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如何。”
木兮枝摇了摇头:“不对,我虽没修炼过夺灵,但也知道它是可以被控制的,跟你修炼的聚阳之火不同,夺灵虽邪,但听话。”
祝玄知承认:“没错,我用过很多次夺灵,都受我控制。”话锋一转,倒也直接,略带茫然,“碰上你,就不受控制了。”
敢情还是我的错?
尽管猜到他可能给不出答案,她还是问了:“为什么?”
祝玄知已将外溢的煞气悉数收回,气息跟正常修士差不多了,脸上潮红也在慢慢地褪去:“你身体应与旁人不同。”
木兮枝心中咯噔。
不会因为她是胎穿人士吧,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也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不过就算真的是这个原因,为何只偏偏对他起作用?
木兮枝陷入沉思。
她当没听见祝玄知那句“你身体应与旁人”不同,看着他,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慢着,你刚刚说,你用过很多次夺灵?”
杀过很多人?
祝玄知眼神似乎淡淡的,薄唇微动,正要说话,木兮枝又打断他:“算了,我不想知道,你在房间里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这是一句至理名言。
木兮枝决定不问这么多,与她无关,给他护完法就走人。他没留她,看了眼她离开的背影。
等门关上了,祝玄知收回视线,房间还有木兮枝的气息,一如既往的女儿香,他先屏住呼吸,想去开窗,可手伸到半空又收回。
祝玄知呼吸了。
残存在骨子里的兴奋重燃,他坐到了木兮枝坐过的地方,头一回这么仔细感受她的气息。
*
此时,被云雾缭绕的蓬莱的一处房里发出道刺耳响声。
在外头候着的侍童立刻入内,越过地上碎掉的茶杯,快步走到一名穿艳丽衣裳的女子身边,担心地问:“圣女,您没受伤吧。”
祝忘卿忽然拂开侍童的手,赤足跑向外面,绣花裙摆涟漪不断,披散长发随跑动而扬起,露出那张还宛如少女般年轻的脸。
她五官跟衣着一样十分明艳,露出来的肩有一株华美牡丹。
那是她对着镜子画的。
侍童摸不清祝忘卿想做什么,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跑了大约一刻钟,她们来到蓬莱观星楼,上空有蓬莱特有的星象盘,斗转星移,颜色绚丽。
祝忘卿仰头看了星象盘很久很久,侍童不敢打扰她观星象,因为蓬莱圣女的天职就是观星象,只是今夜举动有些奇怪罢了。
侍童等到腿酸了,她才慢慢道:“我们,得出去一趟了。”
“为何?”侍童震惊。
自祝忘卿和云中家主和离后,终日待在蓬莱不出门,没半点要去看那一双儿子的意思,连他们的消息也很少打听。
她是不出门,但会经常召一些男散修上门,享受鱼水之欢。消息传到云中,那位也没什么反应,随她乱来,毕竟他们早已和离。
和离了,云中家主自然不会再干涉她一举一动。
仔细算来,祝忘卿有十多年没出蓬莱了,侍童听到她说要出去一趟,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
祝忘卿笑起来,很开心地转了个圈,裙摆像娇艳的花瓣绽放开:“我要去看我儿子了。”
星象盘终于发生了改变,她也终于可以出去了。
侍童:“您要去云中?那要不要提前给云中家主送个口信?”
祝忘卿露出幸福的笑容,要回宫殿挑出门的衣裙:“不,我只想见我儿子。至于他……见不见都没太大的关系。”
回殿的路上,侍童道:“听说云中家主在同您和离后,没再娶过妻、纳过妾,我瞧着他对您还是有情意的,不然也不会如此。”
她被逗笑了。
祝忘卿抬手摸了摸侍童的头:“你真是太单纯了。”
“他才不是对我有情意呢,这人野心大得很,想要的东西太多,过于痴心妄想,现在既不娶妻,也不纳妾,不一定是为了我。”
侍童欲言又止:“可外面都是这么传的,说您薄情寡义,贪图享乐,抛夫弃子,每隔几天召一个男散修,举止、举止……”
祝忘卿轻轻捻着涂了丹寇的指甲:“说我举止放荡?”
扑通一声,侍童跪下来。
“圣女息怒。”
不管别人怎么说,圣女都是圣女,侍童是永远忠心于她的,听到那些闲言碎语时,第一反应是生气,现在也是替她抱不平。
祝忘卿:“无能之辈最爱嚼舌根子,他们还没资格让我动怒。睡几个男人就是放荡?那娶妻又纳妾的男人算什么玩意儿。”
侍童不敢妄议。
她未经历过这种事,听得耳根子发红。可圣女说的话好像又有几分道理,叫人无法反驳。侍童垂下脑袋,继续沉默跪着。
祝忘卿扶起她,然后走进宫殿拉开柜子,心安理得挑衣裳。
侍童见祝忘卿这么开心,也受到了感染,说话的语气跟着活跃起来:“圣女,我记得您说过您有两个儿子,他们是孪生兄弟?”
她是前几年来才伺候圣女的,不太清楚一些事。
“嗯。”
“他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祝忘卿微笑:“还好,小的应该经常想杀了大的。”
侍童:“啊?”
*
木兮枝回房换了一套衣裙,刚才在祝玄知房间里护法时出了点汗,蹭在身上滑腻,不舒服。
换裙换到一半,她顺便洗了个澡,继而躺床想事情。
起初她是想找木则青说此事的,但发现他不在客栈,住隔壁的涂山边叙听到敲门声,走出来小声说他去了地下河调查面具男子。
涂山边叙和岁轻也想陪他去,木则青拒绝了,让他们留在客栈里,看木兮枝是否需要帮忙。
于是木兮枝拜托涂山边叙去跟云中的人说祝玄知已无大碍。
木则青独自一人地下河,木兮枝说不担心是假的,可也相信他。如果他没把握对上面具男子还能全身而退,是不会擅自行动的。
他不像木兮枝,在很小的时候就出琴川,到处去历练了,面对妖魔邪物会有自己的一套。
除了性格不像父亲木千澈,木则青的实力还挺像他的。
况且地下河确实太过古怪,即使不是为了她,木则青也会去一探究竟的,前两天没管那个邪物,是因为他们还没找到冰石。
木兮枝想到这里,眼皮变重了。本来还想下楼打听一下死者的仆从是不是半妖的,但她倚着床,似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没过多久,一道影子投落到床榻上,紧盯着床上的木兮枝。
第32章
影子缓慢地靠近,在即将碰到木兮枝垂下来的手时,被一根细长藤蔓束缚住,悬空吊起来。
木兮枝懒散地坐起来,揉了揉双眼,定睛看被吊在半空的邪物,不慌不忙站起来,走到它斜下方,问:“怎么又是你?”
邪物不吭声。
它所穿裙子虽然几乎被血渍染成红色,但木兮枝还是能看出原来是条白裙,她脑海里的一个画面与眼前的邪物逐渐重叠到一起。
木兮枝转动腕间木镯,细长藤蔓往下放了放,不过只是放下来一点,并不是把邪物放开。
她跟它面对面站着:“你以前生活在地下河?”
邪物现在的样子跟前两次见的差不多,白面獠牙,血衣长裙,指甲又长又黑,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容貌。
木兮枝连续跟它说了几句话,都得不到回应,邪物不喊也不叫,不知道是不是怕招来别人。
她心中有一个猜想:“你不会是说不了话吧?”
邪物直勾勾看着她。
木兮枝撩开它脸上的长发,露出一张完整的脸,之前在大街和地下河都是匆匆地看过几眼而已,如今她想仔细地看一遍。
端详片刻后,感觉邪物的样子跟地下河幻象里站在新娘子身边的白裙小姑娘有几分神似。
如果邪物是白裙小姑娘,那它,不,那她如何变成这样的?
“你有事想告诉我?”木兮枝放下邪物的长发,动作还算轻,“是有关地下河的对吧?”
它眼神微动。
木兮枝搬了张凳子来坐:“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邪物点了点头。坐下来的木兮枝仰头看还被藤蔓绑着的它:“你为什么会找上我?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街上,你还想咬我。”
它不能说话,自然无法开口回答她。而木兮枝问这个问题,也不是想从邪物的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她只想观察它的表情。
邪物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还带着委屈,跟孩子似的。
木兮枝看了邪物好一会,突然收藤蔓回来。它双手一松,自由了,神色讶异,不敢信她会在这个时候放开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
“我既然有能力抓住你第一次,就有能力抓住你第二次,别给我耍心眼,也别撒谎骗我。”木兮枝口渴了,连喝几杯茶水。
也就是在修为比自己低的小邪物身上,她才有底气说这话。
邪物又乖巧地点了点头。
木兮枝示意它坐下:“你以前是人,不是天生邪物?”
它慢吞吞地坐到另一张凳子,随后用茶水在桌面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人字。她扫了一眼:“那你在客栈杀人是为了复仇?”
桌面又出现一个字:是。
木兮枝明白了,暂时不追问:“你叫什么名字?”
邪物这回很认真地写下两个字,一笔一划:喜乐。尽管写得很认真,但字还是算不上好看。
“那我就喊你喜姑娘吧,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找上我?”木兮枝直视着她,目光仿佛能越过她挡住脸的长发,看进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