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乱死了。
他还是淡淡的,喉间却微哽,但不宜察觉:“你不对我负责也行,但你也别想去找祝令舟。”
“滚。”木兮枝脱口而出,生气他骗了自己那么长时间。
她都没怎么骗过祝玄知,除了被他误会她屡次舍命去救祝令舟,是“喜欢”祝令舟,而她为减少不必要麻烦,顺水推舟承认外。
好吧,他们半斤八两。都跟对方撒过谎,谁也不占理。话虽如此,人还是习惯站在自己这一边思考事情的,这就是人性。
木兮枝抱头沉思。
祝玄知已经穿上衣服了。
不过他长发还是乱的,绯衣也是随手套上去的,衣领微松,锁骨若隐若现,腰间系带也是松垮垮的,仿佛一动就会散开。
因为木兮枝,祝玄知今夜勉强从少年跻身进男子行列,可脸是没什么变化的,也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他是如何从少年变成男子的。
木兮枝静默无言。
祝玄知就这么看着她,也不说话,他们如此僵持下来。
长夜漫漫,总不能僵持一晚上,木兮枝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着,于是下了榻,弯腰穿鞋。
他视线就没离开过她,怎么会没看到木兮枝做了什么:“你要出去?出去告诉所有人,说我是祝玄知,你嫁错人了么?”
她还在气头上,不理他。
祝玄知的平静被打破:“还是你要出去找祝令舟?在他眼里,你如今就是他的弟媳,就算你喜欢他,他也不可能再接受你的。”
木兮枝很想说,不好意思,她从来就没喜欢过祝令舟。
若不是木兮枝不能对这里的人说任何有关系统和任务的事,她当初才不会硬着头皮承认自己“喜欢”祝令舟,怕被人怀疑。
“我不喜欢祝令舟。”想了想,木兮枝还是道。
祝玄知看了她一眼。
木兮枝感觉他那眼神有说不出的质疑,她不想说话,反正他现在应该是不相信她说的话。
还是先分开一下,她要将认错人这件事从头到尾再捋一遍:“我记得这里有偏殿,我去偏殿睡,你今晚就留在这里吧。”
祝玄知握紧手:“你是去偏殿待着,还是去找旁人?”
她懵:“我骗你作甚?”
“你说你骗我作甚?”
木兮枝服了他,举手投降:“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也不想跟你吵,等会把其他人招来。”
祝玄知指甲缝掐出血:“是我要跟你吵?不是你为了他要跟我吵?一提到祝令舟,你整个人都是不一样,还骗我说不喜欢他。”
她无话可说,往外走。还有什么好说的,他现在听不进。
没走几步发现刚被外物深进浅出过的地方有淅淅沥沥的水流下来,差点忘了,因分离的刹那太过突然,水流失控地射.了进来。
祝玄知望着地毯上的水渍:“你不管这些,要这样出去?”
怎么可能?木兮枝收拾妥当再走人,他这回倒也没拦她,只是等她出去后,将身旁的东西拂掉,看着它们滚落在地,东倒西歪。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玄知缓缓离开主殿的房间,行至偏殿,没走正面,绕到窗边往里看,里面没人,寻不见木兮枝的身影。
她果然在骗他,祝玄知手抓着窗台,快要抓烂。
下一刻,外出找水喝完的木兮枝推开门回偏殿,偏殿只有一床被褥和一些蜡烛,没有备水,毕竟没人会想到他们会分开住。
木兮枝没发现站在窗外的祝玄知,回来就倒下,裹着被褥翻来覆去,没睡,一看就是在思考。
他看了许久,转身回去。
木兮枝的确在思考如何处理认错人这件事,关键是她还和祝玄知成了亲,然后,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啊啊啊,烦死了!
一夜无眠。
翌日一早,住在偏殿的木兮枝不得不回房梳妆,换新衣,准备去见云中家主和祝忘卿等人。
祝玄知也在房间,他早已穿戴整齐,坐在一旁看她收拾。木兮枝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却不知如何面对,干脆装不知道。
直到祝玄知出声叫她,木兮枝才没法装不知道。
“木兮枝。”
坐在镜子前的她转头看他,心乱乱的,手胡乱抓了一把垂在身前的头发:“你想说什么?”
祝玄知冷淡道:“我手里有祝令舟的魂血,你要是还对他……我会毁掉魂血,让他死。”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居然是说威胁她的话,木兮枝气晕。
她转回头,不看他了。
祝玄知见木兮枝忽视自己,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长睫一颤,过了会儿,也歪头看别处,不再看她,却又忍不住用余光扫过她。
木兮枝梳妆完就离开,祝玄知跟上去,相隔距离刚刚好,今天是他们成亲的第二天,云中家主说过要和他们一起用早饭的。
她有想过要不要对云中家主说祝令舟和祝玄知互换身份的事。
后来想了一下,发现无论说不说都改变不了现在的局面,还可能会弄得更僵,只能作罢。
云中家主说的吃饭,是指他们一家人吃个饭,没有云中弟子,祝忘卿也在,但看样子是不请自来的,云中家主脸色铁黑。
木兮枝走进大厅就看到了他们,继而还算规矩向他们行礼。
目光一顿,落在另一处。
祝令舟也在。
尽管云中家主不知道这个“祝玄知”是祝令舟,不喜欢这个儿子,可还是派人将他喊了过来。
知道真相后,木兮枝看见真正的祝令舟,对以后感到茫然,为了活下去,她肯定是要护着体弱多病,多灾多难的男主祝令舟的。
可木兮枝又有点担心自己身边的祝玄知会做出些什么事。
“看够了么。”祝玄知冷不丁道,他简直无法容忍她盯着祝令舟看,明明他们长着同一张脸。
第80章
祝玄知的声音不大,却足以叫木兮枝听见,她也很小声地哼了哼,装作无事走过去坐下了。
祝令舟此刻的身份是云中二公子,是在场辈分最小的那一个,需要起身向还是云中大公子身份的祝玄知和木兮枝行礼问好。
纵使祝令舟不起身行礼问好,云中家主也会让他这样做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祝令舟起身,脸色有点不好,一看就是没休息好,但他又不能像木兮枝那样用脂粉掩盖:“大哥,嫂嫂。”
木兮枝听到这个称呼从祝令舟口中说出,犹如被一击雷电打中,还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当初她以为成亲的对象是祝令舟,如今一下子转换不过来。
祝忘卿看了他们几个人一眼,指尖敲过桌面,发出轻微的响声,引得云中家主不满,他正要开口训斥,她先道:“绾绾。”
木兮枝对祝玄知有怨气是不会牵扯到旁人的,面对祝忘卿,自然跟以前没区别:“祝姨。”
祝忘卿也不让木兮枝改口叫自己母亲,只道:“好孩子。”
她顶着一张年轻恍若少女的脸,全然没长辈的样子,对木兮枝说这样的话,违和感是有的。
不过还好,起码木兮枝看祝忘卿不像是有什么坏心思。
云中家主看不惯祝忘卿这样,见缝插针问了木兮枝几句,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不要被祝忘卿这种人带着,容易被带偏。
要知道祝忘卿跟他没和离前也到外面拈花惹草,不知廉耻。
这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如坐针毡,木兮枝目睹了云中家主和祝忘卿互相挑对方刺的全过程,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如坐过山车。
食不知味吃完,木兮枝可以跟祝玄知回去了。在他们几人面前,她没表现出一丝跟他吵过架的痕迹,顶多比以前少话了点。
可一出门就不是了。
木兮枝立刻往另一个方向走,祝玄知的声音从她背后幽幽地传来:“那条不是回去的路。”
“我知道。”她头也不回道,走得愈发地快了。
还没消气,这怎么可能消得了?她骗他说喜欢祝令舟跟祝玄知骗她成亲都不是同一个性质。
木兮枝骗他说喜欢祝令舟,是不得已而为之,而祝玄知以祝令舟的身份骗她成亲,是有意而为之,他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想到这里,木兮枝踹了踹地上的积雪,把他当成了祝玄知。
忽然,手腕被人拉住。
木兮枝都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谁,因为祝玄知一走近,她就能闻到他身上的朱雀异香,昨晚残存下来的朱雀异香,很淡了。
她拧眉:“干嘛?”
祝玄知拉着她不说话。
木兮枝抬头看祝玄知,撞入他垂着的狐狸眼。她霎时无言,过了数秒道:“我现在还不想回去,你要回去你自己回去。”
“你走的这条路通往他现在住的地方。”在外面,祝玄知不会直呼祝令舟的名字,隔墙有耳,仅用他来代替,木兮枝也听得懂。
她愣了愣。
祝令舟住在哪里,木兮枝是毫不知情,该不该说这是巧合。
木兮枝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好气又好笑:“我不是去找他。”语气很无奈,但听在祝玄知耳中,却似不耐烦的应付。
祝玄知依然没松手:“你跟我回去,我有话跟你说。”
“你有话跟我说?”
“嗯。”
木兮枝跟他回去了,祝玄知要说的话大约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虽然现在附近没什么人,但也不能确定不会有人经过这里。
回去后,祝玄知先是给她倒了杯茶,镇静自若道:“走了这么久,应该渴了,先喝杯茶。”
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递过来的茶:“不会下了药吧?”
祝玄知仰头一干而尽。
他用行动告诉她,这茶没下药。木兮枝有点不好意思了,感觉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对,祝玄知才不可能是君子呢。
木兮枝接过他倒过来的第二杯茶:“你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现在没人了,你可以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