生并没有理会长发女生的阻止,她走上前一步,直勾勾看着巫青禾的双眼说道:“从始至终,她母亲才是她痛苦的一切根源。”
黄丽是个腼腆羞涩的好女孩,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
作为学生,她是老师眼里成绩优良的好学生。
作为朋友,她是朋友眼里文静内向的好女孩。
作为孩子,她是母亲眼里最骄傲乖巧的孩子。
母亲曾对她说过一遍又一遍:“你要好好听话,在学校里好好学习,考上好高中,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等你读出书来,出人头地的那天实现,那么妈妈现在的努力都不会白费。”
这些话如同迷宫般无穷无尽,每当她们来到一个新的年龄阶段,黄母又会重复一遍。
每一次,黄丽都乖巧点头,因为她知道母亲的不容易,也知道母亲对自己的期盼。
她从小生活在一个特殊的成长环境,父亲早逝,是母亲凭一人的力量拉扯她长大,没有人知道黄母在其中付出了多少的汗水与艰辛。
作为母亲,她无疑是伟大的。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变得像一条缺氧的鱼,在装满水的鱼缸里却呼吸不了半分。
“什么,这次月考成绩你又下降了?!”
“你成绩这段时间怎么下降的这么快,是不是因为周末出去跟王蝉她们玩的,这段时间你还是待在家里学习吧。”
“妈妈给你找了个补习班,你要不去上上看?”
“这个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越长大反而越傻,明明小时候还挺机灵的。”
“妈妈供你读书,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让你以后有条好出路。”
“母亲节送什么花啊,妈妈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能好好听话,努力学习。”
【可是,妈妈,我好累啊】
直到此刻,所有迷雾解开,巫青禾恍然大悟,顺着这条线将之前的所有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黄母后面意识到了黄丽的不对劲,她曾试图去学校找过原因,可得到的结果却是她的孩子压力太大了,学校建议她休息一段时间。
休息?怎么可能休息!
她都高三了,不趁着这个时间努力学习,她以后还能怎么考个好大学!
黄母带黄丽去看了心理医生,她被检查出来有抑郁症和焦虑症。
黄母以为自己带孩子去看了心理医生情况会好转,但是她没有想到孩子会喜欢上心理医生。
荒谬!她现在高三了,怎么能将心思放在这种歪门邪道上面。
得知一切的黄母当着黄丽的面撕碎了她的日记本,并苦口婆心地劝导着她要好好读书。
这如同压垮毛驴的最后一根稻草,黄丽的精神世界彻底黑屏了。
她因此自杀。
所幸发现及时,现在人躺在医院里并无大碍。
毫无疑问,黄母是爱黄丽的。
但是她的爱过于扭曲和偏激了,她怀疑过学校里有人欺负自己的女儿,也想过伤害格兰医生来为自己女儿“报仇”。
黄母将一切都责怪了,唯独没有想过自己的问题。
其实有些时候,孩子的病是遗传大人的,而父母远远比孩子病的更严重。
只不过他们是大人,他们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他们当然“没病”。
第34章 做题当然要用塔罗牌占卜啊
“所以到头来,其实一直都是黄母施加给黄丽的高压,导致她自杀的。”迟逢春短短的手撑着大大的脑袋,他乖巧趴在巫青禾的肩膀上,进行最终的事件总结。
他并没有感慨黄丽的不幸与黄母的悲剧,小脑袋一歪,反而提起另一个问题:“那这么说的话,其实这个学校并没有出现校园霸凌事件,青禾你不用换拍摄地点了。”
从始至终,他们选择深入了解这件事便是为了公益广告的选地。
听到迟逢春的话,巫青禾却想起了中午角落里发生的一切,狐狸眼闪过一丝晦暗,她沉默不语。
真的没有校园霸凌了么……
他们回到了最初的教室,也就是选好的拍摄点。
恰好这时他们碰见了匆匆赶过来的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对巫青禾露出了饱含歉意的笑,视线有些疑惑地落在巫青禾身边。
他走的时候是三人啊?怎么现在只有巫女士一人了?
巫青禾知道教导主任在张望什么,她用官方的语言将两人的借口给润色了一遍后说出来。
但巫青禾也没有将过多言语放在那离开的两人身上,简单解释过后,她秀气的面容温良无害,声音不紧不慢地提起另一件事。
“主任,我们已经将学校参观的差不多了,现在是不是应该跟贵校讨论一下合作细节?”
教导主任拍了拍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瞧我这个脑袋,一忙就容易忘事。”
“会议室往这边直走,就在不远处,请跟我来,校方的领导们已经准备好了。”
教导主任往前面带路,巫青禾在离开前,透过窗户又瞥向了后桌的那个奇怪女生。
安娜依旧静静坐在后面,她宛如一座冷寂的孤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格格不入。
雨渐渐停了,太阳的光线穿破阴沉厚重的云层,昏黄的日落洒在地面如同一地碎金。
巫青禾也没有想到这一讨论便是一下午。
其实会议内容并没有多复杂,到中间就差不多该结束了。
可偏偏就耐不住学校里有些领导有爱讲废话的习惯,硬生生将简洁的议会变成了冗长又僵硬的老太太裹脚布。
巫青禾庆幸的是那两人不在。
否则按照金朵朵那个暴脾气,在领导重复第三遍时,他恐怕就会忍不住掀桌子了。
至于,阿哈美尼斯……
虽然巫青禾跟这位新同事认识一天不到,但她也清晰了解到了他强烈的个人风格。
估计他会在领导们翻脸前展示自己雄厚的财力,用万能的金钱粗暴收尾。
届时,恐怕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会很有意思。
幸好,他们都不在。
巫青禾又一遍虔诚庆幸着。
会议结束,巫青禾跟每个人礼貌道别后,第一件事是左转,直走,迈向厕所。
在这里,她再一次阴暗诅咒那些口若悬河的领导上厕所没带纸。
迟逢春自然不可能跟巫青禾一起进女厕,他化为了人身,站在门口静静等待里面的人出来。
巫青禾在解决完人生大事后,表情终于舒坦了,她顺手按下身后的冲水键。
哗哗水声掺杂着奇怪的动静同时响起。
流水声截然停止,巫青禾漆黑的眸子定定落在了左边的隔墙,声音似乎是从隔壁传过来的呢……
出于某种心照不宣的好意,她轻轻敲了一下隔墙,声音平和地询问道:“请问,需要帮忙吗?”
古怪的是,隔壁的动静戛然而止,空气里安静的只剩下巫青禾自己说话的声音,没有任何人回答,仿佛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巫青禾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当她的视线落在隔壁门上面,表情陡然一凝,幽黑的眸子静静落在了被故意破坏的门把手上。
巫青禾冷静想着,看来她不需要再一次询问了。
“嘭!”
在外面无聊到快要等出花来的迟逢春猛然听到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巨响,他立马站直了身体,凤眸一瞬划过冷光与杀气。
感知到里面并没有出现某些奇怪的脏东西,迟逢春的表情缓了缓。
压抑住冲进去保护的本能,他站在门口朝里面问了一声:“发生什么了,你没有事吧?”
巫青禾收回了破门的脚,在温温吞吞地回答着外面迟逢春询问的时候,她平静的目光刚好与被困在厕所里的女生对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