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在里面待着。”
木兮枝眼睛都睁大了,还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出来,结果是因为“不想在里面待着”,这个理由让她火大是怎么回事。
她抓了一把没扎好的头发,怨气比十个邪剑仙还要重:“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叫人担心?”
祝玄知很冷淡:“你担心的是祝令舟,我是祝谢之。”
木兮枝不想理他,又不得不理:“你以为你不满意云中家主给你取的名字,自取了个叫祝谢之的名字,就不是祝令舟了?”
他道:“随你怎么想。”
这个话题终止,木兮枝指着那堆草,一言难尽的语气:“所以你不想在里面待着就出来,对着一堆草发呆?你爱好真挺特别。”
祝玄知拿起一支带有不起眼红色的草:“上面有血。”
地下河昏暗,外面又没灯光,木兮枝没能看见草上有血渍很正常,他的眼睛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在夜间视物如白昼一般。
木兮枝低头看他手中的草,上面的确有几滴血渍,是村民留下的,还是那些怪物留下的?
她思索一阵:“你想弄清楚地下河的怪物是什么?”
祝玄知:“我们进入意念世界不就是为了查清地下河和张钰有什么关联?我们在天墟镇遇到的邪物说不定跟今晚的怪物有关。”
木兮枝迟疑:“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们也可以选择跟在喜乐身边,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必要在晚上冒这种险。”
“可我就喜欢冒险。”祝玄知扔带血的草扔回草堆里。
“好吧,那我陪你。”木兮枝用手肘戳了戳他,“你是云中火家人,生个火对你来说易如反掌,给我生个火当灯用呗。”
天太黑了,她刚出门的时候险些就踩空摔一跤,好在身手敏捷,及时把住门,免去一劫。
木兮枝暗自庆幸了下。
祝玄知听到前半句,垂眸看了木兮枝一眼,尔后方回她的后半句:“生个火是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但我为什么要为你生火。”
他又不是看不清,看不清路的只有木兮枝一个人而已。
木兮枝大致能猜到祝玄知心中所想,忒不要脸道:“因为我是木兮枝,所以你要为我生火。”
祝玄知充耳不闻。
她问:“真不给我生?”
他又看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在说“就不给你生怎么了”。
修为不够祝玄知高,暂时打不过他的木兮枝嘴上不能输:“不生就不生,改天我找别人生去。”早知道带个火折子或灯笼来了。
木兮枝走到后面干脆拉着祝玄知衣摆走路,安全又省心,还不用怕他下一秒会消失不见。
祝玄知没推开她。
那些红眼睛的怪物很守规矩地站在房屋一丈之外,哪怕他们走出来,它们也没冲过来。
木兮枝看不太清,但发现这个事实后,优哉游哉走着,还小孩子气似的朝它们招了招手,有种你来啊,看我怕不怕的挑衅气势。
祝玄知蓦地出声:“喜欢它们?要不要我把你扔过去。”
她仰头:“怎么扔?”
“你说怎么扔。”扔人还有什么扔法,当然是直接扔就是。
木兮枝正儿八经地摆手:“我有点重,你单手拎不动我,得双手来,那很容易就成抱了,你想抱我么?你不想,那就不要扔。”
“谁说我单手拎不动你。”祝玄知拎住了木兮枝衣领,迈腿就要往东屋外围走去,手腕准备用力,再用力……拎不动。
他回头看。
木兮枝抱住了一棵大树,当自己多厉害一样:“都说了你拎不动我,还不信,打脸了吧。”
她双手抱着树,双脚跳起来夹住树身,稳得很。
祝玄知在扯木兮枝下来和用灵力砍断这棵大树这两个念头之间徘徊着,最终决定不跟傻子计较,利落地松开了拎住她衣领的手。
木兮枝没再说这件事,轻轻揭过,跟他一起走到东屋外围。
那些怪物离他们很近了,木兮枝仿佛能听见它们沉重又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可还是看不清它们具体长什么样,光线太暗了。
祝玄知这次倒主动地生了火,他抬起手,一道红焰盛开在掌心,如一株明艳到能照明的花。
长时间处于黑暗中,乍见光,木兮枝眯了眯眼,需要适应。
她感觉能够适应后,睁开了眼,当看清怪物的样貌的那一刻,变沉默了,这些都是村民。
他们此刻的外形跟已经被炼化成邪物的喜乐有七分相似,双目赤红,长出两颗足以咬死人的长獠牙,指甲很长,长度渗人。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没那么瘦,皮肤也没裂痕和青色液体。
木兮枝困惑了:“这些村民是在这个时候就被人炼成邪物,还是他们原本就不是人?也不对,他们戌时前分明是人来着。”
祝玄知不为所动地看着他们:“他们应该是血族后人。”
血族后人?
木兮枝搜刮着脑海里看过的书,记起了有关血族的记载,血族跟妖族魔族不同,白天外貌跟人族完全相同,气息也是,数量少。
晚上,他们会露出獠牙,被血族的天性控制着身体行动。
血族以吸血为生。
但由于他们清醒时可以自行选吸动物血还是人血,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又在十几年前就灭绝了,五大家族很少提起血族。
经祝玄知提点,木兮枝才将他们跟早已灭绝的血族对上号。
难怪他们常年居住在不为人知的昏暗地下河,血族不是不可以见阳光,是不能长时间地接触阳光,短暂的一个时辰还是可以的。
如此看来,当年血族说是灭绝了,事实上并未灭绝,还留存一支血脉,可不知道张钰后来对他们做了什么,变成真正灭绝。
木兮枝有个问题。
张钰当下究竟知不知道喜黛是血族后人,是怀着目的接近她,还是纯粹喜欢她,这跟他日后的所作所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木兮枝是相信这些血族没害人之心的,起码现在没有,不然他们也不会让她住进贴满辟邪符的东屋,还嘱咐他们晚上不要外出。
她看向祝玄知。
“你修炼过邪术,有没有见过用血族来修炼的邪术?”
祝玄知似夸似贬道:“旁人若是知道我修炼邪术定会喊打喊杀,恨不得将我诛杀,永绝后患,你倒好,还问我有关邪术的事。”
自有火照明,木兮枝就没拉他了,此时双手抱臂,得意洋洋:“你不懂,这叫充分利用。”
他衣摆少了一只手,感觉轻了不少,却莫名的不习惯。
祝玄知刻意忽略:“是有用血族来修炼丹邪术,将跟人差不多的血族炼化成邪物,让他们去吸食人血,转化为操控者的修为。”
木兮枝若有所思:“就目前来看,地下河的这些血族还没被张钰炼化成邪物,除了到晚上会失控外,其余时间表现正常。”
“接下来就看张钰何时将他们炼化成邪物了。”祝玄知说。
“血族算是人么?”
木兮枝忽问。
他确认屋外红眼怪物是村民后转身回去:“你认为他们算不算人?他们拥有特殊血脉和力量,夜晚失控,可能会伤人,杀人。”
他们不可能在外面守着不能进来的血族一夜,不仅如此,明天还要装作不知情,否则血族会对他们采取什么措施尚未可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祝玄知很快就回到屋里:“没人会把他们当人,也因此将他们从人划分开,称为血族。”
木兮枝追上去:“谁说没人把他们当人,我把他们当人。”
“你?”祝玄知状若认真地审视她一番,笑了声,最后得出一句,“你把他们当人不算。”
她一听就听出他弦外之音了:“你意思是我不是人?”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见木兮枝炸毛,祝玄知今晚闷在胸腔里莫名其妙的阴晦总算散了些,心情也跟着变好不少。
木兮枝走在祝玄知身后不带喘气地连续打了几套组合拳,等她解气后,走在前面的祝玄知忽然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地板。
影子。
屋里有灯,他们的影子清晰地倒映在地板上,木兮枝刚才做过什么,影子一个不落下,全显示出来,尽数入了祝玄知眼里。
木兮枝还在半空的手缓缓地收回来:“手脚抽筋了,活动活动,这叫体操,练多了对身体好,你想学,我可以教你,无偿教。”
他微笑:“哦,这叫体操,一定要在人背后打的体操么?”
“看你心情。”她淡定。
祝玄知没工夫跟木兮枝瞎掰,躺到床榻里侧,她也过去坐下:“你不跟我轮流守夜了?”
他侧过身躺着:“他们都进不来,还有什么守夜的必要。”
理是这么个理,她也躺下,抢过被褥,还贴心地给他留一半。即使是夏季,地下河晚上也阴凉,他们只有一床被褥,得分着用。
木兮枝睡觉喜欢翻来覆去,不可能保持同个姿势一晚上那么久,平躺片刻,又翻个身侧躺。
她朝里侧躺,祝玄知朝外侧躺,他们就成面对面了。
不成想祝玄知没闭眼,木兮枝吓一跳,屋里灯没熄,周围亮堂,她自然能看见他睁眼闭眼。
木兮枝稳住心神,目光落他那张姣好的脸上:“睡不着?”
祝玄知眨了下眼,睫毛的阴影也跟着在鼻梁下方微动,一头白发再加上他的肤色和骨相偏艳丽的容貌更像惯会蛊惑人的狐狸了。
每次祝玄知不说话,保持沉默,木兮枝都当他默认:“如果你睡不着,我可以陪你聊聊天。”
祝玄知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木兮枝:“切。”
好心当作驴肝肺,她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睡觉,外面的血族进不来,木镯没发出危险信号,他对自己没杀意,可以安心休息。
一觉睡到第二天自然醒,木兮枝起床先伸个懒腰,发现祝玄知还没醒,她好心地叫醒他。
等祝玄知醒了,木兮枝才坐起来,ῳ*Ɩ直接在床上扎头发。
快扎完头发了,祝玄知依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木兮枝疑惑地看他:“怎么不起来。”
祝玄知没看她,手攥着被褥,五指匀称漂亮,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着白,像上等的瓷器:“你先出去,我待会就出去。”
木兮枝习惯跟祝玄知作对了,坐着不动:“为什么?”
他知道木兮枝要跟自己作对的心思起来了,一手按住自己的被褥,一手扯掉她身上的被褥,懒得跟她解释:“出去。”